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古巴赴會海明威

香草圖畫

每個人都不是一座孤島，一個人必須是這世界上最堅固的島嶼,然后才能成為大陸的一部分。

——海明威

旅行的意義，對于我們來說最受用的是愉悅身心，而對于文字創(chuàng)作者來說，旅行更“實用”的功能便是游出了源源文思，成就了世界文學(xué)史上的濃墨重彩。

據(jù)說《老人與?！肥侵袊x者閱讀最多的諾貝爾獲獎作品，一部流傳了半個多世紀(jì)的經(jīng)典作品和一個最擅長刻畫硬漢形象的文學(xué)大師，這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了。而在故事背后隱藏的個人經(jīng)歷，恐怕了解的人就不多了。

說起來，美國著名的冒險家、記者兼作家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算是一位徹徹底底的國際主義者了。作為冒險家，他的足跡遍布美洲、歐洲、非洲和亞洲，在西班牙看斗牛，在非洲捉獅子；作為記者，他經(jīng)歷了兩次世界大戰(zhàn)、西班牙內(nèi)戰(zhàn)和日本侵華戰(zhàn)爭，為“國際縱隊”鼓吹吶喊，為盟軍充當(dāng)先頭兵；作為作家，他一生著述頗豐，如《永別了，武器》《喪鐘為誰而鳴》等都是不朽的名作，他更以《老人與?！芬粫@得了普利策獎和諾貝爾文學(xué)獎。

雖說海內(nèi)浪跡，居無定所，但海明威與古巴之間的淵源，卻是他任何一處客居之地所不能比擬的。他曾經(jīng)這樣描述古巴：“我熱愛這個國家，感覺像在家里一樣。一個使人感覺像家一樣的地方，除了出生的故鄉(xiāng)，就是命運歸宿的地方?！?/p>

多年以后，我來到了哈瓦那，這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地方，去尋訪他曾經(jīng)走過的路。帶著記憶中《老人與?！分械哪且痪洹耙粋€人可以被毀滅，但絕不能被打??！”去穿越時空赴一場心靈之約。

兩個世界飯店（AMBOS MUNDOS HOTEL)

1928年海明威第一次到哈瓦那時，就在老城區(qū)的“兩個世界”飯店下榻。此后7年時間，海明威一直住在“兩個世界”的511房間，開始了《喪鐘為誰而鳴》的寫作以及大量給雜志的撰文。于是這里成為了我拜訪他的第一站。

對這個511房間的尋找可謂是眾里尋他千百度。多次從門前經(jīng)過卻不認(rèn)識，好在路上遇到一個在古巴留學(xué)的同胞，熱情引路一直送到了飯店電梯口處才話別。隨著老式電梯的上升，指引燈亮在了5樓，內(nèi)心才不斷告訴自己，很快要和心中的硬漢靠近了。

居室很小，為了保持很好的參觀感受，每次只進(jìn)4個人。推門而入，呼吸開始變得緩慢,一張小小的書桌赫然擺放在正中間，面向著兩扇落地窗。上面放著當(dāng)年敲下《喪鐘為誰而鳴》的打字機，旁邊還有一些零散的手稿；墻角書柜上看見了載他出海的“皮拉爾號”游艇模型；酒柜上有他最愛的朗姆酒，還有墻上隨意張貼的生活照和一些飯店消費單據(jù)……所有這些都讓你覺得主人只是短暫外出了，而我們是則是未經(jīng)同意擅自闖入的冒失鬼。短短停留20分鐘后我決定悄悄離去，開始期待能在第二個住所見到他。

海明威博物館(Hemingway MUSEUM)

在兩個世界飯店暫住的時候，海明威認(rèn)為值得在古巴找個長期住所。所幸很快就在第三任妻子瑪莎的幫助下找到了“瞭望山莊”，最初他并不認(rèn)為房子理想，破舊且離市區(qū)太遠(yuǎn)，但愛妻心切，最終還是租了下來。租下房子之后，兩人繼續(xù)回兩個世界飯店暫住。海明威忙于寫作《喪鐘為誰而鳴》和出海釣魚，瑪莎則開始操持裝修房屋，幾個星期之后，瞭望山莊里里外外煥然一新。海明威也頓時喜歡上了這里，兩人隨即搬進(jìn)了山莊。

海明威寫作之余，酷愛的就是出海打魚了，在古巴，還流傳著一段卡斯特羅同海明威交往的逸事?？ㄋ固亓_不但是海明威的忠實讀者，還對海明威崇尚冒險的精神推崇備至。1959年卡斯特羅領(lǐng)導(dǎo)革命勝利后，曾組織過一次釣魚比賽，海明威也在被邀之列，不料被他不客氣地拒絕了。海明威說：“不是我不答應(yīng)，但誰都知道您的運氣好，這樣一來，要是我打著大魚，大家一定會說我沾您的光了”。

