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
江森海,著名T恤品牌創(chuàng)可貼8創(chuàng)始人,京城第一個洋北漂,采訪他的過程很好玩,聽他講了很多有點傳奇、有點意思的經(jīng)歷和故事。他給我的最大印象就是特別地道,從愛胡同的勁頭到偶爾蹦出的地道臟話,他熟稔地帶我去了一家常去的咖啡店,卻要了一杯熱姜茶……然后開始侃侃而談他的經(jīng)歷以及他的胡同情懷
“我住了很多胡同”
江森海93年來到中國,那時候外國人在北京還不能住在隨便的地方?!耙婚_始我住的是老外的公寓,那時候老外必須住在老外的地方。后來搬到大鐘寺的一個中國家庭住,是那種老的紅磚樓,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多。”談及從何時開始住胡同,江森海又說:“第一次住胡同是在圓明園,原來那里有很多胡同和四合院,當時北京所有的藝術家都在那兒,有一個社交圈,大家都是在大雜院里一起喝酒,一起吃飯,特別美好的生活。后來那個被拆了,我又搬到西直門的胡同,后來那個又被拆了,我搬到景山的胡同,那個沒被拆,但是我搬走了……反正我住了很多胡同?!?/p>
南鑼鼓巷的第一家店鋪
江森海03年搬到了南鑼鼓巷,當時那里只是一個居民區(qū),因為家住在南鑼,老江就在那里開了一家店,那是南鑼的第一家店鋪?!皠傞_始也沒人,所以生意不太好(笑)。后來有人比較喜歡我的創(chuàng)意,也來開店,做他們自己的創(chuàng)意。通過街道辦事處給了我一些錢,我開了一個胡同文化節(jié),請了很多藝術家、樂隊、還有魔術表演,特別好玩。后來就有好多人覺得這里挺有意思的,那時候房租也挺便宜,有人就開始在這里開咖啡館,開這個,開那個……”。自此南鑼鼓巷有了名氣,08年創(chuàng)可貼8開始火起來,奧運期間變得非?;穑菚r有很多運動員、名人都光顧過創(chuàng)可貼,創(chuàng)可貼T恤甚至上了CNN等一些知名媒體,按老江的話說就是:“那時候生意倍兒火”。
“錢……Money Money Money!”
毫無疑問,南鑼鼓巷現(xiàn)在變得越來越商業(yè)化,老江對這個問題多少有些無奈和對房東的咬牙切齒:“這個其實是一個全世界的問題,一開始有創(chuàng)意的人會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開店,那個地方本身很漂亮、很有意思,接著人們聽說這個地方,紛紛都去那里開店,然后房租就會變高。一般搞創(chuàng)意的人會在生意經(jīng)方面比較差,創(chuàng)意人要么負荷不起房租,要么因為這個地方零售商的進駐而開始變味兒,他們就會搬走。我老說這些房東真的像在自殺一樣,房租變得特高,有創(chuàng)意的人就會搬離,游客們就不來了,然后房租又下去了……以此下去惡性循環(huán)。我老家倫敦也是這個問題,我小時候有很多很好玩的小店,就是因為房租上漲,那些店都搬走了,人們也不來了。煙袋斜街在99年和2000年的時候特別酷,有很多很牛的飯館和小店,后來動物園的衣服、紀念品商店都來了,游客們就變少。所以這是一個必然,都是因為錢……Money Money Money!”
“你昨天跟你老婆吵架?”
老江是一個喜歡城市的人,但是討厭大城市里快節(jié)奏的生活。對他來說,住在胡同既能有一個很休閑放松的生活節(jié)奏,認識所有鄰居們,有很多文化和歷史在身邊,又能享受到大城市的便利,身邊有可口的飯館、很棒的樂隊演出,這對他來說是最完美的生活。老江的四個閨女都在大雜院里長大,從小吃百家飯,和鄰居們很親,成長的環(huán)境非常健康并且具有人情味。到了冬天,老江說胡同會冷,但一開春就會很高興,因為最艱苦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大家又可以在院子里聊天?!捌椒靠偰芙o人一種安全感,我在家能夠‘聽到我的鄰居。比方說有一天晚上我和我老婆吵架,第二天出門,從我家沿路走到辦公室,碰到的人都問‘哎,你昨天跟你老婆吵架?,而這個消息已經(jīng)傳到了居委會。所以這也是其他老外很不習慣的一點,但我和我老婆都很喜歡這種生活?!?/p>
胡同是北京的靈魂
老江剛來北京的時候北京沒有那么多的高樓大廈,沒有CBD,沒有三環(huán),沒有酒吧,沒有西餐廳。相對于這些商圈建設和現(xiàn)代化成就,老江更在乎胡同的發(fā)展。“我不在乎CBD和三里屯,一般我也不想去,我只在乎胡同,因為胡同是北京的靈魂。靈魂不能被破壞,要好好保護。”老江直言不喜歡現(xiàn)在的酒吧一條街后海,“特別傻的樂隊,特別難聽的音樂”老江這么形容后海,還夸張地模仿起來后海酒吧攬活的小伙子:“十塊錢啤酒,進來,進來?!倍翔屖且驗閯?chuàng)意發(fā)展起來的,提供了一個創(chuàng)意的平臺,老江對南鑼的發(fā)展感到非常驕傲,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兒。這邊我們和街道合作,控制酒吧數(shù)量,讓他們寫規(guī)劃規(guī)定南鑼的酒吧不能超過所有店的三分之一,所以這條街還挺有希望的?!?/p>
