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做一回再世關羽“刮骨療傷”

“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也就是毛澤東說的“要革命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即便“不亡”，受傷掛彩也是家常便飯。 被劉伯承夸獎為解放軍“最優(yōu)秀將領”的粟裕曾經(jīng)感嘆說：“在和我共同參加戰(zhàn)役、戰(zhàn)斗的同志中，犧牲了的烈士有十數(shù)萬，而我還活著?！彼呜搨€在不經(jīng)意間成為刮骨療傷似的人物，做了一回再世關羽。

1933年5月與許克祥鏖戰(zhàn)于硝石

1933年1月，紅一方面軍調整編制序列，撤銷了紅四軍的番號，部隊縮編為兩個師，直屬紅一軍團指揮。不久，紅一軍團教導師也隨之解散。 這次“機構大改革”，原本擔任教導師師長的粟裕沒能升上去，但也還算走運，沒有就地免職“下崗”，于2月平調為紅十一軍參謀長。

這時候，因為王明、博古等人掌管了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的大印。隨中央機關從上海搬來江西蘇區(qū)“現(xiàn)場辦公”的博古，不顧第四次反“圍剿”才結束，疲憊的部隊急需休整的狀況，連連發(fā)出“最高指示”，下令紅軍不得整補，要“不停頓地進攻”。 1933年5月，粟裕和軍團政委蕭勁光率紅十一軍奉命攻打硝石。

硝石，位于江西省東部，是一個較大的自然村。湖南軍閥許克祥的一個師就駐在這里，戰(zhàn)斗力還較強。許克祥也是粟裕的老鄉(xiāng)，是1927年長沙“馬日事變”的“杰出”創(chuàng)造者與執(zhí)行人，屠殺了不少湖南中共人士。

當年鬧學潮的粟裕，從常德城臭烘烘臟兮兮的下水道里好不容易鉆出來，風餐露宿，靠近長沙時，就見到處張貼署有許克祥大名的清查戶口、十戶連坐等“清剿”共產黨的告示。他最后是七拐八彎繞過長沙市區(qū)，偷偷找到長沙北站，躲進一列北上火車的座位底下，一直等火車出了湖南地界，離開了許克祥的“一畝三分地”，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多年的冤家偏逢路窄，粟裕和他的隊伍這回是碰見老仇人了。戰(zhàn)斗一打響就分外激烈。紅十一軍二十八師奉命攻打一個山頭，被許克祥強大的火力壓制，前仆后繼卻屢攻不下，形勢十分危急。

左臂嚴重受傷軍醫(yī)決定截肢

粟裕和蕭勁光聞報，親自趕到前沿，組織部隊再次沖擊。軍團兩大巨頭一到，無疑給將士們帶來了信心，也帶來了壓力。二十八師再次鼓起勇氣，奮力一沖，許克祥部支撐不住，很快就潰敗下去。

但許克祥到底出身湖南講武堂，非同一般的草莽。紅軍正追擊山頭殘部的時候，他命令第二梯隊突然出現(xiàn)在紅軍的身后，而且攻勢迅猛凌厲。粟裕和蕭勁光的家底有限，手里已沒有任何預備隊，幾乎就是“光桿司令”。危急之下，粟裕當機立斷，帶領身邊的警衛(wèi)人員沖了上去，以壓制許克祥瘋狂的攻勢。

一顆大概是狙擊手槍頭射出的子彈突然飛來，擊中粟裕的左臂，動脈血管被打斷，血流如注，噴出一米多遠。粟裕頓時昏死過去，黑白無常就在身邊打起圈圈。

警衛(wèi)員十分利索，迅速扯下自己的綁腿，扎緊粟裕的左臂上部，止住血噴。僥幸沒事的蕭勁光急出一身大汗，大喊：“擔架！快送參謀長到救護所！”

南方的山路崎嶇，又碰巧遇上傾盆大雨，三四個小時后，警衛(wèi)人員才一步一滑，跌跌撞撞將粟裕抬到山下救護所。粟裕的傷勢本來十分嚴重，又一路不斷淋雨，傷口受到感染，他的左臂腫得如同小腿。小小戰(zhàn)地救護所條件有限，毫無能力救治，只得派人將他送往軍醫(yī)院。

軍醫(yī)院的醫(yī)生到底更像“正規(guī)軍”，正兒八經(jīng)一會診，發(fā)現(xiàn)子彈從粟裕左前臂兩根骨頭中間穿過去，兩邊骨頭受傷，神經(jīng)也被打斷，而且已經(jīng)感染，出現(xiàn)了壞死現(xiàn)象，戰(zhàn)地軍醫(yī)決定立即截肢。粟裕正好清醒過來，醫(yī)務主任向他說了這個決定，并說，不鋸掉左臂，就有生命危險。

鐵打的英雄為保手臂“刮骨療傷”

時年二十六歲的粟裕卻想，鋸掉左臂，即使待在部隊不做事吃閑飯，都有許多不方便，更不用說沖鋒打仗了。因此，他堅決不讓截肢，寧愿兩眼一閉醒不來。

不讓截肢，醫(yī)生只好放棄，但粟裕感染了的傷口，還是得馬上開刀排膿。軍醫(yī)院比救護所也好不到哪里去，麻藥依然是稀罕東西，有也都在敵軍的倉庫里，主刀醫(yī)生治療的方法和華佗有得一比。

他的設想是，搬一條凳子，用粗麻繩將粟裕的左臂緊緊綁在上面；醫(yī)護人員則死死按住粟裕的右臂、頭部與肩膀，自己則上來動手術。

手術開始了。粟裕痛得撕心裂肺，死去活來，牙齒咬得格格響，渾身冷汗如雨，卻始終不出一聲。

手術做完后，傷口的護理還遠遠沒完。為防止再度感染化膿，這家“叫花子”軍醫(yī)院沒有藥品，倒很會就地取材：將破蚊帳剪成布條子，兩指寬，五寸長，先在鹽水里浸泡好一陣，將頭天早晨從子彈進口處捅進去的布條子，次日一早從子彈出口處抽出來，再捅進一條新布條，循環(huán)往返，周而復始。

傷口被布條捅來捅去，不僅沒長攏，還奇怪的“無中生有”，長出了一層頑固的肉芽。 醫(yī)生無法可想，只有找來一個小耙子捅在傷口里，不停地轉圈摳耙，直到把肉芽一點點耙掉。

整整五個月，一會兒布條子捅，一會兒小耙子耙，就是鐵打的漢子也恐怕想“痛快給一刀”或者“申請安樂死”的心都有了。粟裕卻堅持下來了，依然不哼不叫，被折磨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到閻王殿門口打了幾個來回。 如果關云長見了也會感嘆一聲：“真英雄也！”

女護士們見過英雄，但沒見過這樣的英雄，紛紛轉過身去，不忍細看，還一邊“梨花帶雨”，落淚不已。 粟裕卻微笑著寬慰說：“只要能保住左臂，我能受得住。”好在折磨總算挨了過去，軍醫(yī)院把粟裕送到了紅一方面軍司令部手術隊，用上了從敵軍倉庫搬來、當時蘇區(qū)最好的外科藥品碘酒治療，粟裕也就很快重見天日，痊愈出院了。

不過，粟裕雖然保住了手臂，但還是留下了終身殘疾。（據(jù)《名將粟裕珍聞錄》）

編輯/吳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