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小龍花青偷偷溜出東海是個錯,默默尾隨大神是個錯,被逮著當(dāng)了寵物蛇被一句“跟著我或者灰飛煙滅”乖乖屈服了更是大錯特錯!可是這尊煞神到底看上她啥了呢?身子比較細(xì)?腦袋比較尖?還是纏手臂纏得特別勻稱有節(jié)奏感?
(一)仙寵
花青是一條蛇,一條光溜溜細(xì)嫩嫩滑膩膩的小細(xì)蛇。
其實(shí)半個月前,她還是一條龍。后來冒出一個天兵非說她為禍人間,奉司律真君之命要收了她。不等她半句解釋,柳葉仙劍就招呼了過來,她可憐的龍角就葬生在一條不知名的臭水溝里。
然后,沒了龍角,花青就成了一條“四腳蛇”。
做龍的時候,凡人見到她無一不是倉皇跪地磕頭不止,做蛇的時候卻恰恰相反。托凡人的福,七七四十九天,她第八次揉著血淋淋的小細(xì)腰卷在樹上耷拉著腦袋蕩秋千——那些凡人,那些忘恩負(fù)義的小不點(diǎn)小混球!
可偏偏,她初出茅廬,見那個司律真君一不小心看傻了眼,臉上發(fā)燒,心跳如雷,傻乎乎地丟了魂兒。結(jié)果,連人家的衣角都不曾摸到一抹,好好的四條龍腳白白遭罪了不說,還淪落到狼狽出逃縮在樹叢里避難的地步,果然自古美人都是蛇蝎啊蛇蝎。
好好的一條龍,從四腳蛇到小爬蛇……落葉劃過肚子沙沙作響,她哭著彎彎繞繞躲開地上的水洼,在路邊的巖石下面找到了一條小縫,把自個兒的身體塞了進(jìn)去。
天邊傾盆大雨,花青叼了片樹葉遮住身體喘息不止,腦袋愈漸昏沉,思路倒是漸漸清晰起來——
雖然她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的確是見色起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心思,可她區(qū)區(qū)小龍,才從東海爬上人間,到底哪里犯了錯讓這個天界第一煞神追殺?天庭已經(jīng)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由司律真君親自出馬了嗎?
“孽畜。”
突然,一個冷淡的聲音從她腦袋上響起。
她幾乎想抓著樹葉尖叫了!那個司律真君,那個衣冠禽獸,那個烏龜一樣咬住人就不放的混球!
“受死。”
狂風(fēng)大作,樹葉飄飄蕩蕩離開石縫。她悄悄翻了個身肚皮朝天,慘烈睜眼對上那個人的視線。
冰冷,淡漠,仿佛全天下的牛鬼蛇神都不在他的眼里。
她被仙芒刺得睜不開眼,身上的劇痛燒灼無比,帶來心臟一陣陣地收縮。想跑,似乎已經(jīng)成為奢望。
最后關(guān)頭,她慘烈地探起腦袋擱在石頭上,淚眼瓢潑尖聲叫嚷:“我、我不是妖——”
劇痛卻并未停止,只是仙芒稍稍減弱了一些。她終于能夠睜開眼,看清微微的白芒中,那個美玉無瑕的姜清上神,明明周遭都是大雨瓢潑,他卻沒有沾染一點(diǎn)雨露泥濘。流云袖,紫玉冠,無一不是剔透素凈的。
一時間,風(fēng)停雨歇,萬籟俱寂。
花青只覺得天地都在打轉(zhuǎn)兒,一不小心就眼前一黑,再也沒有意識了。
這一暈厥,就是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里,花青在腦海紛亂的剪影海洋里掙扎。夢中時而是父君帶著蝦兵蟹將來捆她,時而是年幼時隔著厚厚的蛋璧看見的少年模糊的影子,時而是第一眼遇見姜清時他內(nèi)斂清雅的笑容,以及下一刻他冷眼喊孽畜的模樣。
晃蕩到最后,所有的糾結(jié)只剩下一聲嘆息——作孽啊。
花青悲憤地纏住姜清上神的手腕,堂堂東海金龍竟然在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跟著我或者灰飛煙滅”的威脅下屈尊成了他的寵、物、蛇!
這尊煞神看上她啥了呢?身子比較細(xì)?腦袋比較尖?還是纏手臂纏得特別勻稱有節(jié)奏感?
