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份老趙

作者簡介：東西，原名田代琳，男，1966年3月出生，中篇小說《沒有語言的生活》獲首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根據(jù)該小說改編的電影《天上的戀人》獲第十五屆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藝術貢獻”獎；長篇小說《后悔錄》分別獲第四屆華語文學傳媒盛典“2005年度小說家”獎、《新京報》“2005年度文藝類好書獎”。小說《耳光響亮》《我們的父親》和《沒有語言的生活》分別被改編為同名20集電視連續(xù)劇，統(tǒng)稱為“后家庭倫理劇三部曲”。廣西民族大學駐校作家。

老趙其實不老，“老”只是一個親切的稱呼，相當于“阿”。他長著20多歲的頭發(fā)、30多歲的皮膚，卻具備了100歲的智慧。自打識字那天起，他的臉上就出現(xiàn)了思考的表情。這種表情一直保持到現(xiàn)在，如果不小心辨認，還以為來自他父母的基因，但實際上卻是他勤于皺眉頭的結果。

七年前，小夏亭亭玉立，要漂亮有漂亮，要氣質(zhì)有氣質(zhì)，是某家銀行的職員。盡管追求她的男子排了長長一列，卻沒一個被她相中，原因是他們要么長得太白，要么顯得幼稚，無法給她一種落地的感覺。直到老趙這張思考型的臉龐出現(xiàn)在窗前，她的心里才“咯噔、咯噔”。開始，老趙也不是來給她“咯噔”的，而是來存款、取錢。因為經(jīng)常來，彼此由點頭到交談，漸漸地就混熟了。熟到差不多的時候，小夏勸老趙把錢全部存入本行。老趙說：“不能把所有的雞蛋都放一個筐里，萬一沒拿穩(wěn)，那就只剩下我這個蛋了，窮光蛋的蛋。”

這是排名數(shù)一數(shù)二的銀行，哪怕所有的銀行都倒閉了，也輪不到它倒閉；更何況老趙的那點錢就像滄海一粟，無論存進去或者取出來都不影響銀行的總量。小夏覺得他多慮，甚至認為他不信任自己。老趙說：“我可以信任一個人，但不可以信任一個集團?！倍∠钠雁y行當親爹，并用它來檢驗老趙的忠誠度。老趙問：“難道喝一口茶，連杯也要一起吞下去嗎？”

小夏說：“單位就像我的衣裳，你不會只愛我的身體吧？”

老趙于是又存了一筆定期。小夏問他是不是把全部都存進來了？老趙氣得直打噴嚏，忍不住給她上課：“就像一個人不能只有一個信仰，否則，委屈的時候你都找不到安慰的理由。一家人不會同時上一條賊船，也不會同時坐一架飛機。為什么那么多人要找干爹？民間說法是保自己長命，而真正的原因卻是多個干爹多條后路。”小夏被這劑猛藥嗆得連聲咳嗽。她終于落地了，心像踩在水泥地板上那么踏實。不過結婚之前，她還得考驗考驗老趙。

小夏打開地圖，指著最遠的地方——麥哲倫海峽，說：“怎么樣？”老趙說：“只要你開心，下個月就去?！毙∠母袆恿?，手指在地圖上跳舞，舞著舞著，就舞到了夏威夷群島。她說：“偶心疼錢，還是選近一點的地方吧。”老趙一拍桌子，整個太平洋都傾斜了。他說：“看不起人是不是？知道嗎，你花誰的錢，誰就是交桃花運?！毙∠牡氖种噶⒓磸南耐钠痫w，這回跳的是芭蕾。手指優(yōu)雅地劃過高山，越過海洋，像兩只白天鵝落在桂林的山頭?！熬瓦@吧?！毙∠恼f。老趙被小夏變化的速度搞暈。他用一秒鐘倒了倒時差，說：“對我的錢包，請你務必做到浪費光榮、節(jié)約可恥。”小夏笑了：“浪費你的，那不就等于透支我的未來嗎？”

