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成為皇后,想得到他的人,也相信將來可以得到他的心。所以她嫁進了紫禁城,沒想到處處的宮心斗角還是無法挽回隆桓一絲一毫的回頭。
第一話
慶歷四年冬?大清
經(jīng)一夜寒雪,紫禁城內(nèi)早已堆上厚厚一層積雪。放眼望去紅墻青石、琉璃磚瓦上盡是雪色,銀裝素裹得凄美。東方天際剛露出些許酡紅斑駁,儲秀宮內(nèi)的婢子們便是忙活了起來。
“娘娘,今個起的好早?!睂m婢春秋趕忙往進內(nèi)屋挑了挑火炭,替敏珍將床頭的蔓紗撩起垂掛在兩側(cè)。
“京城冷得很、這床榻也生硬,我都還沒有習(xí)慣?!泵粽涑朔籽郏瑥街睂⒁浑p小腳丫塞進春秋遞來的絹鞋里抱怨道。
“待會奴婢就為娘娘多墊幾床被子,這樣就不會磕著身子了?!贝呵镄χ舆^一側(cè)娥子遞來的旗服替她好生穿戴,又將漱口的瓷杯遞給她。
“皇上昨天在哪過的夜?”敏珍將口中的漱口水吐進一側(cè)的小金盆里后,隨口問了一句。春秋為她扣盤扣的手頓了一下,半響才慢吞吞地說
“永福宮?!?/p>
“又是永福宮,皇上還真是癡情?!泵粽涑旆朔籽郏庵彀妥阢~鏡前任由著身后的春秋繼續(xù)在她的頭上忙活。
“娘娘不必掛心,皇上總會來的?!贝呵镏浪趥?,忙安慰起來。
“是啊,總會來的。要是那常妃能死了,他總會來的?!?/p>
敏珍仿佛有些自言自語地說道。當(dāng)初她雖然知曉皇上已有心尖尖上的人,可她總想自己能虜獲他的人和心。還記得成親那日,坤寧宮黃琉璃瓦重檐廡殿頂,里里外外裝點得華麗而喜慶。
她抱著玉如意坐在喜床上滿心歡喜的等著皇上,可他只是隨意掀開她的紅蓋頭后拿起桌上的合巹酒喝了一口就走掉了。他是長得很好看,是世間難得的美男子,可對她太過冷清。在那之后敏珍才知道那夜常妃哭哭啼啼了半夜,他才急著回去陪她的,為此她還被宮里的人笑了好多時候。
“皇后娘娘這話可不能亂說,您自小生在蒙古性子爽朗可這紫禁城不比你們那,話多三分落人口舌就要了性命?!?/p>
春秋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趕忙做噤聲的動作給她瞧。見她總算不再瞎說,才緩下心教導(dǎo)了一番。
“所以我才不喜歡這里,做什么事都要管頭管腳。”敏珍霍然站起身子,撇開春秋還在為她戴鳳釵的手就要往外走。
“皇后娘娘,在宮里您不可用我來自稱而是……”
“本宮是吧,都說的耳朵長繭子了?!泵粽鋵嵲谑懿涣怂咳招跣踹哆兜慕虒?dǎo),明令不許她再跟著后才跑出了儲秀宮。
踩著腳下厚重的積雪,敏珍有一步?jīng)]一步地向前走著。腳下傳來的吱吱聲讓她煩躁的思緒稍微婉轉(zhuǎn)了一會,剛要進長亭就瞧見一身火紅貂絨袍子的常妃也走了進來。
“皇后娘娘吉祥?!背e灰姷剿s緊俯身行禮,烏黑發(fā)髻上的墨綠朱釵顯得她越發(fā)清秀可人。
“起吧,看你臉色蒼白的很怎么就那么虛弱?!泵粽淇粗n白嬌小的臉頰心下極為不樂意,甩了甩手便喚她起喀。
“臣妾一臉病容掃了娘娘的興致,望皇后娘娘恕罪?!背e澏吨碜泳鸵蛳聛?,一副嬌弱的模樣看起來叫人心疼。
“看你這副模樣當(dāng)真掃了興致?!泵粽漕┝怂谎?,話語不溫不冷。惹得常妃十分尷尬。
亭外帶著瑟瑟寒風(fēng),吹落一樹白梅,有些讓人分不清到底是雪還是花瓣。一旁的常妃日常身子就虛,被這風(fēng)一吹忙拿起絹帕就要捂嘴打噴嚏。
“京城的女子就是嬌弱,風(fēng)一吹就倒,一刮就要打噴嚏了?”敏珍干干地諷刺,伸手極為挑釁地將她手中的絹帕奪了過來,輕輕揚手就扔去了湖里。
“啊,我的絹帕!”常妃一聲驚呼,伸手要去拽住那被風(fēng)吹走的絹帕。敏珍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一條絹帕能讓她緊張成這樣?落水的聲響瞬時拉回她疑惑的思緒。
“娘娘!”常妃身側(cè)的宮娥嚇得大叫,正當(dāng)敏珍一臉陰晦嗤笑的時候?qū)Π兑荒鼽S也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第二話
