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出了泰安火車站,從西路上泰山。正打算數(shù)石階,卻發(fā)覺是公路,走著沙沙響。
風(fēng)在山頭呼嘯,水在崖間沖擊。探身一望,嗬,黑閃閃的瀑布,撲面掛下來。
轉(zhuǎn)過好幾道彎,悠然傳來頭遍雞叫聲。山中一燈高懸。多可親??!可是,腳下忽然斷路了。任你呼喊,燈也不眨眼。只好處處向著燈,穿石碑,繞峽谷,才見到那邊正擺出茶攤。女主人遞上茶,說我第一個(gè)上中天門,剛 3 點(diǎn)。
這里,東西兩路相會???,有石階了!我腳下生風(fēng),一跨一級,逢十扳一指,逢百畫一筆。黎明,石階從沉沉一線變成陡陡一梯,眼看我一蹬一喘氣,一步一臉汗,它也端然不動。
爬過十八盤,攀上南天門。這兒是天邊,還是海邊? ——抬頭云似浪,低頭浪如云。我趕超濤頭雪浪花,直上玉皇頂,踏上最高一個(gè)石階。向東望去,金光閃耀,云海燃燒,燒完了,一空青天,群山紛紛傾倒。公路像面條似的盤著,不起眼,但難忘它印著我的步步足跡。
下山回到南天門。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剛上山 ,依著崖壁,寸步難移。我上前鼓勵她;“你知道從中天門到這兒多少級嗎?——3563 !再走740 級,就極頂了!”她想不到會走出這樣好的成績,甩甩腿,咬牙搖身上前。
又到了中天門的茶攤。顧客不絕??沙宋遥峙抡l也不注意吊在上面的那盞電燈。
從此折東路下山??谥心钅钣小皵?shù)”,眼神專注石階。增加一個(gè)數(shù),平添一分勁。有時(shí)坐在石階上休息,雙手撫摩著它們;級級向上,互相依靠;一樣平凡,同樣崇高 ……
喲!岱宗坊。我緊步跑下去,停在最后一級。我加得總數(shù),急于告訴一位提著拐棍上來的中年人:“到中天門 2623 級;到極頂共9626 級!”他說:“上!”索性把拐棍擱上了肩,唱起了激越的小調(diào):“哎——嗬!”哈,有意思!
我仰望泰山上的考驗(yàn)人并啟迪人的累累石階。我凝視為我指路的那盞明燈的位置。
我轉(zhuǎn)過身走上平廣的、碧綠的草地,仿佛又?jǐn)?shù)起了泰山上的石階: 6927……
現(xiàn)在,那盞明燈,不正高懸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