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坐在人煙稀少的生態(tài)園酒店里給一個矮胖的家電經(jīng)理瘋狂地打電話,第10個電話后,終于通了。我告訴他,我已經(jīng)在他定好的這個地方等了他兩小時七分零八秒了。
那邊,很有禮貌地說,對不起,馮小寶小姐,我經(jīng)過慎重考慮那份保險不怎么適合我。我決定不買了。
我大嗓門地罵了死胖子N聲娘,服務員沒招來,眼睜睜地看著前男友孔亮走過來。孔亮有些變了,準確地說,比三年前多了些成熟男人的味道,從這些味道中我讀出背后藏著那個打敗我的女人的品味和格調(diào)。我心里起了一丁點的褶皺,這點褶皺很快被孔亮接下來的話熨平了。小寶,你一點沒變,還是那樣漂亮。
的確沒變,我怎么能變呢。我還是沒有結(jié)婚,沒有男人,依舊做著死磨爛纏的保險業(yè)務。
陽光下這個曾經(jīng)差點和我結(jié)婚的男人依然帥得天理難容。可是這么帥的男人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那個能給他帶來錦繡前程的女人是不屑和任何女人為敵的。
其實,我是想和她在暗地里斗一場的。我曾對孔亮說,我不要名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這樣低到塵埃里的話還是沒有盛開出鮮花。他斷然拒絕,這樣對你不公平。
然后就是轉(zhuǎn)身的一個背影,這個背影一轉(zhuǎn)身就是三年。我灰頭土臉地穿梭在一個又一個客戶那里,活得瑣碎熱鬧。身邊來來往往,唯獨沒有我想要的那個人。
我一直在想孔亮那句話,這樣對你不公平。要是我結(jié)婚了,是不是在一起就公平了。這句話何止是低到塵埃里,簡直是低到牛糞里。
可是孔亮真的就這么問了,你結(jié)婚了嗎?
我飛速地回答,結(jié)了。鬼使神差的我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xù)編,他今年被學校派到日本交流學習,要兩年才能回來。
這其實是一個同事老公的事跡被我移花接木了。和前男友分開三年,我還沒有把自己嫁出去,這怎么說都是很沒面子的事情。
2
第二天,孔亮的電話就打來了,有時間嗎,一起吃飯吧。
我興奮地說,有時間。然后火速地洗頭,化妝,左一件試衣服右一件試衣服。我這么勞師動眾地捯飭自己,只能說明我還很在乎他。三年了,我一直在想他。
這天我們在生態(tài)園吃了清蒸蝦,吃完又去了松花江邊,因為孔亮說,很久沒有看江邊的夜景了。其實,弦外之意是很久沒有和我一起看江邊夜景了。
情迷深處的我們當年無數(shù)次在江邊看夜景,江邊的對岸有很多賓館。晨起,透過窗戶可以清晰地看見蔚藍天空上那些五彩斑斕的風箏。我最喜歡看的是蝴蝶風箏,在空中一飄一蕩的像極了那些風云突變的愛情。
不知不覺夜深了,起風了??琢撩撓律砩系娘L衣披在我身上。隨著這個熟悉的動作我聞到這個男人曾經(jīng)熟悉的味道。我的頭微微側(cè)了側(cè),靠在他的肩頭。
孔亮磁性的聲音在我耳邊迫切地說,去對面。
對面依然是鱗次櫛比的賓館。三年前,我們曾經(jīng)不止一次開過房。那時他未娶我未嫁,此時非彼時。
孔亮一如從前的斯文,慢慢從撫摸到完全融入,起承轉(zhuǎn)合都恰到好處。此時的他技藝嫻熟,是全新的,是已為人夫的。
我必須承認,我被陌生又技藝嫻熟的孔亮調(diào)動起來,身體像只風箏在空中飄,飄到頂端的我暗自慶幸,幸虧收拾了一下,我對自己越來越?jīng)]有信心。
女人的信心是男人給的,沒有男人,再豐潤的女人也會干枯。三年了,沒有男友的我一直荒廢著自己,荒著荒著就麻木了。
3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們不停地去江邊賓館開房,沒辦法,即使孔亮不給我打電話,我也會給他打電話,說,想你了。然后,孔亮會說,晚上出來吧。
一天,孔亮摟著我的脖子溫柔地說,小寶,你老公不是在日本嗎?你的房子不是閑著嗎?