這個疑問從花青跟隨姜清一直到三個月后依舊沒有得到解答。倒是姜清上神越來越奇怪,最近不騰云不駕霧,收斂起一身仙氣去投宿凡間小客棧。
大部分時候,花青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纏在姜清的手腕上,瞌睡接著瞌睡,噩夢連著噩夢。直到幾日后,一碗異常芬芳的湯水被推倒了她面前。
姜清把她放在了客棧桌上,掩上房門回眸淡道:“花青,喝了它?!?/p>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雖然帶著一絲疏離,腔調(diào)卻是柔和的。
花青只覺得心臟狠狠躍動了幾下,繼而是臉紅心跳,尾巴緊張得幾乎蜷成了一圈——那碗東西芬芳撲鼻,她小心翼翼探進(jìn)腦袋去舔了一口。似乎……很好吃的樣子?
很快一碗湯水見了底,她軟趴趴躺在桌子上,滿足地朝姜清甩尾巴。
疼痛,驟然襲來。
花青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五臟六腑都仿佛正在被人洗劫似的,火燒一樣的痛席卷而來,臨到身體內(nèi)部卻像是化作了千萬根牛毛針一樣直穿身體的每一處。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能痛苦地從桌上滾到了地上,纏著桌角用力撞擊著腦袋。
恍惚間,姜清玄色的衣擺近在眼前。她惶惶然抬起頭,卻只見著他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
花青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清晨的陽光投射到眼睛里的時候,她伸手遮了遮,愜意地轉(zhuǎn)了個身抱緊被子——舒適緊緊是一瞬間,下一瞬間她陡然轉(zhuǎn)醒,顫抖著把擋住眼睛的手挪遠(yuǎn)了一點(diǎn)點(diǎn),冷汗濡濕了整個身體。
那是手,一只屬于人類的手。白凈無瑕的皮膚,五個手指,還有手腕上一顆鮮紅剔透的掛珠。
“花青?!?/p>
“什、什么事……”她倉皇應(yīng)聲,卻陡然在鏡子里見到了自己此時此刻的模樣——那是一個十三四的人類女孩模樣,散發(fā)及膝,眼黑如墨,看起來……很軟,很弱,很容易一腳踩死。
姜清就坐在不遠(yuǎn)處,見著她起身微微皺眉:“花青,本君助你早日成人形,你根基尚未穩(wěn)固,須得好好修煉,否則必將事倍功半?!?/p>
人形……花青的思緒依舊在混沌間浮沉,滿心滿腹只留下兩個字:人形人形人形……
難道,是姜清他希望早點(diǎn)看到她人形的模樣嗎?他莫非難道真的也……瞧上她了?
“這個是……”她揚(yáng)了揚(yáng)手腕,鮮紅的珠子微微閃過一抹光亮,玲瓏剔透。
姜清面不改色,淡道:“送你的?!?/p>
送、送?
花青一瞬間呆滯,心跳亂了節(jié)奏。系在珠子上的繩子仿佛帶了溫度,一絲絲侵入手腕,滲進(jìn)心里。
她在他審視的目光中漸漸不知所措,慌忙低下頭去,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嚴(yán)峻的問題——她貌似好像大概……
沒穿衣服。
……
(二)龍城
花青花了整整三天去適應(yīng)全新的高度——桌子腳不是用纏的,以及,姜清是不能隨便纏的。
日子卻并沒有過多的改變,依舊是各式各樣的客棧,依舊是收斂仙氣的凡人生活。唯一的變化是和風(fēng)舒暢的午后,她的慣有姿勢從盤在窗臺上變成了坐在窗欞上。
變故發(fā)生在半個月后的一個夜晚。
不知名的龍氣積聚在房間里,漸漸地把小小的房間變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ㄇ嘀挥X得呼吸有些不適,勉強(qiáng)睜開眼睛,卻驟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
房間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男人,一雙眼睛幽幽散發(fā)著紅光,正陰測測站在她床頭。
花青幾乎是在一瞬間退居到了床的最角落,顫抖道:“你……你是誰?”
那男人沉默不語,只是手一揮,房間里所有的窗戶就應(yīng)聲合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龍氣前所未有的強(qiáng)烈。
花青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發(fā)抖,作為一條龍,其實(shí)她的身體在這充裕的龍氣里反而更加強(qiáng)壯了一些。如果她有膽,她或許該擠出一抹笑甜甜沖他喊一聲:哎呀這位哥們兒是東南西北哪一族的?
