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在硝煙彌漫的革命戰(zhàn)爭年代,也會在工作忙碌的空隙尋找和享受生活的溫馨與美好,這是人之常情。難能可貴的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始終把對革命事業(yè)的忠誠放在第一位,當(dāng)革命事業(yè)和家庭生活發(fā)生沖突時,便有了如下這些十分耐人尋味的“約法三章”。
賀龍給新婚后的周士第“約法三章”
1940年,晉西北抗日民主根據(jù)地處于極端--困難的時期。賀龍的參謀長周士第因揉勞過度累垮了身體。賀龍一面囑咐后勤、警衛(wèi)人員要想盡一切辦法照顧好周參謀民;一面又指示參謀、作戰(zhàn)人員有事直接來找我,盡量減少周參謀長的工作量。但多年來的戎馬生涯和強烈的事業(yè)心,使得周士第早已養(yǎng)成了一種事必躬親和一絲不茍的工作作風(fēng)。因此,他對參謀和作戰(zhàn)人員對他的“封鎖消息”十分不滿,經(jīng)常為此大動盱火。參謀和后勤人員完不成賀老總交給他們的“特殊任務(wù)”,只能找賀龍“告狀”。
賀龍找來政委關(guān)向應(yīng)、政治部主任甘泗淇,一起商量解決此事的良方。甘泗淇提出應(yīng)該給還打著光棍的周士第成親,讓他的妻子來照顧他可能是最好的辦法。據(jù)他觀察,周士第對一位名叫張劍的女同志頗有好感……賀龍聽了甘泗淇的話,連連點頭。關(guān)向應(yīng)也非常同意這個提議。賀龍第二天就把周士第找了來。周士第剛一進門,賀龍就給他來了個先發(fā)制人:“老周,近些日子可是有人來我這里告你的‘狀’了。”周士第乍一聽,有點摸不著頭腦。只聽賀龍又說:“昨晚我和關(guān)政委和老甘合計了一下,都覺得你這個問題非得解決一下不可了。今天我找你來,就是要你明確地表個態(tài)。”
這一路昕下來,周士第還以為自己工作上出了什么問題,就站起來說:“老總,同志們有啥反映,你就直說好了,我一定誠懇地接受,堅決改正!”“好哇,仿越次可得真拿出點實際行動來!”賀龍讓周士第做出進一步“保證”。周士第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共產(chǎn)黨人說話都是算數(shù)的!”見他的認真勁兒上來了,賀龍還要再賣一下關(guān)子:“老周,事情不算太大,可也不能算小……”周士第再也按捺不住了,著急地大聲說道:“老總,存舍事餉,嫩礎(chǔ)巴洲是這樣,最近同志們紛紛反映,你不愛惜革命的本錢,搞垮了自己的身體。這怎么成?”“原來是這么回事呀!老總,你別聽他們瞎嘰咕。你看,我這身體不是蠻結(jié)實的嗎?”“哼!五尺高的漢子都瘦成干猴筋了,還嘴硬呢!同志,我給你講,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搞垮了身體,就是對革命事業(yè)的損失。老周啊,考慮到你近來的身體狀況和工作分量,我和老甘他們合計了一下,與其給你增加參謀人員,還不如干脆盡快把你和小張的婚事辦了,這樣一來,不僅你生活上有人照料,工作中也多個幫手。我今天把你叫來就是要給你保這個大媒的……”
一聽說賀老總要給自己保媒,周士第急得漲紅了臉,站起來搶過話頭說:“老總,現(xiàn)在這情況,哪里還顧得上談這個呀!”“怎么,難道你還真要揀個黃道吉日才娶老婆不成?”賀龍隨即又扳起臉來說道:“老周,你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讓你和小張現(xiàn)在成婚,也不完全是你個人的事!小張是個好同志,決不會成為你的包袱和累贅。相反,她還會減輕你生活上和工作上的許多負擔(dān),使你能騰出更多的時間集中精力考慮工作……”見周士第張嘴還想申辯什么,賀龍一伸手將他按回到椅子上,繼續(xù)說道:“老周啊,你已人到中年,也該成個家了。我們共產(chǎn)黨人也不是苦行僧!只要對革命事業(yè)有益無損,個人的事情為何不可以兼顧?我給你講,不要鉆牛犄角了。除非你不喜歡小張,否則這個大媒,我是保定了!”
