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guī)矩

酈波

小區(qū)圍墻的那一側(cè)，是交警大隊的一個停車場。大概多數(shù)是處罰的車輛，長久地呆在空曠的操場上，只能跟瘋長的野草作伴。

在野草環(huán)繞的操場上，緊挨著我們的圍墻，有一個安靜的籃球場。

說它是安靜的，是因為雖然我每天都能從窗戶里看到它，卻很少能看到該有的籃球和打籃球的人。

正好。孩子總是報怨沒有地方打籃球，于是我指指窗外，覺得那應(yīng)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翻墻嗎?”可樂問：“我可爬不動!況且會被人抓的!”

我聽了哈哈一笑：“要是練輕功，當然要翻墻!打球嘛，當然正大光明——走大門!”

“人家會讓進嘛!”

“誒!我們是鍛煉身體，正當理由。況且那籃球場空著，多浪費資源啊!”我得先讓他放下?lián)模骸叭思乙欢〞屵M的，只要你別害怕，別像作賊一樣!”

他還是不敢，讓他自己去更是不干，于是我決定親自出馬，給他做個理直氣壯地闖關(guān)的榜樣。

傍晚時分，他捧著籃球，小心地走在我的后邊，跟著我去那個雖然只有一墻之隔，卻好似遙不可及的籃球場。

遠遠地看到交警大隊的大門，一個長長的鐵柵欄橫在門前，還有各種警示牌，確實門禁森嚴的模樣。我也有些打鼓，不知能不能行，但已經(jīng)到了這兒，總不能讓孩子看到一個退縮的爸爸!

于是我大踏步向前，而他卻開始有點兒退縮，一手抱著球，一手不停地拉我的袖子，小聲地喊“爸爸，爸爸?！?/p>

他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誰都看得出來心里有鬼。于是我一把摟住他的肩膀，用很輕松的語氣大聲地跟他聊：“誒，今天學(xué)校有啥好玩的事兒啊?該不會又打比賽了吧?你們是輸還是贏啊?輸了也正常，也不能老你們贏啊……”

他被我擋在身側(cè)，我便一副說說笑笑的樣子從門衛(wèi)面前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

眼看就要成功了，可孩子卻畢竟只是孩子，他抬頭看看我，一副興奮的樣子，同時卻忍不住要回頭去看門口的門衛(wèi)，大概他還不放心，或者不明白那個門衛(wèi)為什么沒有攔我們。

我不住地拽他的袖子，小聲地喊：“拜托，別回頭!別回頭!”

可是，已經(jīng)晚了，在他回過頭作賊一樣的張望了兩次之后，在我們已經(jīng)走進大院十幾米之后，那個狐疑的門衛(wèi)終于大聲叫起來：“喂!你們干嘛的?”

我停下來，沖身邊的可樂吐了吐舌頭：“唉，演砸了!”

隨即，我定了定神，轉(zhuǎn)過身走到門衛(wèi)面前，用很鎮(zhèn)定、也很正常的語氣解釋道：“噢，是這樣。我們就住旁邊的小區(qū)，跟你們的馬警官是鄰居。小孩兒要打籃球，可是沒地方，剛好你們后面空著個籃球場，跟你們馬警官說了聲，所以就來打一會兒，一會兒就走……”說著，我從口袋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煙·雖然自己不會抽，但它卻是必不可少的道具。

“噢，馬警官……”門衛(wèi)師傅接過一支煙，語氣有些懷疑，但態(tài)度已然友好。

我適時地跟他攀談起來，從貴姓到貴庚到老家到幾口人到幾畝地……，總之，在可樂又親切地喊了兩聲“伯伯好”之后，我們終于被放行了。

那個傍晚，我和可樂在那個空曠的籃球場上玩得很開心。

可是回來的時候，他卻問我：“爸爸，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合規(guī)矩啊?”

我真不料他會提出這么深刻的問題，于是在心里檢討了一下今天的做法，然后回答他說：“爸爸覺得：人當然要守規(guī)矩，但有些規(guī)矩，是可以突破的?！?/p>

到底哪些規(guī)矩才是可以突破的呢?我無法一一解釋給他聽，因為-只有做過，才知對錯。

責編：肖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