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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新生代農(nóng)民工的真實生活

    2012-04-29 00:44:03范傳貴
    百姓生活 2012年11期
    關(guān)鍵詞:鐵皮庫房新生代

    范傳貴

    梁忠良的上班場所,有點憋屈地附著在一座高大廠房的墻根底下。一排矮小而狹長的鐵皮房子,就夾在兩座廠房的縫隙間。門前散亂地停著幾輛電動三輪車。

    2012年5月11日上午,皮膚黝黑的梁忠良穿著深藍色工作服,別著腰包,從鐵皮房子里鉆出來。自2003年來到北京,他已經(jīng)在快遞行業(yè)干了10年。

    10年來,梁忠良從一個公司到另一個公司,從倉管員到派件員,從“跑腿的”到如今“底下有6個兄弟”的小頭目。雖然收入比以前多了,但他卻從未想過要在北京留下來。更確切地說,是“從未敢想”。

    在北京這座特大城市的每個角落,布滿了像梁忠良這樣的新生代底層農(nóng)民工。與土地和農(nóng)事的疏離,“80后”、“90后”的年齡,還有相比父輩所接受過的更多的教育,本應(yīng)讓他們帶著理想心高氣傲,但當面對這個車水馬龍、流光溢彩的都市時,他們卻自覺卑微如塵埃。

    棄學進京

    因為家里窮,梁忠良的學業(yè)在15歲初二那年結(jié)束。比他大4歲的哥哥則早已棄學多年。

    “不想看父親和哥哥那么辛苦?!绷褐伊几嬖V記者,他當時的成績并不差,只是想早些出來分擔家庭負擔。

    在家鄉(xiāng)打了一年多零工后,2003年夏天,梁忠良跟著哥哥來到北京。從內(nèi)蒙古東部城市烏蘭浩特到北京,兄弟倆坐了19個小時硬座,正式開始了在北京的“南漂”生涯。

    盡管只有17歲,但在一個親戚的幫助下,梁忠良順利進入了北郊一家大型快遞公司,在倉庫里搬卸貨物。

    “童工?那時候哪有人在意這些?!绷褐伊颊f,只是瘦小的身板還在提醒著自己年齡的問題?!柏浐艹?,常常搬不動?!倍@個問題,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在意。

    他干得比任何一個同事都賣力。“有時候一干就是18個小時,冬天外面很冷,我們卻熱火朝天。歇下來的時候,衣服里面的汗全結(jié)冰了,我也沒覺得冷?!绷褐伊蓟貞洠谝粋€月的努力過后,他拿到的工資是1120元。

    梁忠良這一干就是7年。7年里,他沒有逛過北京的任何景點,也沒有正經(jīng)回家過過一次年?!斑^年加班工資多一些,火車也擠,所以一般都是人家過完年以后,我再回家一趟?!?/p>

    在這期間,梁忠良因工作表現(xiàn)好,被升任為一個分站的主管,工資從最初的1000多元,漲到了2800元。

    一夜失業(yè)

    2009年,梁忠良已是所在快遞公司駐北京西站的貨物主管。而這里,也是他與這家公司分道揚鑣之地。

    2010年3月的一天,有客戶從重慶發(fā)來6包手機,每包中有7箱。梁忠良負責在北京西站提貨。然而最終送到公司后,負責人卻稱,對方發(fā)來的是7包,現(xiàn)在少了1包,要求梁忠良負責。

    盡管最終決定對梁忠良的處罰僅是100元的罰款,但這卻激起了他的去意?!安皇清X的問題,關(guān)鍵是我沒錯,為什么要受處罰?”他覺得沒意思,向領(lǐng)導(dǎo)提出辭職,正式離開公司。

    休息了兩個月,梁忠良進入另一家快遞公司。最初的工作還是在庫房搬卸貨物,3個月后他成為班長;7個月后他憑借此前7年的庫房操作經(jīng)驗,成為這家快遞公司的庫房主管;又3個月后,他被派往一個直營廳當經(jīng)理。

    “名頭都挺響,實際上就那樣。我當經(jīng)理的時候,那里就我們倆人,都是干活的。最多的時候工資也就4000多塊錢?!绷褐伊己┬χ忉尅?/p>

    僅一個半月后,因為公司人事變動,他又被調(diào)回公司網(wǎng)絡(luò)部擔任片區(qū)經(jīng)理;又一個月后,他回到庫房當副經(jīng)理。

    2012年春節(jié),梁忠良依舊選擇留在公司里值班。他要調(diào)出一個較長的假期來,因為過完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和在安徽的女友會合訂婚。

    春節(jié)后梁忠良離開了8天,他回到北京的時候,是2012年3月的一個凌晨。而這個凌晨再一次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領(lǐng)導(dǎo)深夜打電話,說出事了,讓我把庫房里的東西搬到另一個地方?!绷褐伊紱]弄明白,直到到了公司以后,他才被同事告知:公司倒閉了。

    僅僅一個晚上,梁忠良所在的公司人去樓空。他這個“副經(jīng)理”也凈身出戶,原先欠著的兩個月工資,只拿到一半。

    落空的夢

    梁忠良和記者坐在門前的水泥墩子上,點燃了一支煙。他指了指眼前的這個小鐵皮房:“現(xiàn)在這個公司是個國企底下的,應(yīng)該會更有保障一些?!?/p>

    接受記者采訪期間,梁忠良接了女朋友打來的電話,兩人吵了一架。他的女友在北京順義區(qū)的一家工廠里打工,房子也租在那兒。

    原本梁忠良和女友約好今天要回去一趟,但因為領(lǐng)導(dǎo)要來檢查而臨時取消。

    梁忠良從北四環(huán)的這個上班點到順義區(qū)的住處,只要一個多小時車程。但是由于梁忠良每天早上6點就要負責接貨,他每個星期只能回去一次。

    梁忠良不喜歡抱怨工作。對于倒閉了的前東家,他沒有怨言。對現(xiàn)在這份每月能拿到4000多塊錢的工作,他更是頗為滿意。

    對于記者提出的關(guān)于勞動合同、社會保險等,梁忠良說他之前所遇到的大部分公司都沒有,而他和他的同事也不在乎?!拔覀冞@一層級的人,就是賣力干活,很多都是臨時工。干多少拿多少,沒人管這些,也沒有哪個單位會管我們這些。”

    然而談及對所在城市生活的滿意程度,梁忠良卻一口定調(diào):“很不滿意?!彼艘豢跓?,細數(shù)起來:“交通設(shè)施好,但是卻老堵車;生活水平高,但我們的工資低;房地產(chǎn)發(fā)達,但是房子貴?!?/p>

    “沒有安全感?!彼挚偨Y(jié)了一句。

    “想過回老家去嗎?”記者問。

    “年輕人在那沒發(fā)展,回去沒啥意思?!彼唤?jīng)心地回答。

    “那想過留在北京嗎?”記者又問?!皼]想過?!彼α诵Γ目谡f,“不敢想。”

    這是幾天里,記者接觸的10余名新生代農(nóng)民工幾乎一致的回答。

    一個“90后”的男孩,在一家汽車修理廠工作,每個月拿著1000元不到的工資。

    他告訴記者,留在北京曾經(jīng)是他的夢想,但在北京待了一陣以后,他明白“這只是一個夢”。

    (據(jù)《法制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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