“你說了什么話,害得普洱想要跳水!你到底想要怎么樣???”隆桓抱著渾身濕透的常妃爬上岸的時候,劈頭蓋臉就是對她一頓責(zé)罵,原本好看的眸子望向敏珍時滿滿都是怨恨。
“什么我想怎樣,明明是你想怎樣!”敏珍被他吼得腦子嗡嗡作響,望了眼躲在隆桓懷中瑟瑟發(fā)抖的常妃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扯著嗓子全然不顧形象地大叫。
“皇上普洱好冷?!背e澏兜纳ひ舄q如清泉流水一般澆熄空氣中四處流動的火焰,素白手指弱弱地拽了拽隆桓胸前濕透的衣袂,楚楚可憐地說道。
“常妃你說!本宮可有同你說些什么過分的話嗎?”敏珍瞪著一雙杏眸言辭厲厲,攔住兩人欲要離開的去路。
“不要逼我了,不要……”常妃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使勁往隆桓懷里縮,恐懼地?fù)u著頭一副不想舊事重提的模樣,轉(zhuǎn)眼間就掉下淚來。
“你!”敏珍頓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震驚地看著她的模樣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地話來。隆桓冷冷一笑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抱著常妃徑直走出亭子。
在隆桓與她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敏珍清晰地聽到他那一聲滿含鄙夷的冷哼。她想成為皇后,想得到他的人,也相信將來可以得到他的心。所以她嫁進了紫禁城,沒想到處處的宮心斗角還是無法挽回隆桓一絲一毫的回頭。
回到儲秀宮的時候,天開始飄起雪來。院子里的紅梅樹上挨了厚厚一層積雪,許是天氣太冷的緣故枝藤上只結(jié)著幾朵還未開苞的花骨朵。
“死隆桓!我踹死你!”
敏珍仰頭做咬牙切齒的模樣,一抬腿伸出腳上厚重的花盆鞋重重踹上那棵還未開花的梅花樹。梅樹經(jīng)不起她的一頓猛踢,沙沙的幾聲掉下大片雪將她打個正著。
“連樹也欺負(fù)我,該死的常妃!”
敏珍氣憤地握拳,緊得骨節(jié)清白。卻冷不防被身后伸來的一只手硬生生將整個身子拎到一邊。眼前出現(xiàn)的是隆桓那張還未消除怒意的面容,原本好看的眉宇因為氣惱皺在一起有些好笑。
“如果你再借機傷害到普洱一絲一毫,朕就活剮了你!”
隆桓冷著嗓子極致的威脅,聽在旁人耳中比這寒冬都要冷上幾十倍。說完這句話,隆桓沒有一絲再想留下的樣子轉(zhuǎn)身就走。
望著他離開的倨傲背影,敏珍一時氣得炸毛。這是自成親后這是隆桓第一次踏進儲秀宮的院子,為的卻是可笑的威脅。一時心下冰冷冰冷……
“隆桓!”身后傳來她肆無忌憚喚他名字的聲音,隆桓懊惱地停下腳步回頭卻被迎面飛來的雪球正中臉頰,碎裂的雪球在他臉上滑落顯得分外可笑。
“博爾濟吉特敏珍??!”隆桓眼角跳動了一下,頓時勃然大怒地吼著,紅著眼睛就要沖過來抓她。
“是!你記住了我是博爾濟吉特敏珍,是科爾沁草原的九格格!連你也不能隨便冤枉我!”敏珍見他暴怒跑來的身影,隨手抓起一把雪就往他身上扔去。隆桓氣得抓狂卻偏偏抓不住那個比狐貍還狡猾的丫頭,只得也抓起地上厚重的積雪向她扔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敏珍終于再也沒力氣逃了,任由著身后追來的隆桓將她整個身子壓倒在地。
“我跑不動了,要打要罵隨悉聽尊便?!?/p>
敏珍看著與自己近在咫尺隆桓,一時有些心慌。這是她第一次靠那么近看隆桓,素凈的臉頰猶如清水洗滌過的骨瓷,絹白而不染世俗塵埃。
隆桓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有種想要咬一口的沖動。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耳邊只傳來敏珍殺豬般的大叫,而他竟然當(dāng)真張口咬上了她的小臉。