最后，他們選擇了西部的一座山峰。那是個熱門的景點，好多名人和有名字的人都去爬它。有位著名的董事長，每個季度都帶著一群記者去爬，每爬一次，公司的股票就連續(xù)漲停三天。老趙和小夏也想讓他們的感情股漲一漲，于是都跟單位請了假。登機之前，老趙為每人買了兩份保險。小夏看在眼里，喜在心尖尖。她一坐上飛機，就把臉靠住老趙的肩膀，死心塌地做他的零件。漸漸地，靠的和被靠的部位都有些麻，但是，誰都舍不得動一動。他們只用一個姿勢就完成了一千多公里的飛行。

到了山下旅館，小夏驚呼：“糟糕，我只預訂了一間房?！崩馅w說：“難道還需要第二間嗎？”“當然，我是有原則的。”說這話時，小夏把嘴認真地噘起來，不像是反話正說。老趙問總臺還有沒有多余的房？服務員說：“房間都必須在十天前預訂?！崩馅w雙手一攤，聳了聳肩膀，懇請服務員為他在走廊上加張床。服務員說：“不可以在走廊上加，但可以加在房間里?！崩馅w像領到結婚證那么高興，扭過頭來征求小夏的意見。小夏說：“我一緊張就會失眠，一失眠就沒力氣爬山?！崩馅w說：“出來就是想放松，你先別緊張，千萬千萬別緊張……”

晚飯后，老趙跟著小夏進了房間。他們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床頭，面對面地聊了起來。老趙越聊越來勁，不僅語速加快，而且滿臉通紅，仿佛雄雞高唱，仿佛要這么一直唱到天亮。但是，小夏卻聊得很不專心，她在為老趙今晚睡什么地方而不停地開小差。老趙說：“既然當時你只訂一間房，那就說明你早已默認同吃同住這一事實?！毙∠膿u頭，兩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肩，忽地就縮小了，小得像只螞蟻，讓老趙和她的距離頓時變得遙遠。老趙問：“難道你真不希望我住在這里？”小夏的頭立刻變大，它毫不含糊地點了一下。老趙又問：“你確定？”小夏連連點頭。凡事都問兩遍，這是老趙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他說了一聲“晚安”，便抬屁股，拉行李。小夏問他去哪？他說：“睡覺?！毙∠恼f：“不是沒房了嗎？”老趙說：“我就怕你在關鍵的時候講原則，所以出發(fā)前也預訂了一間?！毙∠捏@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她佩服老趙，甚至崇拜。

爬山的時候，每人只帶一瓶礦泉水。由于小夏沒經(jīng)驗，每次飲水量明顯偏多。還沒爬到山的五分之一，她就把一瓶水全部喝干。老趙告訴她，凡是有爬山經(jīng)驗的人，只用水來潤潤喉嚨，絕不能牛飲。小夏責怪他為什么不早說？老趙從包里掏出另一瓶：“因為我早有準備?！迸赖揭惶幎钙拢∠牡氖直粠Т痰墓嗄緞澠?，裂開的口子滲出血來。老趙趕緊從包里掏出創(chuàng)可貼，封堵住她的傷口。小夏說：“你想得真周到。”老趙說：“必須的?！?/p>

一路上老趙連扶帶拉，總算把小夏帶到了半山。到了這個高度，他們的視線就開闊了，野心也開始膨脹?？粗車槐认氯サ纳椒澹∠囊桓吲d，嚷著要爬到山頂。坡越來越陡，腳下打滑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有時，他們的一只腳上去了，另一只腳卻滑下去老遠，仿佛要分裂身體，鬧“腿獨”。這樣劈叉多了，小夏的褲襠便“嗞”的一聲裂開。“還名牌呢，這么不經(jīng)劈?！彼l(fā)著牢騷，趕緊蹲下，一步也不敢移動。盡管小夏已多次領教老趙的細心與周到，但這一次她是再也不敢奢望了。萬萬沒想到，老趙竟然從背包里掏出了針線。小夏一邊縫著褲襠，一邊想還有比他更可靠的男人嗎？沒有，絕對沒有。