瞭望山莊如今已經(jīng)被妥善保護(hù)，2002年被正式辟為“海明威故居博物館”。卡斯特羅親自出席了落成儀式。正所謂“有花折時直須折，山有木兮木有枝”，他在儀式的講話中說：“此時此刻我多么希望能與他再次交談啊……你不要認(rèn)為人生在世時間有的是，人們永遠(yuǎn)在那里等你與他們交談。有好多次我想和某人聊聊，但我卻得到他去世的消息……”

我們永遠(yuǎn)都不知道哪一次見面也許就是最后一次，帶著這樣的念頭我進(jìn)入了他的故居。沿著林蔭小徑直上丘頂，海明威3間帶大平臺的平房出現(xiàn)在了眼前。白色的外墻在綠樹的掩映中顯得尤其別致，屋前的大露天陽臺已經(jīng)爬滿了綠色植物，但是桌椅依然照當(dāng)年原樣擺設(shè)。樹影婆娑，在這一個清涼愜意之地，恍惚能看到海明威與瑪莎的親昵細(xì)語，在一起品嘗下午茶。

為了保護(hù)文物，屋門用繩攔著，游客只能隔著門窗看室內(nèi)陳設(shè)?？吹娇蛷d里的兩張巨大花布椅子，你會想象著海明威坐在上面，一只胳膊舒適地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拿著一杯蘇格蘭酒，頭微微垂著，傾聽錄音機里淌出的輕緩音樂……而旁邊的餐廳中，巨大的長方形實木餐桌上擺滿了精致瓷器，眼前仿佛正在進(jìn)行的晚餐，桌上滿是食物和美酒，海明威和妻子正在交談，不時傳出笑聲。四周墻面懸掛著非洲的狩獵品，碩大的羚羊頭、野牛頭、五色斑斕的豹皮又處處彰顯了主人的果敢與勇猛。

再往里就是海明威的書房，兩壁到頂?shù)臅衩苊苈槁榕帕辛松锨缘臅?，隱約中看見了幾本書脊上的漢字，并且在臥室的墻上還看到了一張中國畫仙鶴圖。這份對中國藝術(shù)的喜歡讓我對這個文壇硬漢更多了一份親近。

據(jù)說海明威每天早晨6點半便會來到這里，聚精會神地站著寫作，一直寫到中午12點半。 且在埋頭創(chuàng)作的同時，每天都要讀點莎士比亞的劇作，以及其他著名作家的巨著；此外還精心研究名家畫作和音樂。他認(rèn)為向畫家學(xué)到的東西跟向文學(xué)家學(xué)到的東西一樣多，且特別注意學(xué)習(xí)音樂作品基調(diào)的和諧和旋律的配合。難怪他的小說情景交融，濃淡適宜，語言簡潔清新、獨具一格。也就不難理解為何有很多外國畫作出現(xiàn)在他的居室了。

繪畫、文學(xué)、音樂總有相通之處

在平房的旁邊還有一棟3層小閣樓，頂樓也是一間小書房。因為不能進(jìn)入，書桌上的打字機和墻上的海明威畫像是房間管理員幫我拍攝的，能看到海明威如此清晰的生活痕跡，很是興奮，況且還說海明威當(dāng)年就是用這臺打字機寫出了《過河入林》和《老人與?！?。

山莊除了海明威住房外，還有一個他為愛妻修建的游泳池，旁邊就擱置著海明威心愛的“皮拉爾”號游艇。這艘船原來一直泊在柯?，敔柛?，改建博物館的時候搬到這里來，供后人參觀。在這個加勒比島國，他曾獨自駕駛私人漁船“皮拉爾號”，在近海搜尋德軍潛艇的蹤跡，他也曾只身前往那時候還很荒涼的古巴北部島群，尋找傳說中印第安人留下的財富。更為重要的是，他在古巴打漁的經(jīng)歷，使他寫出了膾炙人口的《老人與?！芬粫?，從此成為永載文學(xué)史冊的人物。

將近50年之后的今天，我來到了這里，尋著海明威的足跡感受著他的氣息，這里的一切都大體保持了原樣，以至于你會感覺到他的靈魂依然居住在這棟房子里，你可以感覺到好像他剛走出屋子沿著車道去取郵件……

古巴的任何地方，海明威都是一個文化象征，古巴政府在征用“瞭望山莊”之后，繼續(xù)把海明威作為一個偶像來贊頌，把他塑造為僅次于切·格瓦拉的神話式的人物。古巴人相信海明威熱愛古巴超過任何其他國家，因為海明威最后的一篇小說《老人與?！返闹行娜宋?，是一個古巴漁民，他還把他的諾貝爾獎?wù)沦浰徒o一個古巴教堂。雖然不贊成古巴的革命，但他有一張與卡斯特羅的合影照片，而且他從未公開批評過這位古巴領(lǐng)導(dǎo)人。

在回來的路上，我不禁想到，就如同海明威與古巴的淵源一樣，美國同古巴之間也存在著千絲萬縷“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隨著兩國民間交往的進(jìn)一步加深，兩國終有“拔開云霧見藍(lán)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