只可惜,她還來不及照計(jì)劃開口,男人冰冷的手已經(jīng)掐上了她的脖頸。
她奮力掙扎,手里胡亂捏著尚且不熟練的各種咒法,身體卻因?yàn)橹舷⒍鴿u漸僵硬。到最后,她早就把各種術(shù)法拋到腦后,只憑著本能拳打腳踢,末了艱難地從喉嚨底擠出求救:“姜清……”
男人的手勁微松,冷笑:“東海一支竟然淪落至此么,如此不堪一擊?!?/p>
“放……”
“如此無用,怎么配得上我?”男人低嘆,“倒不如送你下地府?!?/p>
“誰、誰要配……”
如果可以哭,花青很想嚎啕大哭一場??墒遣弊颖荒莻€男人的手死死掐著,本來就被人拔苗助長的身體就更是發(fā)不出一分力氣。憋久了,意識就開始模糊,不速之客的面容也在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她惶然驚覺,這男人似乎是見過的。
五百年前,她還只是一顆龍蛋。在父皇龍誕那日,西海龍王曾經(jīng)領(lǐng)了一個少年到她面前,指著她道:“龍族向來一女難求,龍城,日后娶了東海的公主,我東西兩支龍族就不愁子嗣凋零了?!?/p>
她躲在蛋里面看得稀里糊涂,只見著一張放大的臉貼在蛋壁上,胖鼓鼓的臉上綻放出憨傻的笑容。他說:萬一出來的不是龍妹妹我就揍死他!
龍城,他是西海一族的長子龍城!
兩百年前,西海龍族叛天,違抗天帝懿旨,龍王被斬成千段落于凡間,龍子們?nèi)堪l(fā)配深淵,任憑邪靈吞噬……那時候,她還未破蛋,這婚約自然就不了了之。
可如今,他既然還活著,為什么要?dú)⑺窟@是……被嫌棄了嗎?
忽然,一聲巨響劃天而過,無數(shù)個結(jié)印鋪天蓋地而來——
龍城忽然慌張起來,陰冷的臉上神情愈發(fā)猙獰,他道:“原來,你有同謀?!?/p>
同謀,謀個頭啊!花青趁著他出神手勁松弛的空檔一腳踹上他的胸口,扯過他的手卯足了力氣一口咬下——鋒利的牙齒入肉三分,她兩眼泛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向窗戶。
結(jié)果,身體重重砸在虛空的窗戶上,被彈回了地上,劇痛隨之席卷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谢秀便?,她抬頭看見上方金印盤桓,仙氣大盛——姜清,他一直都在嗎?
“孽畜,還不就擒?”姜清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龍城獰笑起來,三叉戟寒光大作,房間里一瞬間被龍氣席卷,木質(zhì)的窗戶噼里啪啦斷裂了無數(shù)截。
花青艱難地從地上站起身,最后一眼見著的景象,是姜清的胸口被三叉戟貫穿。
尖叫卡在喉嚨底掙脫不得,她踉蹌幾步,心灰意冷。
花青一不小心跌入了夢魘。
夢里,她跟著姜清上了天,在傳說中無邊無際的云起城中漫步。姜清不知怎的長出了龍角,冰塊一樣的臉上帶了一絲柔和,眼角笑意妍妍,邊走邊輕喃她的名字,花青。
她在睡夢中酥軟了半邊身子,另外半邊冷風(fēng)嗖嗖,心卻是整個兒被塞在云朵里那般柔軟的。
這一夢不知多久,直到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個兒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橫在一片錦衣袖擺上。她動了動,剎那間僵直了身體,長長的,細(xì)細(xì)的,軟軟的,這是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觸感……
她又變回了小蛇!
“花青?”姜清冷淡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一瞬間,夢里的旖旎莫名其妙地和現(xiàn)實(shí)重疊起來。無數(shù)熱血蹭地一下上了臉,花青軟趴趴地支撐起腦袋晃了晃,默默向床下挪動。
床,姜清,她……這三樣?xùn)|西結(jié)合在一起太太太……
“你的身體被結(jié)印所傷,須得靜養(yǎng)幾日才能恢復(fù)人形?!贝采系慕遢p描淡寫,“花青,你跑什么?”
我……我近君情怯怕自己情難自禁做出丟臉的事不行嗎?花青僵直了身體,片刻后緩緩爬到他的手邊,尾巴小心翼翼地在他手腕上繞了一個彎。
眼看著姜清躺在床上臉色有些許蒼白,她猶豫問:“你受傷了嗎?龍城做的?他……死了嗎?”
“嗯?!苯遢p道,“叛龍法力高強(qiáng),我不敵,讓他逃脫了。”
“怎、怎怎么樣?你的身體……”
“熬過這三日便可保住性命?!?/p>
花青的心剎那間被掛在了懸崖頂上,她哆嗦道:“熬不過呢?”