當晚，小夏就叫老趙退掉另一間房。他們終于合并了。高興的事大都相同，這里只說一件不高興的。臨回程的前一天，他倆到商店購物。老趙花了五千元為小夏買了一只玉鐲。小夏當場把玉鐲戴到手腕子上，頻頻搖晃，似乎要從上面搖出一首歌來。但是，沒等小夏高興完畢，老趙就偷偷地折回去，又買了一只和她手腕子上相似的鐲子，連價格都一樣。小夏想多買的這只肯定不是送給他親人的，否則他不會偷偷摸摸。那么，只能說他還有見不得光的女友？小夏壓住心中的不快，計劃在回去半月之后再審他。半個月的時間，他要是真有“見光死”，就會把鐲子送出去了。到那時……哼，即使他的腦子轉(zhuǎn)得比計算機還快，恐怕也很難狡辯吧。

旅游歸來，老趙每三天就跟小夏提一次結婚，就像一只準時的鬧鐘。他一共鬧了五次，小夏便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能不能先交待那只鐲子？然后，再來跟我談婚姻?！崩馅w的臉紅得比閃電還快，仿佛偷東西被人當場拿下。小夏真以為自己抓住了竊賊，心有余悸地說：“差一顆米我就嫁給你了，好險！”老趙額頭上的汗“噌噌噌”地往外冒。小夏像貓看老鼠那樣看著他，問：“是不是送給前女友了？”老趙抹了一把額頭汗，支支吾吾地說：“從頭到腳，我就這么一點秘密，你……能不能給我留??？”小夏說：“要么愛秘密，要么愛我，A或者B，你只能二選一?！?/p>

老趙只好從柜子里拿出那只玉鐲。小夏說：“天哪，你怎么還沒送出去？速度也太慢了吧?！崩馅w說：“為什么一定要送人？”小夏說：“難道就為了鎖在柜子里？”老趙說：“我是怕你的那只丟了，或者碎了，才又買了這只。如果你高興，一只手戴一個，兩只手可以同時漂亮?！毙∠牡募贡齿p輕一顫，那是被感動的信號，但她仍然強迫自己保持足夠的警惕，說：“你騙人?！崩馅w把柜門敞開。小夏看見柜子里擺滿物品，有小時候用過的布娃娃，有中學、大學的畢業(yè)證，有獎狀、郵票、相冊、移動硬盤、鑰匙、存折、保險單、速效救心丸、相機和手表等等。凡柜子里的統(tǒng)統(tǒng)雙份，只有手表是單身，因為另一只正戴在老趙的腕子上。小夏頓時結巴。她說：“原……原來你喜……喜喜歡收……收藏?！崩馅w搖頭，說：“多年來，我像保護內(nèi)褲一樣保護這個秘密，沒想到還是被你撬開了。我擔心這些東西丟失，就多備了一份，這樣心里巨踏實?！?/p>

還用得著考驗嗎？小夏心里現(xiàn)在是踏實的雙倍。冬天，他們把婚結了。由于老趙還保持著買雙份的習慣，所以他們經(jīng)常要像資本家那樣，把多余的牛奶或者豆?jié){倒掉。小夏看著白花花的液體，仿佛看到了奶牛和擠奶姑娘，甚至還想到了彎腰種豆的農(nóng)民，心里實在不忍，于是就咬牙喝下去。天天這么喝雙份，吃雙份，她不僅口腔上火，還感到胃脹。一次，她稍微把嘴巴開大了一點，胃就撐得像個氣囊。她站也不舒服坐也不舒服，胃是越來越痛。老趙不得不把她送去急診。吃了藥，打了針，她的胃才慢慢愉快。胃一愉快，她就拍老趙的頭，說：“你想讓我胃下垂呀？我是來跟你生活的，什么叫生活？不光是吃吃喝喝，還包括精神內(nèi)容。我又沒兩個胃，你干嗎天天買雙份？你要是再這么買下去，我就不讓你上床?！?/p>

