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告“壟斷企業(yè)”能贏嗎?

孫維晨

6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因壟斷行為引發(fā)的民事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下稱“《反壟斷解釋》”）將正式實施。自2008年8月1日《反壟斷法》正式實施至2011年底，全國地方法院共受理反壟斷民事一審案件61件，審結53件，原告勝訴的“沒有”。

來自法學界和輿論界的觀點普遍認為，能出臺《反壟斷解釋》是一大進步。不過，那些“涉嫌壟斷”的企業(yè)是否會因該司法解釋而有所收斂？

壟斷企業(yè)擔心“舉證”嗎？

“不知道有沒有影響。還沒有類似的內部通知和說法?！薄吨袊洕芸酚浾咧码姸嗉夷茉磁c通訊企業(yè)的法務部門，得到的答案基本上都是如此。

2009年，家住北京的知名律師周澤以消費者身份把中國移動告上了法庭。周澤要求法院判令被告停止收取全球通用戶每月的“月租費”，并退還自己近兩年來被收取的“月租費”，理由是其“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強行收費。此案最終以雙方和解結案。

周澤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回憶當時的情景說：“當時如果判我勝訴，那么可能會讓更多人效仿來主張權利。我當時收集了很多中國移動關于月租費等問題的宣傳內容以作證據?！倍鶕襟w報道，當時證據不足也是導致雙方和解的關鍵之一?！艾F在司法解釋出臺了，對舉證的門檻降低了，我可能會利用法律途徑找中國移動再次主張自己的權利。”

曾經參與該司法解釋的北京律師協會競爭與反壟斷法律專業(yè)委員會副主任魏士廩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壟斷民事糾紛案件專業(yè)性較強，要拿出證明一家公司具有市場支配地位的基礎客觀數據，不是普通公眾能做到的?！?/p>

他認為，反壟斷民事訴訟案件中勝訴率較低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原告“舉證難”。根據《反壟斷法》的規(guī)定，確定一家企業(yè)實施壟斷行為的前提是，該企業(yè)在被訴壟斷行為所涉及的市場中具有支配地位。而《反壟斷法》在舉證責任分配上規(guī)定不明確。在司法實踐中，原告往往難以提供證據，證明被告的市場支配地位或被告濫用了市場支配地位。

而如今，這個舉證機制不平衡的問題似乎開始向原告方傾斜?！斗磯艛嘟忉尅芬?guī)定：原告可以以被告對外發(fā)布的信息作為證明其具有市場支配地位的證據。被告對外發(fā)布的信息能夠證明其在相關市場內具有支配地位的，人民法院可以據此作出認定，但有相反證據足以推翻的除外。

同時，《反壟斷解釋》還規(guī)定：“存在固定或者變更商品價格、限制商品的生產數量或者銷售數量、分割銷售市場或者原材料采購市場、限制購買新技術、新設備或者限制開發(fā)新技術、新產品等壟斷行為，被告應對該協議不具有排除、限制競爭的效果承擔舉證責任?！?/p>

周澤認為，這是本次司法解釋的一個最大亮點。“法院接到起訴壟斷行為的訴訟，有一些會以沒有司法解釋為由不予受理。現在不僅有了司法解釋，而且降低了起訴方的舉證門檻。原本個人或一些企業(yè)根本無法拿到的一些數據和合同，現在因為明確地增加了被告的舉證責任，可以要求被告提供這些證據了?！?/p>

勝訴率會提高嗎？

新司法解釋的出臺是進步的，但是仍有不少聲音對此提出質疑：個人或組織起訴“涉嫌壟斷”的企業(yè)有多大的可操作性？能否提高勝訴率？

此前，中國大量的起訴壟斷的訴訟基本以敗訴、和解告終。盡管中國不是判例法制度，但是大量的敗訴是否會對今后的審判帶來影響？金誠同達律師事務所律師劉振方告訴《中國經濟周刊》：“這些判決對其他地方的法院審理判決有一定的參考性，但是這并不是主要方面。而新司法解釋出臺后將對已經起訴但未審理的案件產生影響?！?/p>

不過，仍有很多人對此信心不大。在近期有人曾就此問題專門發(fā)表觀點認為，《反壟斷解釋》是就《反壟斷法》等的司法操作便利性的指導，司法解釋不可能與全國人大通過的實體法等沖突，更不能對《反壟斷法》的條款內容進行變相增補修正，因為對實體法內容的解釋權歸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因此，對于《反壟斷法》未設定的集體訴訟和辯方舉證等方面，最高院很難對此進行實質性突破。

一位曾與某國有企業(yè)就壟斷問題提出過訴訟的律師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在此之前，除了舉證機制不平衡的問題之外，很多涉嫌壟斷的企業(yè)都是國有企業(yè)。被起訴企業(yè)這種特有的地位和影響力就很難讓原告獲勝。國有企業(yè)也會擔心，如果對方獲勝，那么會不會有人效仿。更重要的是，司法解釋只是為了法院審判便利的一種指導，效果有待司法考驗。”

去年年底，國家曾對國有電信企業(yè)進行反壟斷調查。盡管企業(yè)方面表示整改，但是至今沒有任何結果。這種不斷的“忘卻”被觀察家們批評為“連續(xù)的不了了之”。

這種尷尬的根源源自《反壟斷法》中頻繁出現的關于行政壟斷的豁免條款。

《反壟斷法》第七條的免責條款規(guī)定：“國有經濟占控制地位的關系國民經濟命脈和國家安全的行業(yè)以及依法實行專營專賣的行業(yè)，國家對其經營者的合法經營活動予以保護?！?/p>

誰是“國有經濟占控制地位的關系國民經濟命脈和國家安全的行業(yè)”呢？通訊、航空、鐵路、郵政、煙草、能源、金融……“那么，這個司法解釋在法院針對這些行業(yè)具體審理過程中的效用會有多大呢？”上述匿名律師表示。

公開的資料顯示，在反壟斷法最初的草案中，曾有專章針對行政壟斷，即“禁止濫用行政權力限制競爭”一章，但在2006年草案初審時，被整章刪除。

不過周澤認為，盡管有保護性的豁免條款，但這并非不可逾越的鴻溝?！皣以试S電信能源等部門壟斷經營，但是這些企業(yè)不能因為自己的壟斷而侵害用戶和他人的合法權利。如果形成侵犯，那么這些壟斷部門依然要賠償和整改”。 “勝訴率一定會有改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