“你干什么!”敏珍吃痛地推開他,抖落翠綠袍子上滿滿的白雪,潔綠的異常清美。
“朕先走了?!甭』赣行擂蔚氐皖^,極力想要掩蓋住臉頰上詭異的兩坨緋紅。清了清嗓子發(fā)出一聲極為別扭地說話聲,站起身子拂袍就往回走。
第三話
為了常妃落水一事,春秋沒少在她耳邊啰嗦。后來才知道那條絹帕是當(dāng)初隆桓親自送予常妃的東西,難怪那日她急得跳下水連性命都不要了。敏珍雖然心里幾百個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為了不失皇后該有的體面拿了些上好的綢緞前往永福宮探望。
剛進永福宮,常妃正坐在一張紅木圓桌前喝著茶。一身錦紅卻絲毫沒有為她蒼白的臉色整天幾抹氣色,聽到宮人稟報皇后來訪時,一張臉上更是寫滿驚慌。
“本宮特意來看看你身子可有好些?”敏珍一進屋子就解下袍子遞給一旁的俾子,不徐不慢地問道。
“有皇后娘娘的福澤庇護,臣妾已經(jīng)沒事了?!背eΦ靡荒槍擂?,接過一旁俾子遞來的瓷杯雙手奉在敏珍面前。敏珍看出她害怕自己會拿皇后的權(quán)利來責(zé)罰她昨日的所作所為,現(xiàn)下遞茶的手還帶著微微的顫栗。
“昨日尚衣局拿了好些緞子來,本宮瞧著花色模樣都不錯就給你送些過來?!泵粽渥匀坏亟舆^她手中的茶盅,素手捻起瓷壺蓋吹了吹面上未及沉落的茶尖后笑著說。
“多謝皇后娘娘,慶兒將本宮的錦盒拿來。”常妃斂睫輕笑,轉(zhuǎn)頭對著身后的侍婢慶兒使了個眼色后吩咐道。
“這些都是西域進貢來的發(fā)飾,皇后若是喜歡可以挑些帶回去?!背e蜷_一只翠綠色錦盒,里面擺滿了各色模樣的發(fā)簪首飾。敏珍眼尖地瞧見一支陳色晶瑩的素銀簪子,末梢還鑲著一粒墨綠色的大珠子。
“那我要這支?!泵粽淠闷鹉歉l(fā)簪輕言淡語,銳利的眸子瞟了瞟一旁的常妃,卻見她一臉的為難和蒼白。
“皇后娘娘這發(fā)簪是當(dāng)初皇上送予娘娘的定情之物,方才奴婢沒留心魯莽拿了出來。”慶兒顯然看出自己娘娘的為難,忙低頭解釋希望敏珍能袖手。
“常妃讓本宮在這些東西里隨意擇選,現(xiàn)下本宮看上這支發(fā)簪了卻是要反悔不成?”敏珍不陰不陽地開口,眸子生生刺向一旁不敢反駁地常妃。
“可是……”
“皇后喜歡便好?!睉c兒還想說些什么時,常妃已是插話圓場。敏珍見她緊咬這下唇的顫栗模樣,極為滿意得一笑。
到了晚膳的時候,敏珍難得心情大好的讓春秋燙了一壺小酒。手里捻著一塊綠豆糕,吃得嘴巴喳喳作響。春秋端酒上桌時瞧見敏珍發(fā)髻上的素銀簪子時吃了一驚,對著敏珍一頓詢問
“這發(fā)簪怎么在娘娘您頭上?”
“是不是很好看,今個常妃送的。我特別喜歡上頭那棵大珠子?!泵粽湫Φ靡荒槤M足,伸著油膩膩的手指點了點上頭的墨綠說道。
“哎呀,那可是皇上送給常妃的定情信物啊,這下可要糟了!”春秋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急得直跳腳。敏珍皺了皺不理她繼續(xù)埋頭吃東西,太監(jiān)陰陽怪氣的嗓音在此刻有些刺耳的傳來,接著一襲明黃便是匆匆向儲秀宮走了擊去。
“博爾濟吉特敏珍!”又是這樣的怒吼,這樣憤恨地喚她名字。敏珍有些不爽地抬頭看他,原本俊美的臉頰上此刻被怒意渲染的格外紅潤。
“又是什么事???你這樣叫我心里頭不舒坦?!泵粽浔饬吮庾彀停瑒傉f完這句話隆桓便是沖上前來拽住她的手腕,力度很大捏的她以為自己的手就要脫臼了。滿屋子的宮婢一時嚇得跪倒在地,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你又發(fā)什么瘋!放開我!”敏珍疼得大叫,想要甩手掙脫他的束縛卻不想越是掙扎越是被他拽得緊了些。
“今天你是不是去看過普洱?是不是強迫她將這支發(fā)簪送給你!”隆桓眼尖地瞧見她發(fā)髻上的素銀簪子,一把拔了下來冷冷地質(zhì)問。
“我沒有,是她讓我隨便選的,我又怎么知道這是你倆的定情信物?!泵粽浼绷?,咬著牙大聲為自己做過的事好生找理由辯解。隆桓卻突然清冷一笑,幽幽的眸底有絲嘲諷的神色浮現(xiàn)。
“朕還沒說這是定情信物,你怎么就知道了?還說你不是有意為之?”
