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復地球，用生態(tài)藝術

約翰內斯·瑪提森

暴雨、臺風、泥石流、地震??我們的生存環(huán)境正變得越來越危險?，斕嵘┦吭诘聡鴱氖滤囆g教育工作長達二十多年，內容涉及藝術、教育、環(huán)保、文化等多個領域。結合對生態(tài)文化的獨到見解，如今的他致力于各種生態(tài)康復項目，用最少的錢，最有意思的方式與世界各地的年輕人一同修復殘破的景觀，完成了許多獨特的環(huán)境保護項目。對參與其中的學生們來說，除了享受到創(chuàng)作和勞動的樂趣之外，也得到了心態(tài)上的成長。

修補的不僅是環(huán)境

有人問我：“約翰內斯，你究竟是做什么的？藝術家？教育家？周游世界的景觀設計師？人類與地球的透視者？”或許這些答案都是正確的，但準確地說，我應該是上述角色的綜合體。

大學建筑專業(yè)畢業(yè)后，我在建筑師事務所工作了兩年。但是從事的設計工作并未讓我感到滿意，我時常捫心自問：怎么可以將活生生的人放進我們所設計的箱子中？于是我開始希望有一種設計能讓人融入更適合他們的環(huán)境中，這便是我對人文建筑最初的構想。幸運的是我隨后接觸到了約瑟夫·勃伊斯教授的“人文塑料”藝術，他在卡塞爾的作品“七千棵橡樹”中展現(xiàn)了人文雕塑有關生態(tài)時光的一面——用五年時間種植了7000棵橡樹，這是一種互動式的自然藝術，每一個參觀者都可以參與到這個生態(tài)雕塑的制作中，感受雕塑中濃縮的地球的變遷。在如今這樣鋼筋水泥的社會中，這7000棵橡樹讓我感受到了自然的生動與溫情。自此“每一個人都是共創(chuàng)地球的藝術家”這個觀點深深印刻在了我的腦中。

我熱愛“自然”這個主題，因此無論在何地，我都渴求去了解自然最本質的聲音，希望以一種最自然的方式來修復生態(tài)。剛開始的時候，我與學生們開展了重新造林的活動，而后我?guī)ьI著學生在校園附近進行開放式教育——我將教育場景設置在自然環(huán)境中，讓學生通過實踐活動進行學習，而后又和他們一起進行了很多創(chuàng)新性的恢復生態(tài)景觀的工作。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感受著與自然關系的微妙變化并樂享其中。令我欣喜的是，不僅環(huán)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那些參與進來的年輕人們在心態(tài)上也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生態(tài)康復，從一定意義上來說，修補的不僅僅是環(huán)境，還有人與人、人與生態(tài)之間的自然關系。

第一個景觀治療項目

當我站在海德堡瓦爾多夫學校新建教學樓前的時候，眼前并沒有孩提回憶中溫馨的校園畫面，首先占據(jù)視線的是隨處可見的一大堆建筑垃圾，校園中沒有一絲綠色的氣息，這讓我感到十分震驚。我難以想象當我們的年輕人在這樣的封閉校園中學習人類積淀下來的經驗與歷史的時候，他們的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我渴望改變人與自然隔離的不合理現(xiàn)狀，這便是我的第一個景觀治療項目——海德堡的學校公園。

在成為該校的藝術教師后，我立即開始與學生交流我的公園設想，并時刻提醒他們公園規(guī)劃中的藝術特性，這很快讓他們提起了興趣。我們利用課堂時間盡可能多地開展戶外工作，當天氣糟糕的時候，我們便在室內用木材、石頭和顏料做設計。就像你們能理解的那樣，我和年輕人們正努力用雙手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公園，這聽上去十分有趣是不是？我們準備將公園設計成一個丘陵式的景觀，種植各種樹木，自由形狀的運動草坪，蜿蜒曲折的小道與水流，各式各樣的假山和潮濕的花壇。期間我們還進行了十分有趣的班級競賽——看哪個小組能在十點鐘時為山丘運輸最多的石頭。利用這樣的土堆山丘，我們在最大限度上減少了附近高速公路的噪音，而這樣的丘陵設計也為在這里學習的年輕人帶來了不少的安全感——我們要將海德堡設計成生活與體驗的空間，而不僅僅是學習的場所。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參與勞動的年輕人體驗到豐富的自然環(huán)境，他們開始恢復本應有的朝氣。

后來，我又建議大家學習凱爾特人的石質建筑，在我們自己的公園中建造一個石質風格的能量場——就像是一座具有再生能力的生態(tài)加油站。四年后，一位占卜學家在測量這塊公園土地時發(fā)現(xiàn)其蘊藏著非常巨大的能量，這一結果也讓同學們無一不感到意外——他們開始發(fā)現(xiàn)這不僅是個興趣作業(yè)，還是件十分有意義的工作。