周士第這下沒話說了。與此同時,甘泗其和李貞夫婦也做張劍的工作。張劍對周士第是充滿敬慕的,她很愿意同周士第結(jié)為革命伴侶。
沒過幾天,賀龍便親自張羅了周士第和張劍的婚禮,在簡樸的婚宴上,大家談笑風(fēng)生,賀龍調(diào)侃道:“小張同志,老周這個人若論行軍打仗,沖鋒陷陣,那可真是不含糊??梢v到注意身體,就差遠了。從現(xiàn)在起,我就把他交給你了。他要是不服從你的‘命令’,你盡管來找我。”說著,賀龍掃了一眼坐在一邊含笑不語的周士第,又一字一頓地說道:“老周,你莫以為我是在講笑話喲!今天當(dāng)著關(guān)政委和老甘的面,我要給你約法三章:一、在小張面前,不準你耍大男子主義;二、不準你擺參謀長的架子;這第三嘛,在生活上,你要乖乖地聽小張同志的安排和指揮。不然的話,我可要去干涉你們的‘內(nèi)政’了!”
就這樣,周士第和張劍就在烽火連天的抗日前線締結(jié)了良緣。從此周士第認真遵守著賀龍給他制定的“約法三章”,同妻子張劍患難與共、恩恩愛愛地度過了近40個春秋。
胡耀邦和李昭一輩子都在踐行著他們婚前的“約法三章”
胡耀邦和李昭相識于1942年,那一年,胡耀邦27歲,李昭還不滿21歲。
一天晚上,胡耀邦和李昭在延安郊外暢談心曲?!袄钫淹?,我們?yōu)榱艘粋€共同韻目標(biāo),來到革命圣地延安,共同的理想和事業(yè)是建立家庭的基礎(chǔ),你說對嗎?”胡耀邦的話,打破了夜晚的沉寂。李昭沉默片刻,才鼓起勇氣道出了自己的心聲:“耀邦,我了解你,你才華橫溢,對黨的事業(yè)無限忠誠,襟懷坦蕩,你是一名年輕有為的高級干部,可我……”“你是一位有理想、有抱負的女大學(xué)生,來到延安,剛到人黨年齡,就成為了黨的一員,在漫長的革命征途上,讓我們攜手共進吧!”胡耀邦說。
這對革命情侶終于走到了一起。結(jié)婚前,他們“約祛三章”:一、先是志同道合的同志,然后才是生活的伴侶;二、建立小家庭后,不忘共同的事業(yè),不忘為共產(chǎn)主義奮斗終生的大方向;三、能經(jīng)受住各種嚴峻的考驗,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互相幫助,互相鼓勵,攜手共進。在他們以后共同生活的48年里,自始至終都沒有違背過這個“約祛三章”。
1942年冬天,胡耀邦和李昭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一年以后,他們的大兒子呱呱墜地。當(dāng)時,延安盛行的男女平等的風(fēng)氣,為了表示夫妻相互間的尊重,他們還約定,如果生了兒子就隨父親姓胡,生了女兒則隨母親姓李。以后,他們也確實履行了這個約定。
解放戰(zhàn)爭時期,胡耀邦作為人民解放軍的一名高級指揮員,在戰(zhàn)斗中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在革命斗爭的緊急關(guān)頭,他常置個人生死于度外,深入前線指揮。一次,他率部連續(xù)苦戰(zhàn),身陷重圍,隨身攜帶的文件和香煙全被敵人的子彈打掉了,連穿在身上的衣服也被打了幾個窟窿,險些喪生。面對連天的炮火和如雨的子彈,他做好了隨時以身殉職的準備。在前沿陣地,他給妻子寫了一封信,李昭,戰(zhàn)爭是殘酷的,作為一名軍人,隨時要準備流盡最后一滴血。假若我犧牲在戰(zhàn)場上,你千萬要堅定、鎮(zhèn)靜,永遠做一個生活的強者。當(dāng)李昭接到這封上面沾滿了血跡的家書時,還以為他已經(jīng)犧牲了。