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這回事兒

邊澄澄

你眷戀的都已離去，

你擁抱的并不是總能擁抱你。

我擁有的都是僥幸啊，

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一

吳深走時最后跟他說話見面的那個人并不是我。

我想到不會是我，但沒有想到會是澄露。

澄露是我的姐姐。

已經(jīng)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冷戰(zhàn)，互相不講話，不發(fā)信息，不再關(guān)注彼此的微博，不再下班膩在一起。白羊座的男子對愛情是沒頭腦地興致迭起，幾天不聯(lián)絡(luò)是常有的事，我習(xí)以為常。白曉楓替我不值，她讓我去刺激一下他，我搖頭說不，你太不懂吳深了，你越逼只會讓他越躲避。他若是愛自然會來找你，若是不愛越爭取結(jié)局會越詭異。

白曉楓沒有聽懂，她嘲笑我是不是談戀愛談傻了，愛情里頭哪里有什么理智可言。若是真的愛，就一定要奮力爭取，縱然結(jié)局是魚死網(wǎng)破也在所不計。

白曉楓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是亮晶晶的閃亮，我能強烈地感受到她對愛的渴望。她還是個極其單純的等愛的女子，我不忍心將我的傷口剝開給她看，怕毀滅她對愛的最初的忠誠。我想留一個余地給她，讓她能美麗地遇到屬于自己的愛，而后忠誠愛到底。

和白曉楓道別后，我一個人到美術(shù)館附近走了走。我已經(jīng)許久不曾逛街，和吳深在一起之后跟著他忙事業(yè)，忽略了真正屬于自己的時間，他對我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對他的員工，菲菲，你去幫我倒杯咖啡，幫我打印文件，幫我約李總?cè)パ蕾I加坐坐……有好多次，我忍住怒火想把文件扔在他的身上而后狠狠離去……可我做不到。

十年。

從18歲到28歲，我有幾個可以揮霍的十年？或者說，還會有誰要看十年后滿目瘡痍的女子一臉言不由衷的笑？

我這樣放低身軀放棄自己迎合他對理想的追求，我不見得有多高尚。在愛里摸爬滾打了這些年，我擁有的，不再是一份等待結(jié)婚的矜持的心，而是如何平衡自己的壓抑。若是在沒有星星的夜里，我也可能會哭一會兒，吳深則趴在書房的桌子上沉沉睡去，他的夢里，出現(xiàn)誰根本不重要，我哭了之后只剩下笑，當(dāng)然他以為他早就看透了我，所以也根本不需要在意我笑的意義。

有什么意思呢？

沒意思。

澄露一句沒意思，將我所有情緒的終端挑起，我受不了她這么輕描淡寫的語氣。她是我親姐姐，她應(yīng)該明白她的身份，她的話跟別人不一樣，她任何話都可能掌控了我這次愛情的生殺大權(quán)。她卻裝作如此不經(jīng)意。

我很生氣，非常生氣。我有段時間不想理她，不去她的花店，不再買花去送給吳深的爸媽，不買她寫的書，不給她打電話?？墒侵挥谐温抖遥偪裾椅业臉幼雍芸尚?。她穿長裙到處找人打聽我在哪里，她是穿不穩(wěn)高跟鞋的，她還是要裝作很正經(jīng)的樣子去吳深的公司質(zhì)問他我去了哪里——哦，對了，也許，也許是那個時候，他們熟識了吧。

后來我被派到西安去出差。

我坐了火車，十六個小時的臥鋪。我在那里呆了一個星期，然后遇到七天都下雨，有個夜晚簽了合同穿著短袖在雨里等車，整整兩個小時，一輛輛車從旁滑過，沒有為我停下一輛。鞋子濕透到報廢，人也凍得嘴唇發(fā)紫，好不容易回到賓館，匆忙梳洗躺在床上時渾身開始發(fā)燙，發(fā)燒嘔吐，情急之下?lián)軈巧畹碾娫?，是的，我撥打的用戶已?jīng)關(guān)機。

