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地

廣 至

廣至，一座唐朝的城市

如今，是瓜州移民的郊區(qū)

春天就開始腐爛的城堡

為什么要留在唐朝的末梢

黃土墻，怎么看都是浮塵

栽下的樹苗，我們內(nèi)心的馬蹄

能踩出幾朵馬蘭

來獻(xiàn)給這舊年的書卷

社渠被風(fēng)沙掩埋了，我的希望

是來自遠(yuǎn)唐的打更聲

漏下來，像月光要洗去一生的黑暗

那個站在路口的人，嗨

不要說我認(rèn)識你，不要說

——昨夜的烽火

離開時擦干你眼角的淚水

三道溝

輕些，再輕些。你聽到融冰的水滴

就像我們?yōu)樾膼鄣呐四罱?jīng)

陽光折斷了翅膀。在河西走廊

所有的旅程，不過是積存了龐大的憂傷

你看，斑頭雁，成群都在落單

哪里能找到它們迷失的家園

假定我在河岸上已經(jīng)走了很遠(yuǎn)

誰又能領(lǐng)我回來？說出昨日的誓約

不過是在清醒的傷口上，適應(yīng)彼此的婚戀

三道溝，其實只有一道溝

用排除法減去命運，用并聯(lián)法說出寂寞

三道溝，其實也是一道溝

那時候我在穿過鄉(xiāng)村

一塊塊貼地而飛的塑膜，凌亂、骯臟

像融化的烏鴉，取走了日子的重量

沙 河

我的背囊里，還有多少眼淚的黃金

它們留守的時光，像烏鴉念出的錯字

在春天的課堂上

為什么，一個人一出生

就要走向回家的路

你知道我內(nèi)心的雪，積壓在

祁連山的肩膀

命里的梅花，命里的燈光

已經(jīng)失去了火焰的體溫

如今我趟過這條河。一條沙的河

像小小的容器，收攏了我漫長的夢想

——一只載不動春天的木蘭舟

就像風(fēng)濕的骨節(jié)，嘎吧作響

我們說起詩經(jīng)的雅頌，說起故鄉(xiāng)炊煙的味道

就像心胸里裝了一條河

一浪高過一浪。都說：我想回家

哪怕是，春寒收走心臟

只要日子安靜下來，安靜

像我出生的時候，那么小

陳思俠：男，1969年生人，甘肅玉門人。甘肅省作協(xié)會員。作品散見《詩刊》、《星星詩刊》、《飛天》、《西部》等文學(xué)期刊，并入選多個選本。出版?zhèn)€人詩歌、詩論合集《雪坂上的白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