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集體離職、門店遭出版商哄搶,很難想象,國內(nèi)最大的民營連鎖書店“光合作用”會以這樣一種狼狽的姿態(tài)謝幕。而回顧這一年,幾乎每個月都有書店倒閉的新聞,一面是網(wǎng)上書店價格戰(zhàn)打得硝煙四起,一面是實體書店的漸行漸遠漸不見。城市的街角,是否真的不再需要書店的燈光?
在深圳,一群愛書人發(fā)起一場名為“30天就倒閉書店”的狂歡,以行為藝術(shù)的癲狂,吸引你重溫書店的溫暖。
“光合作用”書店關(guān)門,網(wǎng)上書店價格戰(zhàn)硝煙四起,實體書店的生存問題再次閃耀在鎂光燈下。
幾乎同時,一家30平米的書店橫空出世,開業(yè)不到半月,平均每天賣出100多本書,每日營業(yè)額兩三千元,最高一天曾沖破5000元。
如此短的開業(yè)時間、如此小的規(guī)模,為什么這家書店業(yè)績能逆市輝煌?
無它,此書店非彼書店。
此書店名為“30天就倒閉”,店如其名,這的確是一家開30天就關(guān)門的書店,每日奉獻一位新店長,一個聊天主題,“30天30種書店趣味”。書店的口號是“歡迎光臨,促進倒閉”,當(dāng)然,若你樂意,砸場亦可。
書店,漸行漸遠漸不見
“這邊書賣得越好,我覺得越諷刺?!眻怨驹凇?0天就倒閉書店”門口說。
他摸摸用廢長凳改造成的書店招牌,綠漆書寫的“30天就倒閉書店”7個大字頗為醒目。如果不是書店快要倒閉了,如果不是在華僑城創(chuàng)意園這樣的地段,如果不是行為藝術(shù),如果不是各媒體、微博、豆瓣網(wǎng)的多渠道傳播……很難想象,在深圳這樣的城市里,一家普通書店會有這么好的人氣以及過得去的營業(yè)額。
如堅果所說,這家書店實際上是一個行為藝術(shù)展覽。堅果是這個展覽的策劃者,雅庫藝術(shù)空間為其提供30天的免費租位,店里以售賣人文社科類書籍為主。
其實,“30天就倒閉書店”的誕生,本來就與一家倒閉的書店、一位消失的店主有關(guān)。
那家書店叫“華僑城舊書中心”,書店的主人任和達把28平米的小屋堆滿了書,放不下的書就擺在門外兩棵大榕樹下。以辦深圳最大舊書市場為夢想的任和達守著書店過了10年。
2010年8月,書店因經(jīng)營困難交不起房租,任和達被房東驅(qū)之門外,只能露天生活,睡在一張撿來的破沙發(fā)上。但他仍想把書店開下去,四處寫信闡述開舊書店的想法,但根本找不到一個他能支付得起租金的地方。到了10月底,任和達消失了。
他的哥哥任培俊從河南趕到深圳,沒有找到弟弟,只看到大榕樹下幾萬冊被弟弟視若珍寶的書。這些書,如果不及時處理,很快就會被雨打風(fēng)吹去,淪為廢紙。
堅果知道這件事后,立即在豆瓣網(wǎng)上發(fā)帖,征集志愿者給書分類進行售賣,一起賣書的過程中,堅果和陳詩哥、譚肇國等志愿者成了好朋友,任和達留下的書也在大家的努力之下全部售罄。
親眼目睹了一個書店的消逝、一個店主的失蹤,堅果和朋友們開始真正關(guān)注起民營實體書店的生存情況。
有數(shù)據(jù)顯示,自2007年以來,我國倒閉的民營書店達1萬多家。過去10年內(nèi),超過5成的民營書店已經(jīng)倒閉?;秀遍g,堅果覺得,整個中國只剩下兩家書店,一家叫新華書店,另一家叫快要倒閉書店。
他想,既然書店難逃倒閉的命運,不如索性辦家倒得完美倒得漂亮的書店,于是“30天就倒閉書店”誕生了。
不要悲觀要狂歡
“與其被動倒閉不如主動倒閉”,堅果策劃的這場行為藝術(shù)源于對實體書店處境的憂慮,但并沒有停留于感傷悼念,而是朝著分享快樂召喚夢想的方向走去。小小的倒閉書店里彌漫著“不要悲觀要狂歡”的味道,店小二阿木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歡歡喜喜迎倒閉”。