“上周德國的總理都來南鑼了,就是那個女的”
我問老江,南鑼的模式能不能復制,作為保留胡同的希望。老江表示贊成:“南鑼是一個挺好的模式,因為胡同必須得商業(yè)化,以后有兩種選擇:一種胡同變?yōu)榫用駞^(qū),這樣只能變成特別有錢的人住的地方,因為這里房價已經(jīng)漲到十五萬一平米,如果不發(fā)展成巨有錢的居民區(qū),另一條路就是商業(yè)化,如果商業(yè)化都能變成南鑼這樣,挺好的。我覺得南鑼的發(fā)展挺有意思,上周德國的總理都來了,就是那個女的,都路過我的店,因為街道說她可能會進你的店。當時我就很感慨,六年前德國總理站的地方就是我和孩子們吃飯的地方。我一般鋪一個桌子跟我的孩子在這里吃飯,因為那時候沒人也沒車,周圍的鄰居都會過來跟我們聊天。我就覺得南鑼竟然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種程度,我還跟我老婆回憶,以前店里一天只能賣一件衣服,今天德國總理都來了,太神奇了?!崩辖f到這里眼睛放光,我也深深的被他的話吸引入了迷。
“那時候北京就是我的北京……鼓樓三層是我玩臺球的地方”
和如今更加國際化和商業(yè)化的北京相比,老江說他更喜歡老北京,但是看到北京的發(fā)展他也很高興。以前老江在北京,可以說北京是他的一個大游樂場,老江這么形容:“那時候北京就是我的北京”,當時老江回英國,別人不理解老江為什么在北京呆著,別人會問:“中國不是社會主義國家嗎?”老江回憶:“那時只有兩個酒吧,我誰都認識,只有我一個‘洋北漂,非常特別。我認識頤和園鎖門的人,晚上我去頤和園,他會讓我進去,管船的人我也認識,晚上他劃船,我在船上喝酒。那時候鼓樓三層不是博物館,我和北京哥們兒都是去那里打臺球,那就是和歷史一起生活。我一直不知道鼓樓是什么意思,我當時住在鼓樓西大街,有人告訴我一直走到頭有一個高樓,那里可以玩臺球。直到有一天,我玩臺球的時候有人說:‘你知道這是什么樓嗎?這個樓有六百多年的歷史……,我才知道。那時候的生活特別好玩,特別有意思?!?/p>
創(chuàng)可貼T恤就是一個老外怎么看北京
創(chuàng)可貼T恤的設計元素大多來自北京文化,這些符號就是老江眼里的北京。老江的世界都是圖像,從小就喜歡收藏東西,以前的地鐵票、暖瓶,都是老江的收藏品。老江每周四都去逛舊貨市場,淘換一大堆二手物品回來,這些是他眼里很漂亮的東西,同時也是創(chuàng)可貼T恤的創(chuàng)作素材。當時創(chuàng)建創(chuàng)可貼的時候老江就覺得應該把自己的收藏愛好放進去,于是一個個T恤作品誕生了,創(chuàng)可貼T恤就是一個老外怎么看北京。
痰盂是用來裝名片的
以前老江的店里都會擺上痰盂、老式暖壺等老物件兒。老江說痰盂是用來裝名片的,這話著實噎了我一下,老江解釋道:“因為我不喜歡名片,好多人都吹牛,說什么我是大公司的經(jīng)理,我不喜歡這個,所以我就有這個idea,我就把名片扔在痰盂里,很好玩。痰盂、暖瓶、地鐵票,這些都是符號,都是回憶,所以我們做設計會抓到這些東西,喚起大家的回憶。”
關于“收藥T恤”
創(chuàng)可貼有一件兒很特別的T恤,上面印著收藥標識和老江的手機號?!坝幸淮慰匆娪腥耸账?,就問了一個哥們兒這是什么意思,我覺得很好玩,然后就做了一個T恤衫,把我的電話放在上面。后來我上了《魯豫有約》,穿了這個衣服。魯豫問:‘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我說知道,她問這是誰的電話,我說這是我的電話,然后就幾千萬個人看到我的電話。從這個節(jié)目開始播到現(xiàn)在四年,我的電話還在響,有的人就是想跟我聊天,有的人是要批發(fā)創(chuàng)可貼T恤,有的人就是要收藥。”
后記:和強勢奪目的寫字樓、光艷奢侈的購物中心比,胡同也許顯得沉悶老氣,他讓北京永遠呈現(xiàn)青色,一種樸素內斂,甚至有些破敗的顏色,但就像《鐘鼓樓》唱的那樣,這些胡同,這些青磚灰瓦一直在那兒,吸著那些塵煙,任人畫著他的臉,已經(jīng)看了這么長時間卻不曾發(fā)言,也許胡同和北京的發(fā)展世界城市大計相比微不足道又老生常談,但無論誰都清楚胡同的價值和意義,是胡同成就了北京的城市氣質,造就了北京人的個性,讓北京如此特別,請保護好胡同,保護北京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