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植物園(四)

薛濤

Section10

那么下一步怎么辦？

望著眼前充滿靈性的植物，紫音突然說：“我們?yōu)槭裁床桓娚弦幻?？?/p>

“那個女人？我不想見她，我恨她?！毙‰x說。

這段日子，這個女人已經(jīng)把她的內(nèi)心干擾得無法平靜，期中考試敗局已定。而一旦真的去見她，該跟她說些什么呢？同她吵一架，指責她是第三者插足？還是動之以情，讓她主動退出？小離真怕到了關(guān)鍵時刻，自己吞吞吐吐就像沒理的一方。要是那樣，不如不去見她，不如先觀察觀察再說。

“不見面這件事永遠也看不到轉(zhuǎn)機，再說正義在我們手里，我們還怕她嗎？”紫音看出了小離的顧慮。

紫音的決心讓小離有了信心。有這樣的朋友相助，也許會出現(xiàn)奇跡呢！小離想著想著也動心了。

“怎么才能見到她呢？沒有她的住址??！”問題擺在了面前，小離還真是手足無措。

紫音的頭腦比小離清醒：“我們不是有她的電話號碼嗎？跟她通個電話?！?/p>

小離恍然大悟，趕緊翻書包，在語文書里找到了那個杭州的電話號碼。本來可以決斷了，可小離又對這個號碼產(chǎn)生了質(zhì)疑，她懷疑這個號碼的主人可能跟爸爸沒有特殊關(guān)系。

紫音說：“還懷疑什么？事實擺在這里了，頻繁撥打這個電話，通話時間又那么長，肯定是你媽媽懷疑的那個女人！”

那么全聽紫音的，小離這時候完全失去了判斷力。難怪紫音說她幾乎是“百病纏身”——憂郁癥、自閉癥，現(xiàn)在又患上了判斷力衰弱癥——世界上一種新型病例。

那么，該給她打電話了。植物園門口就有個電話亭。紫音在前面帶路，小離跟在后面，倆人沿著兩旁生滿植物的甬路朝門口走去。有幾次小離都想放棄了，但紫音決心已定。

“插卡?。　弊弦舸叽傩‰x。

小離把IC卡插入卡口，卻又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了。

“拔號，我念給你聽，0571……”

小離拔完號碼，卻把話機交給了紫音：“我跟人溝通有困難，你說吧?！?/p>

紫音無奈地搖了搖頭，接過話機，對方已經(jīng)在問話了：“喂，哪位？”小離隱約聽見，那是一個很溫柔很年輕的聲音。這聲音刺痛了小離。

“你肯定不認識我，不過我想見見你，跟你談談?！弊弦舻目跉獬林?，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可是對方顯然是沒聽見她的話，還是“喂，喂”個不停。沒辦法，紫音把話機又還給了小離：“我說話她聽不見，就像她看不見我一樣。就算見面了，她也看不見我?！?/p>

小離這時不知道從哪兒借來了勇氣，接過話機平靜地說：“我只是想去見見你，行嗎？”

對方說：“可以啊，你是個不算大的小女孩吧？”

“是的，一個小女孩想找你談談，她不算大?！?/p>

“我們什么都可以談?，F(xiàn)在嗎？”

“不是現(xiàn)在，我想去見你，同你面談?！?/p>

“哦，也可以。什么時間，由你定吧。”

“這……我離杭州有點兒遠，不過也不太遠，我可以坐火車?！毙‰x突然決心已定。對方的聲音似乎可以化解一些隔膜。

“是嗎？那你得跟家里打個招呼，再約個同伴一起來，還有……還有你得跟老師請個假吧，我不知道該不該讓你來……”

“沒問題……”說到這里，小離對杭州之行幾乎又失去信心。

“反正一下火車就打電話來吧，我整天都在家?！?/p>

對方還想再談下去，小離已經(jīng)無力地掛了電話。她還不想說太多，再說她覺得此事似乎需要從長計議。

兩人又回到植物園。

小離找出中國地圖冊，告訴紫音，她量過了，杭州很遠，并且她沒錢也沒有時間，除非她先去當小偷然后逃學。也就是說，她得先成為“壞小孩”，然后才可能到達杭州。這代價不小，與她的名譽和前途有關(guān)。