在我的觀點中，讓年輕人在教室里學習如何做好一件事是十分無趣的，所以我喜歡邀請大家參加我的項目，在實踐中切實地獲得經驗和成長。比如有一次我請大家結合自然環(huán)境合作完成一個渡河項目，要求大家一起來雕刻一條五米長的獨木舟，然后劃著獨木舟橫穿學校附近的內卡河。在制作獨木舟的三年里，時不時有學生對這個項目產生懷疑，他們問我為什么要做獨木舟而不是課堂上示例的其它小制作？為什么要花這么多時間做一件吃力的事情？但在漫長的制作過程中，他們開始發(fā)現(xiàn)看問題不能太急功近利，并逐漸學會培養(yǎng)耐心和毅力，將自己還原到一個更原始的狀態(tài)中——只借助木頭、錘子、榔頭等簡單工具的幫助完成這個需要不斷貢獻的勞動工作。值得欣慰的是，這些年輕人最終學會了如何合作，并憑借集體的智慧制造出了獨一無二的獨木舟。

開船儀式上，每次兩名學生乘坐他們自己打造的獨木舟，一人劃槳，另一人渡河，然后大家調換角色直到所有人都到達對岸。在活動中途，不知情的代課老師還被同學們扔下了船。經歷了那次的渡河行動后，我發(fā)現(xiàn)那些嬌生慣養(yǎng)的青年人開始喜歡親近自然，愿意在集體中分享自己的樂趣，并開始享受勞動成果的樂趣，這幾點令我的同事們也感到十分吃驚。比起在課堂里聽老師講什么是水，這樣的經歷能讓他們真正體驗到什么是水，是河，就連把船推到河里這一簡單的動作，也能使他們置身于自然中，真正去觀察自然的特性和變化，而不是在封閉的教室里反復觀看那些沒有生命力的樹葉和河流的照片。他們之前的疑惑也最終得到了答案——許多人從一整塊木頭刻一條獨木舟做起，學會了觸摸地球的脈搏，開始嘗試跟河流、山巒、草原進行溝通和對話。

綠色景觀島和生物動力農法

在這個過程中，我在那些20歲左右的青年人身上，總能感受到十分鮮活的巨大能量，我也非常樂意在所從事的項目中看到年輕一代對自然與生態(tài)關系的正確改觀。為此，我開始在世界各地邀請當?shù)氐哪贻p人一同進行景觀修復項目。

有一次，在西班牙南部的山地荒漠，我們的目標是把2.7平方千米的荒漠山地改造成一個“綠色的景觀島”。我和來自三所不同學校的27名學生駐扎在改造后的簡陋窩棚中，在炎炎烈日中每天工作七八個小時。這次的項目與前幾次有所不同，我們完全離開了自身熟悉的校園環(huán)境，在異國他鄉(xiāng)與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年輕人們一起開展項目，而這次項目明確的保護目標與措施，也讓我們的工作與前幾次相比更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為了給山地帶來綠色的生機，我們先得準備好充足的幼苗。由于外來植物無法存活，我們開始四處尋找當?shù)刂参锏姆N子和幼苗。學生們花了三天時間去尋找合適的種子，為了能按時完成任務，他們還自發(fā)地規(guī)定每人每天必須找到300顆以上的種子。四天后，我們終于找齊了足夠的種子，整整一萬顆！然后還需要尋找適合的播種時機。大家把橡樹種子放在麻袋里浸泡兩天后，在表土層挖出一個個30厘米深的小坑，每個坑里放下三顆橡樹種子，然后用薄薄的土蓋上。為了避免單一種植，我們還種下了從附近學校免費獲得的700棵石松。埋好種子后，同學們又用一周的時間給種子建了一圈可以收集水分的石頭小圍墻。在此前開展的多次國家綠化行動中，植物的存活率僅為20%，令人感到高興的是，在我們集體的智慧與努力下，這次的綠化存活率超過了50%。大概也因為我們的工作方法和成效不錯，也讓不少年輕人對生態(tài)修復重拾信心，開始有更多人參與到生態(tài)修復的活動中。

有時候，當我們關懷自然的時候，我們本身也會受到大自然的熏陶。在某次美國新奧爾良經歷了颶風之后，我和四十多位年輕人從美國各地趕到那里。我們跟很多當?shù)厝私涣?，并討論如何幫助新奧爾良重建家園。當?shù)厝苏f他們想要的不是城鎮(zhèn)的復原，而是希望我們能修復當?shù)卦械纳鷳B(tài)面貌、展現(xiàn)颶風所留下的自然意義。

于是我們想到了農耕里的一種生物動力農法，用牛糞、礦物質和水第一分鐘按順時針方向攪拌，第二分鐘按逆時針方向，利用這種方法創(chuàng)造出一個漩渦來，可以幫助種下的種子更好地生長，這是非常神奇和有意思的現(xiàn)象。我們讓好幾百人一起創(chuàng)造出這樣的旋渦，然后到各個地方去種樹。因為這就是颶風向我們顯示出來的東西，我們也這樣遵照自然的意愿幫助當?shù)厝酥亟诵聤W爾良。最后我們還創(chuàng)建了一個公園，以臺風的轉動路徑為創(chuàng)意，以此向大自然致敬。有的學生認為應該把這個圖案帶到學校來，所以在籃球館也做了類似的圖案，把球隊改名叫颶風球隊，我想這也是他們對自然有了更深入感悟的體現(xiàn)吧。

由此可見，自然界作為世界的第一件藝術品，而我們作為自然的一部分，有義務與自然合作，就能把這件藝術品變得更加美好。這是我深信的一個原則，這也是我希望所有年輕人能夠理解的。

責任編輯：曹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