他不該等我回復(fù)結(jié)果么？我不重要合同也不重要么？這夜半三更我冒雨為他贏得合同，他呢？不僅沒有一句問候連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想哭的感覺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恍然驚覺，我已經(jīng)不知道他的行蹤，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機，什么時候出門，心情好穿什么，心情不好去哪里，他一個人開車去三十里外的山里喝茶我已覺得不可思議，他卻興致勃勃說順便買了茶葉要送我?guī)状屛覍W(xué)會泡茶。

公司里的人都說，菲菲姐，吳總對你可真好，做什么都惦記著你。我只有回以禮貌的笑，除了笑我不知道還能做什么。是啊，我是那個被他惦記的人，是身外之物而已，我已容不進他的世界。

二

白曉楓所在的雜志社有采訪任務(wù)，讓我找吳深為她介紹幾個能做專訪的角色。我義不容辭地答應(yīng)了，也滿以為能借著機會捋清跟他之間的問題。

我想我還是在乎他的，沒有人比我更在乎他。

那天晚上我沒有做飯，本想能跟他出去吃讓氣氛緩和一下。他卻很晚才回家，喝了很多酒，疲憊不堪的樣子，神色茫然。他這副尊榮我已然提不起任何興趣說任何話，心下一片暗淡。還是老樣子給他煮了醒酒湯，為他脫衣幫他放水洗澡而后蓋好被子關(guān)了燈帶上門讓他安睡。轉(zhuǎn)身之后只剩嘆息，他不給我機會，完全不給我任何發(fā)問的機會。

我大腦里一片空白，整個人混混沌沌，一整夜窩在沙發(fā)上看不知所謂的電視劇，看到后來人迷迷糊糊睡去，等我醒了發(fā)現(xiàn)才六點多，但是房里根本沒有人。吳深居然已經(jīng)去上班了。

他就是這么不可琢磨，時刻都像個戰(zhàn)士，繃緊了弦，隨時都能跳起身來搏斗。

這對看似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的情侶，實際上早已沒有單純在一起的時間。愛情被工作攪成一團亂麻，互相廝殺后愛情節(jié)節(jié)敗退成工作的附屬品，似乎沒有翻身的余地。

我的慌張開始蔓延，嚴(yán)重到已無法想象今后要怎么過下去。情緒找不到宣泄口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心像個容器，一旦所有說不出的話都憋在心里匯集成滿滿一瓶，恐怕只有干脆砸碎它才能釋放自己。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卻不知道要找誰求救。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跟澄露提起這件事情，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她還在捯飭著她新進來的百合，灑水剪枝包裝動作嫻熟美麗。她轉(zhuǎn)身去拿了個瓶子遞給我，給，送給你。

送我花干嘛？

你最近太累了吧，應(yīng)該多出去走走，不要老關(guān)在自己的世界里。吳深和你沒那么大的問題，你們只是太了解，你要相信他。

澄露不徐不慢地說出這一番話，讓我異常不安。我還沒有開口發(fā)問，她似乎對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了如指掌，她……她是怎么知道的？或者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擔(dān)心的是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吧，我和吳深這種莫名其妙的互相不理睬，或者是已經(jīng)疲憊到不需要再理睬了嗎？如果是已經(jīng)厭倦，為什么還要在一起，為什么不干脆提出分手呢？

分手？你們能分手嗎？分不了的……

澄露反問我。

確實分不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從雙方父母早就默認(rèn)到公司內(nèi)外相互扶持，我們兩個人早就活得像一個人，像是一整張結(jié)實且被雨水濕透了的網(wǎng)，活得密不透風(fēng)且看不見外面的世界了。我們分分鐘都是自己，分分鐘又是對方。那種感情不用言語，多說一句都是多余，都是不確定。然而就是這種不確定才是最大的問題。

是什么問題呢？看不見摸不著，只能是我一人感受，真真切切地覺得自己過得窒息，我已經(jīng)像他的左右手，握住的總是恒定的溫度，他不會對你忽冷忽熱，永遠(yuǎn)只有一副常溫表情。十年里，我們的交往越發(fā)像是親人，而親人的感情是最不需要經(jīng)營的，那種沒有血卻勝似血濃于水的親情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想我很能明白為什么很多談戀愛多年以后的兩個人寧愿做朋友而不是夫妻了。