姜清不知何時側(cè)過了身體,一雙黑玉一樣的眼里無悲無喜,卻比尋常人更添幾分濡濕溫潤。他盯著她,一根手指落在了她的腦袋上動了動,力道不重,正好讓她沒有甩脫的欲望。他道:“仙骨寸斷,墮入輪回?!?/p>
他的指尖溫暖,花青卻想發(fā)抖。龍城,他真有那么厲害嗎?能讓那么厲害的司律神君仙骨寸斷,墮入輪回?
明明只要一揮手就能招九天的雷劈死她的神君,現(xiàn)在卻躺在床上聽天由命。這樣的落差,讓她深思恍惚。直到床上的姜清痛苦地吐出一口鮮血,她才從他手腕上蹦了起來竄到他的胸口:“你你你……”
你別死??!
姜清徹底地昏迷了。
花青趴在他胸口等著他轉(zhuǎn)醒,整整一日半,等來的卻是他的身體漸漸轉(zhuǎn)涼。等到第二日的晚上,他的身體已經(jīng)幾乎和她的一樣冷了。
她開始慌亂,攀爬上他的脖頸,圈著他的脖子搖晃他的腦袋,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卻都無濟(jì)于事。
到最后,眼淚混著他的血泥濘成一片狼藉,她終于開始害怕:三天三夜只剩下一天零幾個時辰,他真的還活得過來嗎?
(三)龍血
第二日深夜,花青就恢復(fù)了人形。她收拾了簡單的行囊,悄悄溜出了客棧。
這個世界上最為珍貴的有三樣?xùn)|西:鳳凰羽,麒麟角,真龍血。傳說中得到這三樣的其中之一,人妖仙三界的重傷都能起死回生,枯骨逢春。鳳凰在九天,麒麟在大荒,這兩個地方都是她不敢也不能闖的地方,可真龍所在她卻能輕而易舉地找到:化龍池。
她雖也是龍,卻還未成年,唯有剛剛出化龍池成年的真龍的血才是最為有效的。
夜黑風(fēng)高,她小心地潛到化龍池邊,悄無聲息地趴在池邊偷看——老天保佑,最好能夠碰到一兩條正在化形的龍,如果是皇族的就更好了!
“誰?”一聲冷喝忽然響起。
花青嚇得噗通一聲跌進(jìn)了池中化成原形,良久才探了個腦袋小心打量:水草一端,一個成年男子正瞇眼靜坐在池水中,眼里泛紅,殺機(jī)肆虐。
看清來人,她頓時想咬舌自盡:那個人居然是龍城,真是冤家路窄啊混蛋!
龍城卻似乎并沒有認(rèn)出她,他的目光掠過她細(xì)窄的身子,眼神居然漸漸柔和下來,笑了:“小龍,你還沒到化形的時候?!?/p>
小龍?不是小蛇么?
花青小心地低頭看水中倒影,這才發(fā)現(xiàn)身體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變回了龍身,角回來了,腳也回來了,難怪龍城沒有認(rèn)出她來,他一開始見到的就是沒腳的她……
“你受傷了?”龍城皺眉,繼而又笑,“那就在水里多待些時候吧,我每每受傷,都是在這兒養(yǎng)傷?!?/p>
花青纏著水草小心跟著搖曳,捏細(xì)了嗓子顫聲問:“你……受傷了嗎?怎么受的傷?”
龍城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嘲諷道:“我未過門的妻子甘心為對手所用,以身為餌誘我入陷阱,我逃脫的時候被仙芒所傷?!?/p>
為對手所用,以身為餌……
花青心里狠狠顫了顫,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卻紛紛如同浮云一樣煙消云散,只留下惶惶的心思在化龍池水中漸漸結(jié)成冰。
姜清不會的,他是神仙啊,怎么會騙她?
即使這世上有千萬個人會說謊,姜清也不會。
花青在化龍池整整泡了三個時辰,眼睜睜看著龍城身上的傷漸漸康復(fù)。
論術(shù)法,她剛剛破蛋而出半年,他是從深淵那種傳說中的地方生還的……她對上他根本是小蝦米之于汪洋。怎么才能弄到他的血呢?除非……直接用咬的?
“你看什么?”龍城冷道。
花青嚇得牙齒打顫,卻還記著捏嗓子邊靠近他邊細(xì)聲細(xì)語:“我在想,你未過門的妻子為什么要幫外人……你是不是該和她好好講講?”
龍城神色一滯,皺眉道:“她龍氣微弱,本就不配與我……”
好機(jī)會!