等到戰(zhàn)役結(jié)束,胡耀邦平安歸來,夫妻相擁而泣,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解放后,胡耀邦擔(dān)任了團中央書記、第一書記,一千10年,這和他在戰(zhàn)爭年代長期從事少共中央的工作有關(guān)。李昭則一直在北京市工作。他們一共生育了三子一女,按照他們在延安的約定,兒子姓胡,女兒姓李。但他們的二兒子卻是姓劉。原來,在他剛出生不久,由于李昭不愿因為要照顧孩子而耽誤革命工作,于是就把他送給了根據(jù)地的老鄉(xiāng)劉世昌當(dāng)兒子,名叫劉湖。
“文革”開始后,已被調(diào)到西安擔(dān)任中共西北局第二書記、陜西省省委第一書記的胡耀邦仍被當(dāng)成是團中央“第一號走資派”,被造反派揪回北京批斗。但無論“造反派”怎樣斗他,他都巋然不動,從沒有說過一句違心的話。時任北京市紡織局局長兼黨委書記的李昭也遭到了批斗,失去了人身自由。曾有一段時間他們一家人分居五處:胡耀邦在河南的一個農(nóng)場勞動;長子和三子均在部隊鍛煉;女兒在一家偏遠的工廠,二兒子則往返于北京、延安之間,只有李昭一人“留守”在家中。每周,李昭都會給丈夫和孩子寫信,傾訴心曲,寄托祝愿和期望。胡耀邦夫婦對子女的教育和要求也都特別嚴格,在胡耀邦擔(dān)任總書記后不久,曾專門召開過一個家庭會議,他嚴肅地指出:誰要是利用他的招牌和地位,在外面牟取私利,做了錯事、壞事,誰自己負責(zé),他是毫不留情的。他還說過這樣一段令人深省的話:“公則明,廉則威,正人須先正己。否則,就會上粱不正下粱歪!”上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之初,國內(nèi)先后出現(xiàn)了“經(jīng)商熱”和“出國熱”,但這些都與胡家的子孫無緣。
1989年4月8日,胡耀邦在出席政治局會議時突發(fā)大面積心肌梗塞,被送進醫(yī)院。15日早晨,李昭趕到醫(yī)院,見了丈夫最后一面。李昭凝視著胡耀邦那安詳?shù)倪z容,回想起他們48年的夫妻恩愛,心痛欲絕。
黃克誠和唐棣華夫婦一生恪守的“約法三章”
1941年,時年40歲的新四軍第三師師長兼政治委員黃克誠和25歲的來自山東的女大學(xué)生唐棣華在蘇北根據(jù)地喜結(jié)連理。
唐棣華在山東大學(xué)讀大二時,就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日軍進攻青島時,大家紛紛往徐州方向撤退。她參加了—個宣傳隊,被派往蘇北宣傳抗日。唐棣華第—次見到黃克誠,是在當(dāng)?shù)馗刹亢腿罕姎g迎新四軍的—個集會上。后來,一位名叫宋乃德的同志代表黨組織找她談話,說黃師長為了革命事業(yè),都快40歲了,還沒有成家,請她考慮一下可否嫁給黃師長。
對此,唐棣華雖然覺得很突然,但還是決定服從組織的安排。
新婚之際,黃克誠認真嚴肅地和唐棣華談了一次話,內(nèi)容就是“約法三章”。黃克誠說:“我們就要共同生活了,有些問題需要鄭重地講清楚。第一條,我們都是共產(chǎn)黨員,都得把黨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能因為私人的利益而損害黨的利益;第二條,我所處的工作崗位很重要,你不能因為要求男女平等,而讓我遷就你;第三條,我這里有軍隊的一些文件,還要經(jīng)常找人談話,你不得打聽你不應(yīng)該知道的事情?!碧崎θA當(dāng)時覺得第一條、第三條都還好接受,唯有這第二條多少有些強加于人的味道。不過,她還是從這次談話中感受到了黃克誠對黨的事業(yè)的無限忠誠。
