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組詩)

汪世學(xué)

醒來

醒來，就能傾聽

大自然柔軟的心跳

從日常所見的萬物上，拾起

具體而抽象的思想

誰都希望自己的每一天

每一分，每一秒

都能睜著雙眼，盡管我們

常常圍繞世界和生命

做夢，盡管夢里

到處都是鳥語花香，沒有勢利

令人作嘔的黑色交易

但，只有醒來

才能看見真實(shí)的天空和大地

人們含而不露的情緒

不可抗拒的氣流壓彎了腰身

我們就看見了自己

有了不同于昨天的發(fā)現(xiàn)

醒來，多么的殘酷

而又多么的必要和美好

靜夜思

我們可以找出一百條理由

忘記時間的存在

糟蹋時間的貞潔

時間，不會說出只言片語

卻以相同的方式

回報(bào)我們

是時間改變了我們

還是我們改變了自己?

沒有啟示，只有白晝

與夜晚輪番交替

石英鐘依舊勻速地發(fā)出滴噠聲

從不回答人們的提問

時間到了

不論我們是否愿意

都找不著小小的空間，躲避

統(tǒng)治一切的鐘聲

雨夾雪

黃昏。風(fēng)疾。雨

逐漸減弱

一朵朵雪花乘隙而下

大地上到處是水

未站穩(wěn)腳跟的雪花，沒頂?shù)?/p>

命運(yùn)，但它矢志不渝，帶著風(fēng)

吼叫，搶占高地

在所能抵達(dá)的空間鋪展

并且堆積

雨夾雪，只是一個過渡

像此刻的黃昏，非晝

非夜，充滿了兩重性

而我們的目光

缺乏穿透力

這并不妨礙雨夾雪的魅力

在它消失、出現(xiàn)的循環(huán)中

我們隱約看見

樹木藏在年輪里的詩行

一些人燦爛笑容的后面

不易覺察的意味

塔

誰能說出造塔的目的?

一代又一代的游客

登臨，觀賞塔內(nèi)

和塔外的世間萬象

浮想聯(lián)翩中，是否思索過

建塔者的情感

我一次又一次地登塔，從少年

到不惑，看不出它

與幾十年前有什么區(qū)別

它依然矗立在長江邊，默默地

聽風(fēng)，聽雨，聽喧囂不絕的

人來車往聲響

多少個世紀(jì)，有多少過客

還混跡于茫茫人海?

——隨著上升，我的腿

愈加酸軟，終于明白

塔，對于我和人類的意義

審視菊花

季節(jié)到了，山坡，田頭

一朵朵菊花頂著白霜

帶著遙遠(yuǎn)的希望，不管不顧

把不能再隱忍的心事

緩緩打開在天底下

氣候不可預(yù)測

菊花好像懵懂無知，一味地

生長，搖曳

向大地、白云和飛翔的鳥

奉獻(xiàn)內(nèi)心的光明

和蓬勃向上的力量

我是第幾次審視

這天真又令人憐憫的情景?

它就像一個漫長的夢

環(huán)繞在我的時空里

甚至就在我的體內(nèi)

刺疼著我，又安撫著我

——我的天空會不會

因此趨向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