我很害怕是這種結(jié)果。

吳深跟我提起你們的婚事，說是等忙完這陣子就帶你去登記。

我越發(fā)震驚，結(jié)婚？吳深會想到跟我結(jié)婚么？太沒有預(yù)兆?；蛘哒f，這么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應(yīng)該是我第一個知道的么？我自己要結(jié)婚還要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這太荒謬。

現(xiàn)在就挺好的，不著急結(jié)婚。

不著急？不著急你跑來找我干嘛？只是心里煩悶隨便找個人訴訴苦就好了，我?guī)湍愠鲋饕饽銋s說你不著急，你分明是耍我!

我沒有料到澄露會發(fā)火，她從來都是個不會發(fā)火的人，說話柔柔弱弱，做事瞻前顧后。況且，她也根本沒有任何可以發(fā)火的理由。

除非，她知道某些內(nèi)幕，或者參與了某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懶得去猜。

我沒有再接澄露的話，心里如同翻滾的浪，多說一句都會是風(fēng)波。我望了望窗外，這幾天連綿陰雨，江面上全是氤氳的霧氣，空氣潮濕，氣溫陡降，燥得人似清非醒，一點都不像江城的夏。

我接了個電話裹緊風(fēng)衣匆忙而去，她送給我的花被我隨手丟進了轉(zhuǎn)角的垃圾桶。

三

吳深周四的例會沒有讓我參加，公司所有的人都去了會議室，氣氛詭秘。我獨自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顯得有點無聊。

落地窗外是被太陽照得懶洋洋的江面，船只穿行，灑滿陽光。

我還記得，選在這個地點做辦公室是我提的建議。當(dāng)時我們根本就沒有多少錢，能租一個普通的OFFICE已是不易，何況還要租這種能看到江景的房間。但是我篤定要這一間，跟吳深鬧了很多次的結(jié)果是他屈服了。這是我的一個夢，在看不到海的城市，能看到落日余暉下的江，人心也會變得開闊吧。搬進來之后我眼見著他生意越做越好人越來越沉默，除了工作我們不再有更多的交集，他變得更有手段更世故，跟我大學(xué)時認(rèn)識的那個背著吉他唱著“白衣飄飄”的大男生相去甚遠(yuǎn)。

其實我想我是可以理解他的。一個人離鄉(xiāng)背井在異地打拼，理想和現(xiàn)實的差距將曾經(jīng)所有有夢想的人打回原形。只有隱忍，只有退讓到一個無謂的自我，才能真的以無畏的心去拼殺出一條出路，不至于被這個世界淹沒。

可是吳深從未想過他失去的是什么。

他認(rèn)為他不停地獲得從未失去，他從來不正視這個問題，說到底是不敢正視自己的內(nèi)心。

我也不敢，我不敢問自己這些年真的獲得了什么，真的愛著嗎？愛著誰呢？愛錢嗎？還是愛上一段不敢回望的從愛變成不愛的記憶？

我們弄丟了什么？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答案在哪里。

電話鈴聲將我從思緒里拉了回來，是一通打錯了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女孩向一個我不熟悉的名字推銷保險。我跟她聊了聊，她聲音小小的，斷斷續(xù)續(xù)，口氣生澀，我猜測她應(yīng)該是剛出來工作不久，她興奮地說我猜對了。天真爽朗的笑輕易就將我打動，我說你明天來我辦公室吧，為了我的曾經(jīng)，我要向你買一份保險。

會議室里還沒有動靜，我忍不住探出頭去看，無比靜，有種事發(fā)前的不安。有一剎那我想到的是港劇里的狗血劇情：比如，吳深想要給我一個驚喜，要向我求婚。他捧著九百九十九朵白玫瑰，一克拉的鉆戒，單腿下跪，無比虔誠地說菲菲請嫁給我……

有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以吳深的個性，最多也是找個沒有人的花園問一句你想嫁給我不？語氣里是“我本身就該嫁給他”的肯定，根本不會顧及到我的感受。

我寧愿這次我猜錯了。

會議室門忽然一下開了，所有員工陸陸續(xù)續(xù)跑到我身邊，前前后后站著，臉上和眼睛里都有笑意，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確定的答案，直到他們齊聲叫著：“嫁給他吧！”然后從身后摸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彩帶向天空噴灑……