婚后不久,唐棣華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她不想因此而干擾黃克誠的工作,于是悄悄找了當(dāng)?shù)氐摹獋€民間醫(yī)生,把胎兒打掉了。因為當(dāng)?shù)蒯t(yī)療條件差,再加上她打胎的第三天她就跑出去開會了,結(jié)果受了風(fēng)寒,發(fā)起了高燒,腿都腫了,差一點截肢。第四軍軍部為此向全軍發(fā)出通令:不準女同志私自打胎。這大概是我軍歷史上唯一的一份不準打胎的文件。
兩年以后,他們的大女兒呱呱墜地。因為忙于軍務(wù),黃克誠沒在妻子分娩時趕到她身旁。后來,唐棣華又生了兩兒一女,黃克誠也都因為公務(wù)繁忙而沒能在床前照顧。唐棣華很能理解丈夫的苦衷,更多地承擔(dān)起了家庭的重擔(dān)。
然而,生活并不像“約法三章”規(guī)定的一條一條的那么好區(qū)分。有時,一些看上去合情合理的事,在黃克誠眼里就成了損害黨的利益的事。一次,后勤部門給唐棣華送來一塊小花布,讓她給女兒黃楠裁件衣服。她收下了這塊小花布,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當(dāng)黃克誠知道這件事后,竟勃然大怒,說:“你這是在搞特殊化!這不是以個人利益損害黨的利益是什么!”唐棣華事后想想:可不是嘛,全師上下都穿著灰軍裝,唯獨自己的女兒穿著花衣服,這怎么行呢。
解放后,黃克誠先是擔(dān)任了中共湖南省委書記,1952年底,調(diào)任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兼總后勤部部長、政委,兩年后又擔(dān)任了中央軍委秘書長、國防部副部長和總參謀長等要職。唐棣華則擔(dān)任了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文學(xué)研究所副所長等職。
地位變了,生活變了,但黃克誠夫妻的“約法三章”始終沒有變。他們不僅自己嚴格信守前約,還把這種共產(chǎn)黨人所特有的約束自身的信條,延伸到了他們的子女身上。據(jù)他們的小女兒黃梅說:“父親和母親用一種信仰的力量規(guī)范著自己的言行,律己和治家一向是比較嚴格的。我們家的衣食住行,除了住房是由公家安排的,住的比較寬敞外,其他的都很簡單。我們兄妹小時候穿的衣服多由外婆親手縫制。家里還種有幾棵刀豆、幾窩南瓜。一段時間,吃菜經(jīng)常是豆角南瓜,把人都吃煩了,至今想起來還心有余悸。公家給父親配備的小車,孩子們是極少能坐的。我年幼時多病滯常是叫輛三輪車去看病。我還記得雨天里,我發(fā)著燒,坐在掛著油簾子的三輪車里,揚揚水水往醫(yī)院趕的情景……”
后來,黃克誠身陷囹圄18年,其間,妻子唐棣華一如既往地守護著他,不離不棄,與他同甘共苦。1986年12月28日,黃克誠將軍辭世。唐棣華和黃克誠夫妻情深40多年,她在病榻上為丈夫?qū)懴铝诉@樣一副挽聯(lián):
為人復(fù)何求,少連國危,堅信馬列,青年從戎,畢生盡瘁,幸得見中華民族光榮屹立!
既死無憾矣,仰不愧天,俯不作人,國運日新,人才輩出,惜不隨全黨同志再盡綿薄。
張寧據(jù)《黨史縱橫》武笑文/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