小離的話道出了杭州之行的艱難。而這一切，紫音并沒有意識到。紫音自己可以隨著葉子中的水滴落在杭州，這用不了多少時間，也不用花錢買車票?？尚‰x不行，她必須依靠時間和金錢才能到達杭州。

“我為什么不可以隨一滴水走呢？”小離都有點嫉妒紫音了，忌妒她與植物之間的默契。

“我們就是不一樣，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紫音望著小離，她想從小離身上找到更具體的不同。

“從前我倆一樣。我們天天騎自行車上學，有時乘公共汽車，你也從來不逃票，有一回你也遲到了……你跟我一樣，沒有什么不同?？墒菑哪且惶扉_始你不同了……”小離說到這里心突然疼了一下，然后她又拒絕思考下去了，她不想打開自己的記憶之門，她必須忽略紫音的存在狀態(tài)，即從前的紫音和現(xiàn)在的紫音是一個而不是兩個。她也只接受一個。

“為什么呢……”紫音望著伸向植物園深處的曲折小徑，它通向更遠的植物深處，而那里有一種力量正“吮吸”她，召喚她。從前的某個時刻發(fā)生的什么，似乎與那條幽深寂靜的小徑有關(guān)，小徑是她通向自己“從前”的一個通道，而它與葉脈中的水是連通的，所以她有了機會，有了與小離重逢的機會……

小離注意到，紫音在小徑深處的消失不是瞬息之間，而是一點一點融化進去的，這過程更像是被展開的枝葉所吸收。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把小離迷住了，她久久沉浸在那個奇怪的過程里，以至于紫音徹底消失時，她還望著那些搖曳的植物不肯走開。在那段時間里，她把自己浸泡在恬靜的憂傷里，如同睡在兒童時代一個難以忘懷的夢中。

一只從眼前飛過的黃蝴蝶擾醒了小離。她又該趕回去上課了，這個植物園不是她的最終歸宿，她只能路過只能短暫停留。不過，這個中午還是有收獲的，與那個女人有了一次很近的接觸，她的聲音很動聽，似乎也善解人意，爸爸肯一次一次打長途電話給她也就不奇怪了。并且小離猜她從事的職業(yè)可能跟爸爸一樣——寫作，差不多整天都待在家里。他們多么寂寞??！他們通通電話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小離簡直要原諒他們的“非分之舉”了。

Section11

杭州之行是必須的。它可能永遠都在計劃之中，但絕對不能放棄。紫音認為。

怎么辦呢？只能坐火車去了。整個晚上，小離都把自己房間的門關(guān)得緊緊的，因為紫音就大模大樣坐在她的對面。她盡量壓低聲音同紫音說話。

她們還在商量遙遠的杭州之行。下午紫音去過火車站了，有一趟直達杭州的快速列車，晚上9點發(fā)車，第二天上午8點10分到達。也就是說，要走將近12個小時才能到達杭州。小離一聽，險些昏倒在床上。

“天啊，相當于一個和尚早晨坐在座上念經(jīng)，要一直念到晚上，這也只有高明的和尚才能忍受得了??！”

等紫音一公布車票的費用，小離幾乎真的暈倒在床上了。車票有兩種，一種是軟座，一種是軟臥。軟座比軟臥便宜多了，那也需要200元。至于說到軟臥的價格時，小離的耳朵已經(jīng)在嗡嗡響了，她根本就沒聽清。接著，紫音幫小離算了一下往返的全部費用（包括吃最便宜的飯、坐最便宜的公共汽車什么的），至少需要500元。這還不包括出別的意外，比如走丟、被罰款或被街頭的小飾物吸引。兩人正緊張地計算著，小離媽媽又來問了。她總感覺女兒的房間里有種異樣的東西。