可是，可是……

可是我看到最后出來的吳深時，才確定自己并沒有被瞬間的興奮沖昏頭腦。我要嫁給眼前的這個人嗎？我確定嗎？

我很不確定，我無法給自己答案。

我慌慌張張地退后退后，我跑得很快，在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時迅速從人群中撤離，按電梯時內(nèi)心有鼓敲得非常擲地有聲。咚！咚！像是有個聲音一直在我心里盤旋：不，菲菲，那不是你想要的……

四

你到底想要什么？

澄露已經(jīng)很壓抑她的不滿，對我這種在她看來一沒長相二沒腦子的糊涂妹妹，在被求婚的時候不是乖乖點頭答應(yīng)而是倉惶而逃她很是不解。

我低頭繼續(xù)吃我的牛肉面。我確實給不出一個具體的答案，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所以要從何而談？

難道你恐婚？

恐婚？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恐婚嗎？結(jié)婚不正是我期待的嗎？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十年如果不是為了結(jié)婚那為什么在一起？單純只是為了習(xí)慣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的安全感，還是根本就失去去愛另一個人的精力和能力？在外人看來，我和吳深的感情看起來深切而平靜，我們這樣平淡安然過一生真的是對方最好的選擇。所以，我怎么可能恐婚？

我點頭后又匆忙搖頭，卻感覺有什么東西如鯁在喉，頓時完全沒了食欲。

澄露卻說她完全懂了。

你還真是我的親妹妹，跟我犯的毛病都一樣……

我聽不懂澄露在說什么，她的情緒開始變得不對勁。我從來沒有問過她為什么要離婚，就在當(dāng)初父母那么反對他們結(jié)婚，她依舊愛得全情投入義無反顧卻換來這么一個破爛的結(jié)局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要給予安慰還是幫她承受苦痛。

似乎我什么都幫不上忙，我連自己的事情都無法定奪，再參與到別人的感情世界太力不從心了。

澄露喝醉了，她連續(xù)喝了很多酒，我勸也沒有用。我不知道是什么觸動了她內(nèi)心最優(yōu)柔的痛苦，她哭得很徹底很傷心。我?guī)状蜗敕鲋急凰崎_，我沒有辦法，只好打電話叫吳深來幫忙。

我沒有想到吳深跟她這么熟，他扶她的動作很熟練，先把澄露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而后騰出一只手來扶住她的腰，澄露整個人的重量全在他身上，懶懶散散口中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我愣在那里，看著吳深攙扶著她往前走，兩個人步履一致，澄露的長發(fā)在夜里被風(fēng)吹起差點迷住了我的眼睛。

發(fā)什么呆啊，來幫忙把車門開了。

吳深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我并沒有跟上，朝我發(fā)號施令。

我呆若木雞地點頭，隨便應(yīng)了一聲，直接繞到他們前面去開了車門，迅速坐到后排之后，澄露也被吳深塞了進來，吳深啟動車子，時不時地回頭看我們。澄露的頭斜斜地靠在我的肩膀上，眼睛緊閉，似乎是睡著了。

這一路上直到把澄露送回家，我都沒有再跟吳深說話。他似乎也沒有想要跟我說話，我想可能是那天我掃了他面子他還在跟我生氣?？杉热桓疑鷼?，為什么我一說澄露喝醉了他二話不說就馬不停蹄地趕來？

我真的想不通，他也根本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我們到家后他似乎很累，鞋都沒有脫直接倒在沙發(fā)上，我試探地在他旁邊走來走去，他也沒有反應(yīng)。我干脆把客廳的燈滅掉，一個人坐在只有月光的書房里，不知道怎的，臉上爬滿了淚痕。

