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到1976年,周恩來把生命中剩下少得可憐的時間和精力,繼續(xù)用來處理黨和國家生活中的若干重大問題和重要國際事務(wù),但也辦了很多看似微不足道的“瑣事”。
祭老舍。著名作家老舍在“文革”中遭到迫害,于1966年8月24日在北京投太平湖自殺。周恩來聞訊十分悲痛,當(dāng)著工作人員的面跺著腳說:“把老舍先生弄到這步田地,叫我怎么向社會交代??!”此后,他一直記著老舍。1975年8月24日,重病纏身的周恩來讓醫(yī)護(hù)和身邊工作人員陪他去北海公園散步,走著走著,突然在一處湖邊停下,默默地望著靜靜的湖水出神。他告訴隨行人員:“今天是老舍先生的忌日。你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嗎?讓我詳細(xì)講給你們聽。”他一邊望著湖中粼粼的碧波,一邊心情沉重地講述著老舍的故事。他知道,老舍死后還一直戴著“畏罪自殺,自絕于人民”的黑帽子。這對老舍來講,是一場不白之冤;對廣大知識分子來講,也是沉重打擊。所以多少年來,此事像石頭一樣壓在他的心頭。現(xiàn)在,他重病在身,回天無力,只能利用這最后的機(jī)會,在老舍當(dāng)年罹難的地方,用這種特殊的方式來祭奠,借以寄托自己的哀思、表明對廣大知識分子的尊重與厚愛。老舍夫人提起這件往事,曾無限感慨地說:“那是總理跟舍予作最后一次知根知底的交談?!?/p>
薦楊度。楊度早年曾力主君主立憲。辛亥革命后,他聯(lián)絡(luò)孫毓筠等5人組成“籌安會”,積極策劃恢復(fù)帝制,被稱為“籌安六君子”。袁世凱死后,他遭到通緝,到處流浪。后來,他追隨孫中山投身革命。晚年對蔣介石獨(dú)裁和殘殺共產(chǎn)黨人的行為十分憤恨和不滿,毅然于1929年加入共產(chǎn)黨。他在生命的最后兩年里,為黨的事業(yè)而奔波,營救了一些革命同志。由于他入黨后只和周恩來單線聯(lián)絡(luò),所以外界知道他是中共黨員的人極少。周恩來一直怕這一重要史實湮沒,始終牽掛著。1975年10月7日,他經(jīng)搶救從昏迷中醒來,隨即對秘書說:“你告訴王冶秋,‘籌安會六君子’之一的楊度,晚年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為黨做了大量工作。請王冶秋將此情況轉(zhuǎn)告上海辭書出版社《辭?!沸抻喚庉嬑瘑T會,在編寫‘楊度’這一人物條目時,要將這一史實寫入,以免日后湮沒無聞?!?/p>
捐國寶。周恩來六伯父周嵩堯,民國初曾任袁世凱大帥府秘書、江蘇督軍李純的秘書長,后因看不慣軍閥的明爭暗斗,棄官回到揚(yáng)州,傾畢生積蓄收藏一批周代玉圭、秦代詔版、漢代錢幣、宋代名家字畫等國寶級文物。新中國成立后,周嵩堯被聘為中央文史館首批館員。他在1953年逝世前,把收藏的這些國寶贈送給周恩來。周恩來病重后惦記這件事,臨終前特囑咐鄧穎超:“將這批文物全部交給國家,由故宮博物院全權(quán)處理。”
這幾件事,比起治國安民的大政方針,按說都是些不起眼的“瑣事”,不值得一個日理萬機(jī)的大國總理親自去處理,更無法想象竟然會成為他臨終前一定要做的事情。但周恩來卻在去“馬克思那里報到”前,用盡最后一點心力,認(rèn)真辦好這些“瑣事”。這讓人看到一個真正的共產(chǎn)黨人身上那不拒細(xì)流、不棄小事的公仆情懷。這又何嘗不是周恩來留給我們的一種寶貴精神財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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