常妃常妃!每每來找她都是為了那個女人!敏珍胸口憋了團團怒火,揚著腦袋故意挑釁地說道:“是,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定情物,所以非常的妒忌就搶了過來!怎樣……”
“承認(rèn)就好?!甭』干馗尚α藘陕暎瑩P手撒開她的手腕生生將她甩倒在地。看著他倨傲而蒼冷的背脊,敏珍恨得咬牙切齒猛地爬起來一個狠撲就將自己整個身子掛在他的后背,張開血盆大口就往他肩頭咬去。
“啊……你干什么!疼死了?。 甭』赋酝吹卮蠼?,想要轉(zhuǎn)身甩下她笨重身子卻不想敏珍雙腳死死纏住他的腰際,越甩越緊越咬越重。敏珍想,痛死你。這樣他也能感覺到她的疼,才算自己這些日子來京城后受黨的苦和心酸。雖然這些都有她的一半過錯,可她想人在愛情面前的總是自私的。何況是在這深宮內(nèi)院呢。
第四話
夜色清明,薄霧繚繞。慈寧宮前的雪早已掃凈、內(nèi)外早先被掛上的紅燈籠此刻亮的異常喜慶,不時有各宮妃嬪攜著禮物跨進屋子道賀。
太后笑得極為慈祥,一張年邁的臉上雖然保養(yǎng)有方卻在她笑意間還是露出幾條細紋。扭頭環(huán)顧了眼四周,滿滿的后宮妃嬪全數(shù)到席卻獨獨缺了皇后的位置還空著,不禁有些奇怪地問
“皇后呢?”
“回太后的話,娘娘說今個想給您表演來著,這不去準(zhǔn)備了?!鄙韨?cè)的太監(jiān)揚著尖尖的嗓子回稟道,隆桓皺了皺眉宇,唇角卻揚起一抹僥有興味的弧度。那個乖張不懂規(guī)矩的丫頭能準(zhǔn)備什么樣的表演呢?不要丟人才好。
“哦?那哀家待會得好好看看?!碧箢D時笑得心花怒放起來,算起來敏珍還是她的侄女,以往在科爾沁見到她時敏珍還尚在襁褓中呢。等酒過三巡之后,屋外隱隱傳來鼓聲、溫厚而好聽地在此刻寂靜的夜色下漸漸散來。
“是皇后娘娘?!碧O(jiān)一句話頓時引來眾人對的好奇,扭頭望去便見一身紅裝的敏珍緩緩走進慈寧宮。雪白的腳踝上系著一串金色鈴鐺,在她每每移動間傳來十分悅耳的響聲。素白纖手一邊敲擊著腰鼓一邊雙腳跳動的極有節(jié)奏。隆桓雙目在移向她那張雙頰紅紅胭脂的小臉時,頓時被快要吞入喉間的酒給嗆住,呲的一聲笑了出來。
“給太后請安,愿太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一舞結(jié)束敏珍跪倒在地背著她好不容易記下的這句話來。太后頓時笑得合不攏嘴,伸手招呼她坐到身側(cè)來。
“這小臉怎么涂得這樣紅,剛才皇上都笑了?!碧笮÷曉谒险f。
“皇上不懂才會笑,這舞腮幫子上的胭脂就得紅?!泵粽涔室鈱⒙曇舴鸥咧v給隆桓聽,想著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敢發(fā)作。果然扭頭望去,隆桓的臉色很不好看。
太后素來有聽傳聞,敏珍剛嫁來洞房那日隆桓沒有圓房。這不等壽宴一結(jié)束,就命令兩人進了坤寧宮還在屋前上了鎖。她使勁拍著屋門也不見效,屋門還是死死。