花青卯足了一身的力氣,口中默默念了幾個術(shù)法,用力竄到他身邊,對準(zhǔn)他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下——
血腥味頓時在口中蔓延開來。
“是你!”身后,是龍城陰寒至極的嗓音。
不過,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ㄇ嘁呀?jīng)急急轉(zhuǎn)身,借著一個御風(fēng)咒順勢化作人形,倉惶離開了化龍池。
抵達(dá)客棧正好是第三天的清晨,姜清依舊在沉睡。
花青心有余悸,小心地把沾著龍血的錦帕放進(jìn)盛著熱水的碗里,等血化得差不多就端起碗,小心翼翼地把半碗龍血一點(diǎn)一點(diǎn)喂給姜清。末了,干脆靠在他的肩頭瞇上了眼。
半個時辰后,姜清睜開了眼睛,既不說話也不動彈,只是靜靜看著她。
花青迷迷糊糊睜開眼,第一眼見著的是姜清澄亮溫潤的眼。不知怎的,莫名的委屈涌上心頭,鼻子一酸,眼淚直接滑落到了他的肩頭。
“我才破蛋半年!”她忍了忍,還是咬了一口去。她才破蛋半年,本來該挺著小細(xì)腰在東海龍宮里被人呵護(hù)著,結(jié)果碰到了這尊瘟神,莫名其妙沒了角去了腳,還要冒著生命危險(xiǎn)去偷龍城的血。
姜清不語,目光落在肩頭的幾點(diǎn)濡濕上,眼色微微一變。
花青咬得有些愧疚,紅著臉拽他的手:“東西海的婚約兩百年前毀了,父皇一直擔(dān)心我嫁不出去,姜清啊,這個……我就順便問一句啊,非常順便的那種順便,那個……神仙能不能成親啊……”
姜清的眼里閃過一絲疑惑,卻依舊乖乖答道:“能?!?/p>
這模樣有些呆啊……
夕陽落在姜清的眼睫上,映襯得這個天上的神君剔透不染?;ㄇ嗖粮闪搜蹨I想笑,沒想到一抬頭就見著他一臉仙氣的模樣。結(jié)果,眼淚未收,神思倒是先恍惚了。
姜清姜清,她默默在心底念了幾遍,居然透出一絲絲甜膩來。
即使害怕,也冒死去化龍池,不記往日仇恨,只心疼傷處,單單看著他就什么都想不起來,這便是情愛了吧。
(四)龍禍
整整半個月,花青夜不能寐,只要一閉眼,就能看見龍城捂著傷處躺在化龍池里的模樣。
雖然是他不義要?dú)⑺谙?,可是她好歹與他是同族,這樣貿(mào)貿(mào)然去取了他的血還是給他的仇人……說沒疙瘩,是不可能的。
當(dāng)然,這些疙瘩在姜清大疙瘩面前都是小蝦米。整整半個月,花青的計(jì)劃是讓姜清這木頭腦袋開竅。以前單知道神仙不落凡塵純潔無暇,到今日她才明了,那不叫純潔無暇,那叫榆木腦袋!
足足十五天,她可著勁兒憋出各種花樣想逗他一笑,結(jié)果,他看她的目光依舊是司律神君看下界一條小尾巴蛇。
半個月來唯一的變化是她愛上了吃喝玩樂樣樣俱全的人間集市,一得空閑就溜著去瞎逛。姜清看在眼里卻并不阻止,這一分縱容就夠她偷偷咧嘴笑上好幾天。然后,安樂舒適的小日子終結(jié)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
花青做夢都沒有想過,她會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被龍城堵在小巷口。他只輕輕松松設(shè)了幾個簡單術(shù)法,她就像被困在籠子里的鳥,只能干瞪著眼卻絲毫不能叫嚷出聲。
半月不見,他臉色陰霾依舊。見她驚恐,他竟擠出一絲笑來:“花青,前幾次我沒有發(fā)現(xiàn)你還未到化成人形的時候。龍氣不足,情有可原。如今我可以改變主意,你是否愿意履行婚約?”
啊……???
他冷道:“你三番兩次助姜清傷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不過,你若再負(fù)我,我必讓你東海一支覆亡?!?/p>
花青嚇得渾身發(fā)抖,默默朝小巷深處縮了縮,正想化成原形拼死逃竄,耳邊卻傳來一個淡漠的聲音:答應(yīng)他。
姜清?
她懸掛著的心稍稍放下些許,鼓足勇氣正眼瞄了龍城一眼,心虛點(diǎn)頭:“好、好啊……”
龍城詫異抬眼:“這么爽快?”
花青僵著臉干笑:“啊哈哈,因?yàn)椤驗(yàn)槟恪汩L得比較好看!而且我們確實(shí)早就有婚約……我、我其實(shí)是偷偷跑出來找你的!”