老趙響亮地答應，果斷地執(zhí)行。但習慣畢竟是習慣，它經(jīng)常讓老趙情不自禁。有時回到樓下，老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犯錯。于是，他把多買的那份菜呀肉呀什么的順手送人，也不管認不認識，人家愿不愿意，反正他見誰送誰。因為送得不合情合理，再加上他的動作有點神秘，人家還以為他想用小恩小惠勾引正經(jīng)女子。一天傍晚，四下無人，老趙提著一堆菜站在凜冽的寒風中不敢上樓。忽然，他看見一女的從樓門走出來倒垃圾，便把多買的那份菜不分青紅皂白地塞過去。那人問：“什……什么意思？”他說：“幫幫忙，別讓我老婆知道?！蹦侨艘欢迥_，說：“看看我是誰。”老趙這時才看清，原來正是小夏，嚇得手里的菜全撒在地上。

小夏跳腳拍墻，震怒。她沒收了老趙的工資本，取消了他的購物權。老趙一下就消極起來，連幽默都存了定期。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家務基本不做，每天就懂得感嘆：“還能有什么作為？”小夏說：“你可以跑步?！崩馅w說：“反正又跑不過劉翔，跑步干嗎？”晚飯后，他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一個姿勢，十個夜晚，皮沙發(fā)上留下了他臀部和肘部的凹坑。小夏說：“你還想不想當爸？”他說：“想呀，想得一聽到有人叫爸我都答應?！毙∠恼f：“那還不趕快起來培育種子？”老趙一激靈，從沙發(fā)上彈起來，發(fā)現(xiàn)還有一件人生大事沒完成，當晚就跑了兩公里。一連跑了幾天，老趙覺得不能光有良好的種子，還必須具備優(yōu)質(zhì)的土壤。于是，他把小夏拉出來一起跑。除了跑步，他們還打羽毛球，做俯臥撐，引體向上，冬泳，爬山，騎自行車，好像不是在為造人做準備，而是要參加奧運會的全能比賽。

他們選好孩子未來的星座，掐準孩子將來入學的時間，然后倒推八個月，用發(fā)射火箭那樣的精準態(tài)度，鎖定一個夜晚。他們就要播種了！但是，當雙方的情緒都高漲難耐的時候，老趙忽然罷工，從床上坐起來。小夏說：“是不是要我付小費？”老趙說：“我不能只有一個孩子?！毙∠恼f：“計劃生育，只準一胎?！崩馅w說：“再準備準備，也許你能懷上雙的?！毙∠恼f：“為什么非得雙的？”老趙說：“因為一個孩子太孤單，因為我不敢保證孩子將來不患絕癥、不被誤診、不出車禍、不遇自然災害、不被誤傷、不被誤判、不被強拆……所以，我需要雙的。”小夏聽得脊背發(fā)涼，緊緊摟住老趙，說：“老公，我同意懷雙胞胎，但今晚你必須把該做的事做完?！崩馅w戴上一個套子，想想，又戴上一個。小夏說：“有必要同時穿兩雙襪子嗎？”老趙說：“誰敢保證戴一個不漏油？萬一碰上次品，你就沒懷上兩個的機會了?！?/p>

除了繼續(xù)鍛煉身體，小夏還定時服用藥片。資料表明，那些藥片能促進排卵、增加激素，極可能為老趙同時提供兩個靶標。但是，人不勝天。一年后，他們的孩子出生，不是雙的，而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老趙和小夏愛得不行，即使孩子睡覺也舍不得放到床上，而是輪流抱在懷里。從此，老趙不再買雙份，而是盡量想法子把一塊錢掰成兩塊錢來花。孩子尤如靈丹妙藥，一下就把老趙的習慣治好了。