“別敲了,既然是故意這樣做哪會這樣簡單的放我們出去?!甭』阜髋圩诿媲暗募t木桌前悠閑地倒了杯清茶抿了一口。
“那要怎么辦?太后為什么好好的要將我們關(guān)起來,還是一個屋子。”敏珍上前一步,有些別扭地開口。瞧著他悠閑的模樣,心下頓時惱的很。
“等我們圓完房自然就能出去了?!甭』竿蝗惠p笑出聲,站起身子就要往她面前走去。敏珍被驚得步步倒退直到后背撞上涼涼的墻壁再無退路。
“隆桓你……你素來討厭我,不會這樣做對不對。”敏珍看著面前近地都快貼上她臉頰的隆桓,心口止不住的怦怦直跳。不自覺地伸手按了按心口,卻聽到頭頂傳來隆桓得逞的笑聲
“你怎么這樣緊張,其實你是喜歡朕的對不對?”轉(zhuǎn)身他低低說道,向床榻走去時冷不防被身后猛然撲來的重物直直壓向軟榻,整張臉可笑地陷進暖被里。
“你是混蛋,喜歡挖苦我的混蛋!”敏珍騎在他身上,使勁咬著牙大罵時還不忘將枕頭狠狠往他身上砸去。隆桓被剛才那一壓身子磕上床沿生生的疼,被他打得七葷八素下惱怒地翻身直接將她壓在身下。卻見她不知何時滿臉淚水,小小瑤鼻還很是不雅地吸了吸快要流出來的鼻涕。
“哭什么?朕被你揍成這樣都沒哭?!甭』赣薪z無奈地開口,修長的指尖撫上她紅腫的眼瞼細細替她擦拭眼角淚水。
“你很得意是不是?我是喜歡你,可你不喜歡我!”敏珍瞅著他好看的臉頰一時竟也克制不住地將心里的話吐了出來。她自知自己不是個賢良淑德的女子,嬌慣刁蠻又惡毒。當(dāng)初也是認(rèn)為自己定能虜獲皇上歡心才滿滿喜悅嫁來這紫禁城??傻谝谎垡姷交噬鲜嵌捶炕T夜掀開紅蓋頭的那一瞬間,心卻是冰冷的。
“怎么像個孩子一樣,好了朕日后對你好點就是了?!甭』该蛄嗣蜃?,難得對她憐惜的懺悔。
“你又不喜歡我,還不如不要對我好省的我害了相思。”敏珍翻了翻白眼,一雙小腳丫使勁蹬了兩下就要起身卻被隆桓重新壓了下去。
“原本打算對你好點讓你睡軟榻的,誰知你不領(lǐng)情那你今個睡床下?!甭』敢荒樓嗌芍浑p黑眸恨鐵不成鋼地開口。伸手就要將她拉下去,卻見敏珍死死趴在他的身上怎么甩也甩不出去。
“不讓睡床我就不放開?!彼煲黄沧鲆曀廊鐨w的模樣。
“也好,咱倆一起睡?!甭』笍澚藦澴旖?,一臉邪魅而流氓地開口。等敏珍想要撒手放開他的時候被他狠狠一倒,兩人瞬間摔入軟綿綿的錦被里。
第五話
第二日清早隆桓便被急急傳話趕去了永福宮,敏珍穿好錦綠色小夾襖就捧著暖爐坐在屋前看落雪。春秋一步一踉蹌地踩著厚厚積雪走了過來,見敏珍坐在屋前趕忙將她扶進屋子說道:“皇后,這大冷天的怎么坐那受罪?”
“昨夜皇上在坤寧宮過夜的事,常妃又鬧了吧。”敏珍任由著春秋替她好生將袍子裹在身上,垂下眼睛輕聲問道。春秋的手顫了顫,吞吞吐吐地開口
“常妃昨夜嘔吐不止,清早太醫(yī)瞧過后……說是喜脈?!?/p>
敏珍在聽到她話語的同時眼底微震,握著暖爐的手緊了緊。原本隆桓就是不喜歡她的,如今這常妃又是身懷有孕想來若是誕下皇子,恐她被廢后之日不遠了。想想可笑,錦被余溫還未退散,已是忘卻佳人。可她也斷不是那種輕易就讓人撂牌子去的人!