小離頭都沒回，說：“我在讀課文……”

盡管小離媽媽聽不見紫音的聲音，也看不見她的影子，可紫音還是下意識地捂緊嘴巴不敢出聲。

當天晚上，小離才真正意識到錢確實很重要，也就是說大人們整天忙忙碌碌你爭我奪的也并非沒有道理，而從前自己的清高反倒沒有意義。小離承認，當一個人真正面對現(xiàn)實生活時會改變很多。

小離沒想到，路費在第二天中午就解決了。本來小離準備利用雙休日去表姐開的蛋糕店打工，她還準備讓表姐預支一些工資。要是表姐不小氣，她就可以準備杭州之行了。當然，姐夫是個小氣鬼，讓表姐預支工資也很困難。不過那也算有了出路，剩下的就是時間問題了。掙錢畢竟不是容易的事情，現(xiàn)在小離承認，那些千萬富翁兜里的錢絕不是某一天早上無意撿到的。

紫音在一簇桑葉中間顯現(xiàn)時，小離正在用計算器算她要多少個工作日才能賺足去杭州的路費。她不相信這需要一年時間，所以她私自給自己“提高”了薪水，可是計算的結(jié)果并不讓人滿意。

“小離，瞧瞧這是什么？我們有錢啦！”紫音手里握著一枚信封，那信封有一定厚度。

“錢？你從哪里搞到手的？我可不忍心讓你為我去做賊。”

小離實在擔心這錢來歷不明。說心里話，憑紫音現(xiàn)在的條件想搞到錢非常容易。小離數(shù)了一遍，足足800元，旅途上還可以奢侈一點呢。

“這錢是我媽媽預備給我買新山地車的。不過，現(xiàn)在好像沒有用了……”

“是不是我們在興華街看到的那輛？很漂亮但特別貴。”

“是那輛。不過沒用了，錢一直在我床頭的小抽屜里放著，沒人動它。媽媽說用它作個紀念……”

“那好吧。算我借你的，將來我去表姐家的蛋糕店打工賺了錢再還你。”

小離收下了紫音的錢，她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如此順利。小離感到植物園里所有的植物都在向她祝賀，連某片葉子一個不經(jīng)意的抖動她都認為那是在向她致意。

杭州之行有了金錢，剩下要考慮的就是時間了。紫音建議小離星期五晚上出發(fā)，并且要帶上一盆花和充足的水，以便她們隨時聯(lián)絡。這些小離都點頭答應了。唯一讓小離為難的是如何獲得兩天時間——這次杭州之行至少需要兩天時間，而實際上前后跨了三天呢。這回紫音幫不上小離了，但她建議小離不要放棄使用“離家出走”的手段。

小離還沒有那么大的魄力，她想把這件事做得溫和一點。

（下期更精彩）

【第19頁《小灣看霧》閱讀練習參考答案】

1.時間順序。從文中用“天蒙蒙亮”“天已亮”“天已大亮”“而后……天空中露出一大片藍天”等不同時間段的詞語來寫霧的變化特點，就可以看出是按時間順序?qū)懙摹?/p>

2.①多、大、濃、白，天地一大片白，分不清是云還是霧了。

②上面的先消散，下面的再慢慢往上運動，最后逐漸飄散。

③霧一直是不停地運動著的。

3.形象地寫出了那一片云薄片移動的樣子，“滑行”是慢慢地移動，與后面的“游弋”相照應。

4.①把霧比做雪美人?！懊鎸λ?，像面對一個已在天地間站立千年的雪美人。”

②寫鋪灑下來的陽光照在霧上是“給厚厚的霧鑲上了一道道金邊”這一句。

③寫運動著的霧是在舞蹈。如“各自跳起了她們的舞蹈，在千變?nèi)f化的舞姿里，青山漸漸地顯出它的輪廓來”。

5.是抒情，表現(xiàn)了作者面對眼前所看見的多而白的霧，發(fā)出由衷的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