五

在意識到事情并沒有轉(zhuǎn)機時，我想找吳深好好談?wù)劇?/p>

白曉楓卻勸我不要去碰釘子。

我不解地看著她，碰釘子？難道你不覺得我正在一個人吃釘子嗎？

是你自找的啊，他求婚你不同意，他沒來找你吵架就算了，你倒要找他去算賬，這說得過去嗎？

白曉楓思考問題的邏輯我一點都不覺得驚訝。我身邊的這一票朋友，個個都認(rèn)為吳深愛我到發(fā)瘋，個個都以為我們天造地設(shè)早就該成雙成對?？蓯矍檫@回事，根本就是最私有的秘密，只有兩個當(dāng)事人能心知肚明，外人再看得多都是鏡花水月，永不能搞清楚真正的狀況。

菲菲，你答應(yīng)吳深算了。大家都等著喝你們的喜酒，不要讓我們等太久。

白曉楓越說越離譜，也許她跟澄露一樣認(rèn)為我得了恐婚癥，她邊喝著咖啡邊看雜志的悠閑神態(tài)讓我真的好想沖過去潑掉她的咖啡扔掉她的書，大叫她根本不懂我。

所以我不依不饒。

我要確定他是不是還真的愛著我。

白曉楓深深懷疑這件事情的可行性，她認(rèn)為我真的想多了，在她看來她根本再找不出比我們更美好的姻緣。她說菲菲你現(xiàn)在很可怕你知道嗎？你用自己世界里的標(biāo)準(zhǔn)來懷疑外界的一切東西，你根本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出不來了！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白曉楓被我罵走，可我沒想到，吳深也走了。

他的辦公室人去樓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在他辦公室轉(zhuǎn)了好幾圈，除了桌子上擺了一張我們曾經(jīng)的合影——這又能代表什么？他沒有留給我任何話，沒有抱歉沒有承諾更沒有歸期。這一切都像是策劃編排好了的劇情，他換了電話賣了車和房子，走得干干凈凈了無聲息，根本就沒打算再回來，我知道，我不可能再找到他。

心中的謎團壓得我無法入睡。

是他也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問題了嗎？這死水一樣寧靜的湖面下有多少未知的暗涌，他怕了嗎？不敢面對，所以選擇了逃避。

澄露才是最后一個見到他的人。

我要不要再去找澄露？

我知道我不會去找，他們之間的微妙不是我能理解，也不是找到就能解決的。世界上那么多未完成，亦不需要我去完成。

六

三個月前。

微薄上有個聊得不錯的朋友，認(rèn)識數(shù)月，仿佛已熟識若干年。我們從未問過對方的職業(yè)，好像這也一點都不重要，心與心的溝通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嗎。我們有很多相似處，都是獅子座，都愛笑，都愛吃好吃的，對錯了的事情從來不解釋……我知道他叫木一，閑時種薄荷和向日葵，一人在大雪天裹了軍大衣去樓頂拍星星，或者跟有點喜歡的女生開很遠(yuǎn)的車去吃烙餅和小餛飩。我試圖想象過他的樣子，戴眼鏡，穿格子襯衣，不是太高，還總背著很重的相機。我把這些說給他聽，他哈哈笑著說我全錯了，他說我好白的，很高很帥。我說天啦，我最討厭小白臉類型的男生。

我說我給你介紹一女朋友吧，人很好。她叫白曉楓，跟你很配，她頭發(fā)長長清白纖瘦，是你喜歡的文藝范。

他說你怎么知道我喜歡？要是我不喜歡呢？我說你一定喜歡，我安排你們見面。我如此急切切地編排著別人的人生，似乎是為了填補自己心中遺失的那個黑洞。他開始有些猶豫，后來卻也答應(yīng)了。

這么沒頭腦的事情我是在一個喝醉的晚上做的，而后還真的說給白曉楓聽，她差點罵死我，她說菲菲麻煩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的老公八字都還沒有一撇，有必要那么著急把我嫁出去嗎。

我說那怎么辦，我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人家了。

那就你自己去。

白曉楓無心插柳的一句話讓我蠢蠢欲動。

我真的要去了，不是賭氣。我是認(rèn)真的。

木一描述的，一起聽風(fēng)看雨才是我想要過的生活不是嗎？

是的，不是吳深，是我已經(jīng)先厭倦。

在別人看來，我擁有著僥幸的愛情。他們卻不知道，我一直幫吳深過著只屬于他一個人的人生。

我的呢？

我決定要去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