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輝:人人都能穿著出街的才是好衣服

劉莉 胡純

張文輝的設計師生涯像一個標準美國夢（American Dream），只不過情節(jié)更加跌宕。由中學美術老師起步，一步步成為奢侈品品牌“上海灘（Shanghai Tang）”第一位來自中國內地的首席女裝設計師，踏上巴黎時裝周的T臺。帕里斯·希爾頓穿著他的改良旗袍穿梭于交際場，安吉麗娜·朱莉在《古墓麗影》中穿著他設計的中式唐衫英姿颯爽，熊黛林在秀場上裹著他的刺繡大衣，巴黎時裝工會主席看熟了這張亞洲設計師面孔。他卻在時尚巔峰隱退武漢，踱回大學講臺。

第一課是走進奢侈品店試衣

坐在武漢紡織大學樸素教學樓里的工作室，張文輝聊起與時尚icon共舞的日子，聽到那一個個擲地有聲的名字，圍觀的我們好奇不已，他卻表情淡然，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2001年，已經(jīng)拿到高校教師第一個設計大獎的張文輝從武漢轉戰(zhàn)香港，在香港理工讀服裝設計的MFA（藝術碩士專業(yè)學位）。“在那之前去過的最好商場是武廣，認識的奢侈品品牌不超過5個?！?/p>

張文輝接到的第一個作業(yè)是逛街，老師發(fā)給他的表格上集合了香港的頂尖百貨公司和品牌集合?；屎蟠蟮?，大多數(shù)一線品牌店的門都低調閉合。穿著甚至有些土氣的張文輝鼓足勇氣，推開玻璃門，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茫然不知所措?！靶姨澯袑з彽墓膭睿_始試第一件Armani?！?/p>

“設計不是指具象的顏色、面料、款式，也許就是一種意識形態(tài)。”在不斷的訪店中，張文輝對自己全面顛覆。

2002年，他的畢業(yè)設計“幽默”被上海灘設計總監(jiān)看中，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另類表達暗合了這家品牌想要改變客戶群的心意。T恤、牛仔褲、毛衫……一向以珠片、收腰、鑲鉆主打的“上海灘”突然變了味道。

7個月做到首席

本來打算以張文輝的T恤作為點綴的“上海灘”在銷售報表中發(fā)現(xiàn)，這個系列的業(yè)績在當月成了主力。第二季，第一個來自中國內地的兼職設計師張文輝的單款設計價格達到5000元。這已經(jīng)是“上海灘”當年給全球兼職設計師的最高報價。

追加、再追加……已經(jīng)回到武漢的張文輝一晚上要收好幾封追加款式的郵件。2005年，武漢紡織大學做出破天荒決定，允許他停薪留職，暫時去香港工作。3年的兼職生涯后，張文輝以設計師身份正式入駐“上海灘”。

沒有海外留學背景，沒有海外生活經(jīng)驗……剛進“上海灘”的張文輝是一個十足異類?！熬瓦B唯一值得驕傲的普通話，也成了弱勢，因為工作語言是英語?！钡驗樵O計受到太多擁躉，入職7個月后，張文輝升至首席?！安粩嘤腥诵υ捨?，那種感覺，就像當年武漢的太和從鄉(xiāng)下請來一個人做設計師。”

但因為市場的反應熱烈，7個月后，張文輝升任首席設計師。進入管理層，壓力再次襲來。靜心做設計的張文輝仍忍不住顧盼，CEO是法國貴族，原萬寶龍（Mont Blanc）的老總，公關部經(jīng)理是李澤楷的前女友，市場部經(jīng)理是萬寶寶的男朋友……任何一個同事，都有比他更資深的背景，更廣的見識。唯一能說話的，是商業(yè)價值。

巴黎買手來武漢采款

2007年春夏季，“上海灘”的銷售比2006增長了58%，而這一點，“已經(jīng)超過了Tom Ford當年給Cucci做設計總監(jiān)時帶來的40%的增長幅度”。全公司對這個“最具商業(yè)價值的設計師”刮目相看，站在巴黎時裝周T臺上的張文輝被光環(huán)籠罩，內心里，卻在謀劃另一步人生。

觸動他做改變的，是兩個時尚寵兒的故事?！鞍拈T賭王的太太花一百萬訂一件大衣，我耗費了幾個月的心思，但看她試衣的一瞬間就明白，她只會穿那一次；還有個國外的富豪一擲幾十萬，定做了一床被子，后來我才知道那是給她的寵物用。”當年，恰逢《穿PRADA的女魔頭》上映?？赐赀@部電影，張文輝在一眾詫異的目光中做出決定，退出名利場，回校當老師。

他出現(xiàn)最多的地方不再是巴黎時裝周的T臺，而是三尺講臺。他的工作室從香港頂尖寫字樓移位武漢紡織大學教學樓的一個隔間。他的交際圈里最多出現(xiàn)的是學生們的笑臉。

張文輝與時尚的牽系卻因此更加直接。2010年，他創(chuàng)立自己的私人品牌Chris·Z，并在巴黎時裝周召開發(fā)布會。

這個曾在武漢與香港兩地輾轉的設計師，將他的設計作品放進巴黎最頂尖的三家Showroom，作品遠銷俄羅斯、日本、迪拜。來自世界各地的買手走進教學樓那間屬于張文輝的小小展廳，選款，下單。

Q：還記得自己的作品第一次折算了多少人民幣嗎？

A：學院派出身的設計師估計都記憶很深。1995年，連那個廠的名字都記得，叫“青春服飾”，是一個中老年人品牌。一個款給了200元，那會兒還在讀書，算不少了，很激動。

Q：設計成衣的目標人群是？

A：從我的第一件獲獎作品“空谷幽蘭”到現(xiàn)在的個人品牌，都走的是中式風格。但和“上海灘”完全不同，我追求的是極簡，硬朗。受眾群是有一定鑒賞力的中產女性。

Q：你自己的設計會不會有延續(xù)性的東西？

張：就像一個品牌有DNA，我想要延續(xù)的除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外，就是簡潔干凈。服裝必須要融入到市場，必須要生活化，一件只能在禮儀場合穿的衣服價值太低。

Q：為什么國內很多獨立設計師都愿意遠赴重洋推廣自己的作品？

A：純粹是經(jīng)費考慮，所以才會選擇國外的買手訂單制。如果我的品牌在國內做推廣起步就要2000萬，但在國外，設計、生產和銷售是三方分開的，國外的商場是向設計師去買貨，設計師只需要提供商品，不用考慮其他。我現(xiàn)在只管把作品放在展廳里，譬如說你是巴黎的買手，下20件，付給我30%的預付款，我就開始給他做，設計師本身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

Q：身上穿的衣服有自己做的嗎？你對品牌在意嗎？

A：每個設計師都想自己做衣服穿，但時間太寶貴。我尊重品牌，但并不在意，很多衣服都是在工作行程中一眼看中，也許只是一件幾歐的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