“待會你替我拿些玉如意給她送去,聊表我的一番心意?!泵粽湔酒鹕碜訉χ砗蟮拇翥躲兜拇呵锓愿懒艘痪?。
原本隆桓便是不常來儲秀宮,以往過來也不過是來與她吵架。如今常妃有孕他自然更不會再來,轉(zhuǎn)眼間四月過半。
敏珍再見常妃是在五月初,御花園內(nèi)的花卉爭相開放,顏姿婀娜。敏珍備了些茶果欲上長亭卻恰好遇上另一頭也正上來的常妃,許久不見她已不是當(dāng)初那般臉色蒼白因為懷孕的緣故臉色頗是滋潤。
“參見皇后娘娘?!背e灰姷剿?,立刻艱難地俯身請安。敏珍也不假客氣攙扶她起身,只是眸眼淡淡掃過她已是微微隆起的肚子后開口說道:“起身吧?!?/p>
“本宮常聽人說,肚子成尖是要生男兒的,圓的極有可能是女孩。如今妹妹的肚子圓地委實健康?!泵粽湔酒鹕碜佑幸鉄o意地說道。
“是,不過皇上說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他都開心?!背e目诳┼饬艘幌拢泵Ω胶?。
敏珍聽她這一說頓時心下煩悶,常妃如今已有身孕卻對她這般委屈求全不過是怕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罷了。等那一日龍子出生,敏珍都能想得出她會是如何陰厲的模樣踩著自己。
“哦,皇上竟疼妹妹如此。可素來聽說深宮內(nèi)胎兒不宜長大,一不小心就會胎死腹中。不知妹妹可有聽過這傳說?”敏珍微微勾了勾唇,一副已有所指的模樣。常妃猛地瞪大雙眼,右手不自覺地?fù)嵘下∑鸬亩亲印?/p>
“妹妹身子不適怕擾了姐姐雅興,先行告退了?!背e亮顺辽ぷ?,卻依舊能聽到話語里那絲絲顫音。敏珍點了點頭默許她的離開,見常妃行了禮數(shù)轉(zhuǎn)身離開時。抬手扯斷手腕上的翡翠佛珠,珠子滾得滿地都是。連臺階上都滾遍,而常妃恰好錯腳踩上。腳下站立不穩(wěn),踉踉蹌蹌就滾了下去。
“娘娘!”底下的宮娥們一聲驚恐地大叫,敏珍視線觸及上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常妃和裙底流出的鮮血時唇角揚起抹同那鮮血一般妖異弧度。雖然她很清楚自己這次闖了大禍!
看著永福宮內(nèi)進進出出的宮婢和太醫(yī),敏珍也有些坐立不安。可她關(guān)心的不過是孩子死了沒有?常妃救得活嗎?
隆桓從屋子里跑了出來,眼底血紅醞釀了滔天怒火。敏珍嚇了一跳,往后倒退時由于慌亂踢到瓷盤花栽。隆桓伸手就掐住她的脖子,緊得仿佛稍一用力她的脖子就要斷掉。
“你這女人怎么這樣陰毒!先前一直以為你天真不懂事,原來都是你裝的?。「揪褪切男院荻?!”他咬牙切齒地怒吼,血紅的眸子宣泄出此刻滾滾怒意。院子里的宮婢們趕忙上前來勸阻,卻被他一聲大吼嚇得跪倒在地不敢在說什么。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推她的。我只是”敏珍使勁搖著腦袋,淚眼婆娑的想要解釋卻被打斷。
“只是想殺了她腹中的孩子!你可知曉,那也是朕的孩子!”隆桓顫抖著唇厲聲喝道,原本俊美的容顏在此刻竟意外的有些頹廢讓人不忍。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隆桓……對不起?!泵粽湓诼牭剿挼乃查g呆了呆,隨即大哭起來搖著越來越昏沉的腦袋拼了命的道歉。隆桓望著她楚楚可憐的小臉,一時有些錯愕。就如他曾經(jīng)所言,她不過像個孩子一樣。而如今他卻勃然大怒甚至打算殺了她?
“滾出去!日后不準(zhǔn)踏進永福宮半步,也不準(zhǔn)再和普洱會面!”隆桓松開手的瞬間順勢將她推到在地,敏珍一個不穩(wěn)跌坐在地手心恰好被碎裂的盆栽磁片割傷,滿手鮮血。望著隆桓離開的背影,敏珍消瘦的肩膀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傷心而哭泣,若是正面看她定會詫異她滿臉的淚水卻帶著一抹狡詐陰險的笑顏。
她想,自己或許還有贏的可能。起碼隆桓方才心軟了不是嗎。
第六話
清早乘著隆桓上早朝的時候,敏珍親自端著補血羹湯前往永福宮。常妃病怏怏地靠在床榻邊,一件敏珍臉色頓時煞白,空洞的眸子里滿滿是恐懼和憤恨。
“娘娘,皇后來了?!睉c兒匆匆跑進內(nèi)屋稟告,常妃搖著頭剛想讓慶兒將敏珍打發(fā)了眼角的視線卻恰好瞧見敏珍端著一盅甜羹走了進來。
“你還想干什么?害了我的孩子不夠現(xiàn)在還想來殺害嗎!”常妃邊咳嗽邊指著敏珍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責(zé)罵。
“剛掉了孩子怎么就這般激動,傷了身子可不值得?!泵粽浼僖夂ι锨?,卻見常妃恐懼地往床榻里頭鉆去。素白的指尖帶著絲絲顫栗,嗓音尖銳
“出去!我不要喝!拿出去??!”