我明白了。開房也是一筆支出,連續(xù)開房就是一筆大的支出。娶個有錢的老婆,并不意味著他有錢,反倒證明他在財政大權(quán)上面是傀儡。
我慌亂地點頭,低頭說家里有點亂,要收拾下。我不能讓孔亮看到一個老公在日本公出的女人和人合租在一套公寓里。
我開始馬不停蹄地看房,選房,租了一套兩室一廳帶家具家電的房子。我上淘寶買了幾個日本的玩偶,在衣柜里掛了幾件男士襯衫,在衛(wèi)生間放了一套男士洗浴用品。我盡力打造這屋里有男人存在的氣息。和客戶磨爛嘴皮子攢的積蓄三分之一交給了這套租來的房子。
搬進新家,我先用一周時間適應,我要讓孔亮感覺這就是我住了三年的房子,我是這房子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一切就緒 ,打電話給孔亮,我想你了??琢亮滔码娫捚嵠嵉嘏軄砹?。他都沒有打量這房子,直接就把我卷上了床。
床很寬大,孔亮很生猛,一下就把我?guī)У巾敺濉=酉聛淼拿客泶捕紩l(fā)出有節(jié)奏的咯吱咯吱聲音,我很擔心床架不住生猛的孔亮折騰。
事后,我回味過來,孔亮之所以如此反常的生猛,全賴于這個新的環(huán)境。想想吧,不用擔心查房,不用支出銀子。更不用害怕他老婆,我“老公”抓個現(xiàn)行.。這簡直是人世間最美好的偷情境地。
再倒回到自己身上,自己的床,別人的男人,有那么點不甘??琢了坪蹩闯隽宋业牟桓?,更迅猛地沖擊,于是,那點飄渺的不甘瞬間消散了。
4
自從租了房,孔亮就駐扎在這里,這里離他的單位很近,坐公交只有兩站路。來了吃飯,吃完飯上床。
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自己變了,以前窮追爛打的保險業(yè)務懶得去做了,發(fā)現(xiàn)這個苗頭我是隱隱擔憂的。不過是因為有了臨時的男人,怎么就像有了依靠似的。這么想著,又開始不甘了,為什么就不能把這臨時男人變成長期的依靠呢。
周末,七匹狼品牌店在打折,然后我就進去了,我想給他買套西裝,孔亮喜歡穿西裝。逛著逛著,不但西裝買了,領(lǐng)帶也買了,還買了套情趣內(nèi)衣。然后,我快遞給了孔亮,我知道后天是他的生日,我給快遞加了錢,要他必須讓女主人簽收。
我靜靜等著那個答案。結(jié)果等來了孔亮的電話,他的話里透著氣憤,你想干嘛,說,你非得讓她知道你的存在嗎?你不是不要名分的嗎?然后,他的電話啪的撂了。
此時,我正在電腦前上網(wǎng),網(wǎng)絡不好,總掉線,然后我捏著鼠標一陣狂罵, 然后房東太太像聽到罵聲一樣神奇地來敲門,進屋她喋喋不休地說,你給我先生的房租錢不對,上次我來通知過你,從上個月房租就漲價了。
她解釋道,你看現(xiàn)在什么都在漲,我這房子算便宜的,屋里的家具你免費用,廚房里的微波爐你免費用,還有這張床你也免費用。人家樓下找過我很多次了,反應你床上弄出的動靜太大。我這個年齡是過來人了,很理解你的。所以,馮小姐,這個損失費必須要在房租里找回的。
我不知她還會說出什么損失費,邊找錢包堵住她的嘴,邊問,我怎么記不起你什么時候通知我了呢。
房東太太似乎沒想到我這么好說話,討好地說,上次我來,你老公在,我跟他說了。你老公長得好帥啊。
打發(fā)走了房東,我關(guān)上門,倒在床上,突然覺得像在大街上被人扒了全身,渾身火辣辣地痛。
原來孔亮什么都知道,原來這房子他早就知道是租的,連帶著那個日本交流老公他也知道是子虛烏有的。
是我自己編的虛榮謊言,他就坡下驢地隨著這個謊言往下走。這種美事只有傻瓜才會揭破。
一個月后,我把房子轉(zhuǎn)租出去了,離開了哈爾濱。走之前,我在江邊給孔亮打了電話,電話提示,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自從上次他在電話里罵了我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
當一個想尋求刺激的男人覺得另一個女人可能要危及他的家庭,他當然跑得比兔子還快。何況隔夜菜,無論怎么激情高漲地放在愛情的微波爐里重溫,也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味道。
江邊風很大,我又看見了那只蝴蝶風箏,它在空中沒有方向的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