龍城聞言微微展眉,居然笑了。
這一笑,花青足足心涼了好幾個時辰,心底有些異樣的感覺席卷每一寸身體,比恐懼輕,比厭惡深,怪異而難安。
龍族成婚須得回海,進(jìn)到大海最深處的埋骨之地,那是龍族子嗣埋葬先輩的地方。
花青一路少言,默默跟著龍城步行去往西海。龍城倒是日漸和善,越發(fā)臨近西海,臉上的陰霾越少,到最后終于進(jìn)到西海最深處,居然依稀露出當(dāng)年那個憨傻少年的模樣。
埋骨之地是各支龍族最隱蔽的存在,即使天帝也不會知曉。花青不曾見過自家東海的埋骨之地,卻沒想到先見著了西海的。
在西海最深處的埋骨之地還有些年邁的老龍慢慢悠悠地在游蕩著,并沒有被天罰所侵?jǐn)_。龍城微笑著與他們一個個打招呼,如同孩子一樣現(xiàn)了原形歡暢地在其中游動。
花青心頭有些微妙,忍不住問:“你們?yōu)槭裁匆烟???/p>
龍城變回人形,坐道她身邊輕道:“東南西北四支龍族,三支是蛇化而成龍,唯有我西海是天生上古龍骨。兩百年前天柱陷塌,天帝命我族出七七四十九身龍骨,以補(bǔ)天柱?!?/p>
花青呆滯,良久才驚叫:“龍骨?!那不是要四十九個無辜的……”
“是?!饼埑悄樕系纳袂槟郎幵?,“四十九個性命,就因?yàn)樘熘菟?。我父皇提請說以埋骨之地的龍骨獻(xiàn)上,天帝卻怕天柱有損堅(jiān)決不允……我西海龍族雖為上古神族,卻不是欠這世間的!天理輪回又如何,難道為了還未發(fā)生的災(zāi)禍,我龍族合該白白犧牲無辜?!”
海風(fēng)呼嘯而來,風(fēng)浪席卷天地,頃刻間大雨瓢潑。
金龍非仙,龍城是水中神裔,心中郁結(jié)而成風(fēng),落淚成雨。
他居然在哭?
花青在風(fēng)浪中穩(wěn)住了身體,心卻隨著風(fēng)浪亂成了一團(tuán),再也落不到胸腔。如果龍城只不過是為了龍族的生死在爭取,如果姜清一直在設(shè)計(jì)捕獲西海叛逃的最后一個落網(wǎng)之魚只是為了以震天威,如果……如果生死是非并不像表現(xiàn)那樣,生死是非又該何如?
額頭上傳來一陣陣的燒痛,她難耐地捂住了腦袋,耳邊卻驟然響起姜清的聲音。
他說:解下你頸上掛珠。
為什么?
無需多言。
脖頸上,那一粒鮮紅的掛珠正閃著隱隱的光芒?;ㄇ嗝H坏赜檬钟|碰它,只覺得手上溫?zé)嵋黄?,詭異而莫名的溫潤?/p>
她并不想這么乖乖聽話的,龍城還僵直著身體,埋骨之地中,還尚有幾個年邁的龍族正垂垂危矣,只是身體卻仿佛受了蠱惑一般。她在龍城詫異的目光中解下脖頸上的掛珠,忽然對著年邁的老龍擲去!
“花青!你做什么!”
做什么?
龍城的厲聲叫嚷仿佛是一劑清醒的解毒湯藥,花青惶惶然回過神,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老龍群里,那一枚鮮紅的珠子突然放大了無數(shù)倍,迸射出血一樣的光芒。
龍吟聲撕心裂肺地響起,整個埋骨之地都沉浸在微微的顫抖中。花青看得呆滯,手腕卻被一股兇狠無比的力道拽出了好幾步,龍城的三叉戟瞬間抵住了她的喉嚨,入膚三分。
“和他們無關(guān)!”
埋骨之地中,那些年邁的老龍們發(fā)出了凄厲的慘叫聲,巨大的龍身攪動得海水起了一片渾濁,不多時,海水漸漸煩了紅,血腥味漸漸彌漫開來。
“龍城,我……”
龍城的眼里出了血,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三叉戟再也抵不住她的脖頸,緩緩落在了地上。
花青茫然站在血泊之中,生平第一次在海水中如墮冰窟。并非因?yàn)榈衷诤韲瞪系娜骊?,也并非因?yàn)槠仍诿忌业纳镭P(guān)。她只呆呆看著那些與她同族的生靈在血紅的海水中漸漸耗盡原本就是殘喘的生命,第一次心冷得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
耳邊,姜清的聲音淡淡地響起。他道:“西海龍族叛天,合該有此報(bào)應(yīng)?!?/p>
她伸手想去攙扶龍城,卻被龍城狠狠擋開。
姜清的聲音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情感,他道:花青,不要靠近他!即使你喝過解藥,也只能抵擋半個時辰,速歸!