敏珍嚇了一跳,趕忙倒退幾步退出屋子。直直往后退的背脊卻猛地撞上一堵強硬地肉墻,敏珍僵硬地轉(zhuǎn)身抬頭,明黃色緞子刺得她眼睛生疼而隆桓那張冷漠到極致的臉頰更是讓她心生恐慌。
“我……我只是來送補品?!泵粽淞⒓醋鞒鲆桓弊鲥e事的孩子模樣,微微低頭輕聲說道。
“哦?這等毒藥常妃怕是無福消受?!甭』咐淅湟缓?,言語諷刺間猛然甩袖將她手中的羹湯打翻在地,濺起污漬沾染裙擺顯得有些狼狽。
“你這是什么意思!隆桓你不要太過分了!”敏珍終究拉不下臉了,上前一步死死盯著隆桓牙咬切齒地大叫。
“這才是你的本性不是嗎?朕說過不許你再見普洱,你以為仗著太后的庇護朕就不敢廢了你嗎?”隆桓薄涼的唇角抿成殘忍的線條,眼神冷冽間言語也帶刺般的向她射來。廢后?敏珍豁然睜大雙眼瞧他,不是沒想過總有一日隆桓會為了常妃廢黜她。只是當(dāng)他親口說出這句話時,心口還是痛得說不出話來。
“廢后?隆桓,你就這樣討厭我。”敏珍紅著雙眼,吸了吸發(fā)紅發(fā)酸的鼻頭。
“要是你想廢那就廢吧,讓你心愛的普洱去當(dāng)這破皇后去?。 币е鴦×翌澏兜叵麓?,敏珍伸手就拔下發(fā)髻間的鳳簪和披掛往地上狠狠扔去。敏珍覺得自己用盡了此生最大的嗓門喊出這句話來,硬撐著快要癱軟的身子跑出永福宮。
討厭?隆桓心口微微一動,腦子里紛亂如麻。他從不討厭她,只是有些惱她罷了。視線落在地面上的發(fā)簪和披掛,沒來由的心口一悶緊緊握拳。她害普洱流產(chǎn)他是很恨她,也差點掐死她,可真說討厭卻沒有。他想自己幾番這般對敏珍,她一定很討厭他、很恨他吧。
第七話
幾日后秋閣院擺了出戲臺子,太后囑了各宮妃嬪和皇上一并看戲。常妃身子未見安康,只是臉色蒼白地縮在隆桓的懷中瑟瑟發(fā)抖。敏珍的視線剛向他們望去便被隆桓冰冷的視線給瞪了回去,但卻只是故作委屈的低垂下頭。
“拿命來!”戲剛到一半,先前還在臺上大跳關(guān)刀的戲子猛地拔起身側(cè)的大刀就向隆桓劈去。隆桓見狀抱著懷中的常妃往一旁躲去,卻就此被刺客的大刀架在了脖頸前。四周頓時恐慌起來,妃嬪們逃的逃叫的叫亂成一團。
“不要殺我!不要!”常妃在一旁裹著袍子顫抖地大叫,身子使勁在隆桓懷里掙扎欲要脫離開他的懷抱躲的遠遠。隆桓以為她在害怕只是將她往懷中摟得更緊一寸。
“這里是深宮內(nèi)院,你進得來卻不一定逃得出去。如果你真殺了皇上怕也是活不成的?!泵粽渖锨耙徊侥缶o拳頭,冷冷望著面前的刺客說道。
“哼,我進來自然做好了必死的準(zhǔn)備。”刺客冷冷一笑,將大刀往隆桓脖頸更近一寸,有絲絲血珠從他白皙頸項滴落惹得敏心頭巨震。
“狗皇帝!去死吧?!贝炭痛蠛鹨宦?,揚起大刀向兩人砍去。常妃猛地從他懷中掙扎出來,反射的把隆桓往刀刃推去。
“你!”隆桓不敢置信地回頭望去,常妃滿臉是淚瘋癲般地使勁搖頭模樣甚為害怕。原以為那一刀定是穿透他身子的,卻不知刀刃穿透皮肉的聲響回蕩在耳邊卻沒有意料中的劇痛。
“敏珍???”隆桓吃驚地看著將他死死護在身前的敏珍,寬大的刀刃徑直穿透她單薄而瘦小的身子,只是那雙黑黑的眸眼里依舊是倔強,此刻看在他眼里是萬般的錐心。
“呃……”血紅刀刃從她身體拔出的瞬間,經(jīng)不住劇烈的刺痛感敏珍悶哼出聲,一時間張嘴吐了大口鮮血。
“為什么?你明明很討厭朕才對,為什么還要替朕擋這一刀?!甭』副ё∷凉u漸下滑的身子,伸手撫上她不斷溢出鮮血的嘴角。明明連普洱在關(guān)鍵時刻都背叛他,為什么明明整日同她吵嘴的敏珍卻能為他做到如此不顧性命?
