老實說,我絲毫不敢小視“80后”“90后”這些小作家們的寫作,韓寒的《雜的文》《可愛的洪水猛獸》是我近年買來認真讀過的、為數不多的隨筆集;兒子生于1999年,他創(chuàng)作的《人族·瞳》等近萬字的科幻小說,雖然有“仿寫”之嫌,但其想象力是我所不能比的,他們帶有濃重的個人風格和集體造影,這也是我們這些“70后”作家們的尷尬所在。
這里就有一位“90后”小作家,她的名字叫辛曉陽。在辛曉陽的《還未結束的點滴》中,我吃驚地觸摸到了時間、記憶與遺忘的關系。這種感覺與把握,讓我自然地想到了米蘭·昆德拉的《生活在別處》《慢》和《無知》,也讓我對辛曉陽不敢抱輕慢之心。
有人說,童年的基調其實決定了那個人未來寫作的風格,這種深藏于骨子或靈魂中的風格,與童年的記憶有關,不論是想刻意遺忘某些,還是想刻意記起某些,都是身不由己,“隨風潛入”的。童年是潛意識的儲藏層,一切深層的精神記憶,都可以從這里找到痕跡。童年所發(fā)生的一些事件,與世俗生活并無多少關聯,卻與精神世界息息相關。
不管家庭的變故對作者的心理造成了多大的影響(或傷害),童年的生活在張愛玲的心中確實留下了濃黑的陰影,使她成為一個沒有安全感、但倔強得讓人心疼的人。張愛玲的寫作,有時是在剝她自己的傷口,但我從辛曉陽的這些文字中,卻讀到了作者力圖解除心理上的防御和障礙,為自己的成長和寫作尋找堅強和溫暖的空間。
辛曉陽在記憶與遺忘之中,對人與世界的關系做出了思考:記憶并不是對遺忘的否定,記憶是遺忘的另一種死亡形式——對于如此“早熟”的思考,或許正是她寫作的動力和源泉。
于是,有了《我所在乎的明天》?!白钕胱龅氖虑槭鞘裁础薄白约合矚g的到底是什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知道我要成為誰”——作者面對如何構建自我世界與外部環(huán)境之鏈接,這是每位想要成為作家的人必須要思考的問題?!短焯煜蛏稀贰豆げㄌ亍罚琂.K.羅琳、史蒂芬孫·梅爾、辛曉陽,平平淡淡、自我矛盾、掙扎難過、努力勇敢、看到明天、深沉快樂——這些關鍵詞在文中依次出現,預示著寫作是一種內部機制,遵循的是心靈邏輯,從這些詞語中,我看到了作者期待創(chuàng)造的精神文本,這是對自己的一種開創(chuàng)與肯定。
還有,讀了辛曉陽的散文詩,第一感覺,就是:干脆。詩的語言精練,沒有拖泥帶水之感,有很強的語詞把握能力。例如:“它落得詭異/像一架失控的巨鳥” ——這樣明快的節(jié)奏,跳躍的意象,有一種妙不可言的、可以拉伸的張力。稍顯不足的是,有些意象的出現有些突兀、生硬,意境的營造還不夠,還可以寫得再從容一些,準確地表達出單獨個體的情感會更好些。
記得辛曉陽在一些場合說過:“即使不敢保證自己究竟能走多遠,至少還是要走下去的,跟隨著我的信仰、希望、夢想的,是這些獨特而美好的,發(fā)著光的詞匯?!?/p>
是的,不管是遺忘還是記憶,不管是喧鬧還是孤寂,寫作就是一種對記憶進行分析、梳理、重組、批判、追求、創(chuàng)造、去偽存真的“趨光運動”。湖寬天高,雁飛魚躍;尖尖小荷,姣姣紅菱……只要你對自己所熟悉的這個世界有著最深切的感與知,青春年華總是充滿著無限的可能,但愿辛曉陽能用她的“存在之手”,撕開記憶的帷幕,步入更深刻、更博大的文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