歸?花青木然四顧,踉蹌著退了一小步,手和腳都在顫抖。
西海的埋骨之地已經(jīng)成了人間煉獄。
不知不覺,劇烈的疼痛開始席卷她的身體,她知道自己現(xiàn)出了原形,卻不知道變回龍身之后是什么。
一片混沌中,只有龍城憎惡的目光如同野火一樣灼痛她的眼。
那是花青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錯得離譜,并非錯信,只是相遇。
花青是在一片狼藉中蘇醒的。海邊,沙灘,夕陽染得海面紅鱗閃閃,海風(fēng)送來一絲極淡的血腥味。她在礁石旁呆呆駐立很久,直到天上重重祥云密布,一個青衣素凈站在云梢朝她伸出手來。
花青愣神看著姜清朝她伸出的手,有那么一瞬間幾乎忘了眼前的景象。
只可惜,今時不同往日。天兵天將齊齊戰(zhàn)列在云端,浩然威武之氣仿佛把地上的死寂沖刷得一干二凈,唯有空氣中尚且彌漫的死亡氣息絲絲入骨髓。
西海龍族!
她心中一驚,惶然朝無盡的海面眺望,幾乎是同時,身后傳來姜清的聲音。他道:“花青,跟我回天界,可好?”
回天界?花青幾乎想笑,卻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她根本不敢看他。
從第一次初相遇的驚為天人,到之后的寸步不離,她懷著一顆最是干凈透徹的心去陪伴他,可誰又知,仙凡之別。
海風(fēng)嗚咽,帶來姜清極輕的聲音:“花青,你可知天理倫常?”
“不知道?!?/p>
“花青,你可知,天柱傾塌將會給三界帶來多大的災(zāi)難?”
“不知道?!?/p>
“花青,你可知……”
“我不知道!”她陡然暴躁起來,驟然回頭朝他吼出聲,“我只知道你早有預(yù)謀讓我成人形,處心積慮誘龍城上鉤,我只知道你不惜設(shè)計(jì)讓我為你去傷龍城血脈,我只知道你連埋骨之地的老人都不放過!他們,他們都已經(jīng)是行將就木的……”
連行將就木的老人都不放過,神仙怎么可以這樣?姜清怎么可以?
她又怎么可以?
氣急敗壞的質(zhì)問,到末了卻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姜清一直靜靜地等她發(fā)泄完,輕道:“花青,跟我回天界?!?/p>
他沒有解釋,一句都沒有。花青忽然有些心冷,冷得心尖都開始疼了。
夕陽已經(jīng)沉入海平面,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碧藍(lán)的海浪泛了黑,送來一陣陣陰冷的氣息。
她想了想,轉(zhuǎn)身跳進(jìn)了海里。
如果可以選擇,她或許寧可做凡間普通的蛇精,日日苦修,然后在花開的時候遇到他,用最赤誠的心去教會他除了天理倫常之外的情感,教他笑,教他哭,纏緊了守住了,歲歲年年百年千年,等洪荒化為阡陌。
可是她是龍,和葬生在埋骨之地西海一族一模一樣的龍,他親手宰殺的龍,她從來不是蛇。
再也不會是了。
(五)天命
七彩的珊瑚變了黑,所有的生靈消亡殆盡,埋骨之地已然成為一片廢墟?;ㄇ嗷藥滋鞄滓共旁谖骱5淖钌钐幷业搅怂?/p>
她不知道怎樣才能挽回自己的過錯,只能日日夜夜守在埋骨之地,一遍又一遍地翻找著龍族的尸骸。只是,不管她找尋幾遍,都未能找到新亡的龍?bào)w。
她有些慶幸,更多的卻是恐懼。那紅色的珠子那么大威力,只有兩種可能才會沒有尸骸——或者他們還活著,或者……已經(jīng)灰飛煙滅,死無葬身之地。
一月后,東海的人終于找到了她。小蝦兵苦口婆心,她卻打定主意不回東海。蟹統(tǒng)領(lǐng)氣得大鉗亂舞,氣急敗壞地夾住小蝦兵的胡須把他甩在了珊瑚叢里,咬牙切齒道:“公主,您未成年便私自出海,龍王已經(jīng)怪罪了,西海兇險(xiǎn),萬一公主有三長兩短……”
花青化成了原形鉆進(jìn)無邊無際的水草,捂上耳朵不去聽蟹統(tǒng)領(lǐng)的咆哮,不著痕跡地溜進(jìn)了埋骨之地深處。
如果現(xiàn)在乖乖回東海,西海就真的再也不會有人抱有一絲希望。
罪過需要償還,冤有頭債有主,她犯下的錯絕不會逃避,不論是對龍城,還是對姜清。
三月如白駒過隙,花青在埋骨之地終日尋找,終于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氣息,等到她終于確定龍城和那些老龍還沒有魂飛魄散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年后。
半年,一百多個日夜,她日日數(shù)著海底的珊瑚,等到月夜便浮上海面眺望九天之上的星辰,止不住地一遍遍去假設(shè),當(dāng)初沒有遇到姜清會如何,當(dāng)初如果再等等,再等半個時辰,不,一刻鐘,姜清會不會道歉,會不會解釋?