就像房價似的，孩子一天一長，天天長月月長，到她三歲的時候，原先可以買一套房的錢只能買一個客廳了。小夏指著孩子問老趙：“你打算給她留點什么？”老趙滿臉迷惘，說：“還沒到留遺囑的時候吧？”小夏說：“我是說房子，你能不能給她留一套房子？”老趙說：“我想買房，但錢不答應?！毙∠臄傞_手掌伸過來，像是乞討。老趙的身子往后一閃，說：“我真的沒錢了?！毙∠恼f：“不是還有一本存折嗎？我在柜里看見過的?！崩馅w說：“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買雙份了，按理你應該把工資本還我才是?！毙∠恼f：“房價飛漲，我們再不整合資金，將來連一間廁所都買不起?！崩馅w像性饑渴的男女那樣不經(jīng)勸，一眨眼就從手包里掏出存折。小夏把兩個人的四本存折打了合計，然后遞給老趙，說：“選套房吧，不夠部分到我們行去按揭?！崩馅w屁顛屁顛地選了一套現(xiàn)房，立即請人裝修。他把新房的甲醛一放干凈，就拿到了一張出租合同。合同上的收入正好填了按揭的窟窿。他們現(xiàn)在有收入，未來有投資，生活愜意，舉止優(yōu)雅，誰都不說粗口話，更不會罵房價上漲。

一天，小夏在打掃房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老趙柜子里的物品全都變單了，連那只玉鐲也不見了。小夏問老趙：“難道它們有腳，自個出門旅游去了？”老趙說：“為了買房，值錢的都賣了，不值錢的都丟了?！毙∠膶⑿艑⒁?，趁老趙不在家翻箱倒柜，尋找那些物品。越是找不到，她就越好奇越不服氣，甚至連當偵探的念頭都產(chǎn)生了。她把家里的抽屜全都拉出來，倒扣，發(fā)現(xiàn)一串嶄新的鑰匙被透明膠粘貼在底板背部。為什么要把鑰匙藏在這里？顯然是不想讓我知道。為什么不想讓我知道？肯定是有秘密。小夏一把扯下鑰匙，反復地看了一會，轉(zhuǎn)身沖出門去。

自從新房開始裝修，小夏就沒來過。她既是避甲醛，也是避噪音，更是因為照顧孩子沒得空閑。現(xiàn)在，她急火攻心地來了，鑰匙還沒插進鎖孔，魂已鉆進房間。或許是著急的緣故，第一下，她手里的鑰匙沒把門扭開。她扭第二下，鎖頭不動。她真不希望鎖頭轉(zhuǎn)動！但是，第三下，就在她準備高興的時刻，門卻“噠”地一聲敞開?？蛷d里，所有的家具包括擺設都和她家里的一模一樣，連窗簾、地板的顏色和款式都與那邊的相同。不小心，她還以為自己碰上了那個家。她踮起腳后跟，輕輕地走進來。鞋柜一樣，冰箱一樣，廚柜一樣，就連抽屜里裝的東西也沒多大區(qū)別。次臥一樣。書房一樣。小夏打開書房里的柜子，看見從那邊消失的布娃娃、畢業(yè)證、獎狀、郵票、相冊、移動硬盤、鑰匙、保險單、速效救心丸、相機和手表等等全都擺在這邊。原來，老趙偷偷摸摸地把家給復制了。主臥的門關著。小夏來到門前，叮叮當當?shù)剡x擇鑰匙。門忽地開了。小夏驚得一倒退，發(fā)現(xiàn)開門的竟是自己。天哪，她長得就像是我的親妹妹！她們相互打量，仿佛在照鏡子。照著照著，她們的目光都分別落在了對方的左手腕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