為了讓更多的人參與其中,堅果通過豆瓣、微博為“30天就倒閉書店”活動征集30位愛書者擔(dān)任店長,每位店長負責(zé)書店一天的日常運營。最后確定下來的30位店長有詩人、會計師、教師、產(chǎn)品設(shè)計師、咖啡館老板、披薩愛好者……甚至還有一只貓。
沒錯,第四天的書店店主,是只叫“老板”的貓,終日與書為伴。它當(dāng)?shù)觊L那天,貢獻出了自己的漂亮貓爪給來買書的人蓋“梅花印”留念。
為了更深入落實“30位店長,30種書店趣味”的理念,堅果還給店長們派了任務(wù),每個人都要提出一個問題,在自己做店長的那天,將問題寫在書店門口的小黑板上,和逛書店的人交流?!暗归]”的第十九天剛好趕上11月11日光棍節(jié),“貓貓”“廣大大”“披薩陳”3人扎堆當(dāng)起了店長,口號是“這一天,我們又相信愛情了”,他們在書店里開了場單身派對,現(xiàn)場有吉他彈唱,披薩品嘗,還有“借書”告白環(huán)節(jié),成心要給愛情染上書本清香。
我們還是要開書店
隨著媒體的宣傳,“30天就倒閉書店”知名度越來越高。10月25日,67歲的深圳市民梅清華看到報道后,只身來到店里,跟這群年輕人講起了深圳書店的流轉(zhuǎn)變化。在他記憶里,20世紀90年代中期,深圳華強北、東門、火車站附近大小書店聚集,新書舊書一應(yīng)俱全,到了90年代末,書店開始減少,很多賣人文社科類書籍的書店開始轉(zhuǎn)賣教輔、養(yǎng)生書,他逛書店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最近幾年梅老先生更多是去網(wǎng)上購書,但回憶起曾在小書店里花幾元錢就淘到《春秋》《左傳》《中國古典詩詞名句欣賞》的日子,老人還是滿心懷念。
“網(wǎng)絡(luò)改變了我們的生活,也在塑造著我們的生活,有許多傳統(tǒng)的美好的東西在逐漸消逝。與其說當(dāng)下實體書店存在著生存危機,不如說我們的傳統(tǒng)生活存在著危機?!薄丢毩?,你好》一書的編輯薛原說。
深圳另一家著名書店“舊天堂”的老板阿飛更加直接:“書店是倒閉的很多,但快餐店倒閉的更多,憑什么書店就不能倒閉?”他認為,實體書店瀕臨倒閉這一論斷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因為真正做得好的實體書店是不會倒閉的。
阿飛賣書是從擺地攤做起,后來在嘉華外貿(mào)市場租了個8平米的攤位,連續(xù)做了8年,直到2011年5月才遷入華僑城創(chuàng)意園區(qū),有了家面積200平米的書店?,F(xiàn)在店里每天能賣掉150本左右的書,這在行業(yè)內(nèi)算是非常好的銷售業(yè)績,加上兼營的唱片、飲品收入,書店運營狀況良好?!安煌娜诵闹袝胁煌臅陿用?,有人心中的書店是倒閉的,有人心中的書店是美好的?!卑w說,在他心里,書店是日常生活中不死的夢想,明亮溫暖光芒萬丈。
就在舊天堂書店附近,另兩家書店已經(jīng)新鮮登場。一家是2011年8月剛開業(yè)的“與木書房”,另一家則是2011年10月才誕生的“花田書店”?;ㄌ镎乒瘛盀蹼u”從13歲起就開始在紙上描畫自己以后會開的書店的樣子,她想象中的書店,白天可以安靜看書喝咖啡,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酒端上桌,書店瞬間變成小酒吧模樣。而現(xiàn)在的“花田”,就是她夢中的樣子。
花田書店的書架上擺著一本菲茨杰拉德的《書店》,書的封面上寫著“我就是想開一家書店”,翻到封底,句子變成了“可是,那個小鎮(zhèn)并不需要一家書店……”
“即使這個小鎮(zhèn)不需要一家書店,我們還是會開書店?!薄盀蹼u”說。她遞過來一張花田書店的藏書簽,纖細淺綠的字浮在紙上:“要有人一起,溫柔地推翻這個世界。”(摘自豆瓣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