愧對龍城,她愿花十年百年去收集他破碎的靈魂,可是對于姜清,她卻不敢懷著半分希翼去等待。哪怕蟹統(tǒng)領(lǐng)月月來橫爬暴走一次,她也不敢去探聽姜清的消息。
她擔(dān)得起責(zé)任,卻輸不起心。
花青從南海的伯父那兒借了心鏡瓶來,花了整整一年才終于收集老龍們的魂魄,只是龍城的靈魂卻始終不能完滿。埋骨之地已經(jīng)沒有任何龍魂的氣息,她終于垂頭喪氣跟著蟹統(tǒng)領(lǐng)回了東海。
一路上蟹統(tǒng)領(lǐng)舉著他的鉗子笑得得意洋洋,見著她垂頭喪氣一鉗子拍在她的后背上,大笑道:“我說小公主,你才破蛋不足兩年,離成年還早,這思春思得是不是早了些?”
你才思春?;ㄇ啾е溺R瓶腳步如飛,卻在聽到蟹統(tǒng)領(lǐng)輕飄飄一句話后再也邁不動。他說:“小公主,上月天界新司律上神掌位,龍王上天去慶賀,現(xiàn)在還未歸,公主要見龍王還得過上幾日?!?/p>
新司律上神?
花青心頭一顫,連指尖都有些顫抖,一把拽住蟹統(tǒng)領(lǐng)問:“那原來的呢?姜清呢?”
蟹統(tǒng)領(lǐng)道:“姜清上神有違天命,不愿清繳西海龍族,被天帝下了獄……”
東海之濱忽然陰云密布,狂風(fēng)驟浪席卷天地。
花青愣了神,直到水滴落在臉上才恍然發(fā)現(xiàn)下雨了。只是不知是雨淋濕了臉,還是龍淚召來了雨。
這半年,不是不想見,而是不敢見,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不能見了么?
她悶聲潛入深海,冰冷的海水劃過膚里帶來陣陣戰(zhàn)栗,她渾然不知,一小步一小步地行走,等到抵達(dá)海底的龍宮大殿前卻被站在殿外的身影震懾成了木偶。
那人青衣廣袖,烏發(fā)不束,靜靜站在水波蕩漾里,盯著她的眼神剔透純凈。見她發(fā)呆,他微微動了動身子,緩緩抿出一絲不太熟練的笑容。
姜清……
花青依舊呆滯,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她才愣愣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衣袖。
還好,不是靈魂。
可是,他怎么會在這兒?他不是被……
姜清微微停頓,掀開寬廣的衣袖露出手腕上兩個鐫刻著圖騰的金環(huán),輕聲道:“違令不尊,關(guān)押東海百年?!?/p>
“啊?”
花青依舊遲鈍,姜清卻笑了:“原本要去南海的,只是……你在東海,所以多挨了兩道天雷,換得東海一百年?!?/p>
他靠得太近,花青臉上發(fā)燙,語無倫次:“為、為什么要換東?!?/p>
姜清沉默不語,只是掃了一眼她手里捧著的心鏡瓶狠狠皺了皺眉頭道:“龍城最后一縷魂魄在東海,你出生的神殿?!?/p>
“我出生的神殿?”他怎么會跑去那種地方?
姜清眼色泛冷,語氣居然帶了幾分埋怨,他道:“此事一了,送他回西海。”
“哦……”
這么兇?花青癟癟嘴,抱著心鏡瓶跟在他身后,好不容易平復(fù)了心跳,卻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脊背上。
“怎、怎么了?”
姜清欲言又止,最終卻什么都沒說,只是面無表情地牽過了她的手。
寬大的袖擺擱在手腕上,花青覺得有些癢,小心地、輕輕地撩上去了一些。
姜清投下疑惑的目光,她縮縮脖子笑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