“這一刀下去算是還你孩子的性命,你不用不用覺得內(nèi)疚?!泵粽渚髲姷亓蚜肆炎彀驮噲D想讓自己笑得沒心沒肺,卻不知看她一張嘴滿是鮮血和淚水時隆桓心漸漸泛酸。
“我不用你還什么孩子性命,他是他,你是你!博爾濟吉特敏珍朕命令你不許死!”隆桓抱緊她漸漸被鮮血濡濕的后背,痛苦地低頭命令??偹阒懒?,知道什么人才是真心愛他,什么人才是自己該用一聲呵護的。
“你還是……不原諒我,我怎么……怎么就喜歡上你了呢?小……小氣?!泵粽溥呎f眼淚就落了下來,聽到他說不準(zhǔn)自己死去。心底頓時知足,奈何眼皮厚重她突然覺得很累,想著閉上眼睛就好了。隆桓看著她孩子氣般的埋怨,眼瞼卻是漸漸合上頓時嚇得臉色鐵青,撫著她小小的臉頰一遍遍地呼喚,可惜懷中的人什么也聽不到了。
“皇皇上?!背e锨爸讣鈩傆|及他肩頭的瞬間,隆桓霍地站起身子冷冷看了她一眼。她嚇了一跳,蒼白著臉退到一邊顫抖地癱坐在地,之后的路她自然清楚的很,失寵是小剝奪妃位打入冷宮是大??伤?dāng)真不知曉發(fā)生了什么事,自己為什么會在關(guān)鍵時刻推倒皇上?難道當(dāng)真是自己潛移默化下的意識嗎?
禁衛(wèi)軍趕來的時候,隆桓發(fā)了瘋似地抱著懷中滿是血色的敏珍匆匆跑出秋閣院大聲喚御醫(yī)。
尾聲
院外鳥語花香,馨香迷人。敏珍蓋著一襲薄毯安心地躺在院前的貴妃椅上曬太陽,一雙小腳丫翹得高高。白嫩嫩的小手剛要往旁邊拿千層酥時,冷不丁被一雙大手拍掉手中的糕點。
“身子剛好有吃這般沒營養(yǎng)的東西,真是該打?!甭』冈斞b生氣模樣,端著一盅燕窩補血羹將那盤千層酥給替換掉。
“嘻嘻,又是皇上親自燉的燕窩羹?”敏珍只是吐了吐舌頭,端起那盅還冒著熱氣的羹湯湊上前聞了聞,香味頓時四散看上去極為可口。自從傷好那日起,隆桓每每都會親自下廚為她做著做那好生體貼。
“小心燙口,慢慢喝?!甭』腹戳斯创浇浅冻鲆荒ń^色弧線,微涼指腹溫柔地拭去她唇角沾上的湯羹漬后輕聲說道。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日,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敏珍。幾乎守在她身邊看著太醫(yī)在她身上施救了近乎三四個時辰,才將一腳踏進鬼門關(guān)的她從閻王手里搶了過來,現(xiàn)在想來他都有寫后怕。
“燙!”她驚呼一聲,耷拉著小小丁舌直喊。隆桓慌忙抬起她的小嘴看,緊蹙雙眉看著面前的女子漸漸浮現(xiàn)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時無奈地?fù)u了搖頭。
“朕恰好剛學(xué)會一些治燙傷的方法,來朕給你好生治治。”他索性邪魅一笑扯著低沉的嗓音說道,敏珍奇怪地抬頭卻見面前的俊臉漸漸在眼前放大,一片陰影覆蓋的同時唇上被一陣同樣溫?zé)岫律稀?/p>
“敏珍,來年今日給朕生個孩子吧。”隆桓薄潤的唇角滑過她的唇一路吻上她的耳垂,癡迷般地開口呢喃。敏珍的臉頓時燒的通紅,嬌羞地靠在他的肩頭點了點頭。
她想這場賭局,自己贏的很是徹底。那場舍身救駕的戲碼不過是她早先安排的苦肉計。刺客都是她的人,那日刺客在將大刀砍去的同時彈出小石頭射向隆桓懷中的常妃。而常妃只是穴位反射才將隆桓推向了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