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脫公路，一條充滿迷幻的五色彩帶

羅洪忠

跨過死亡溝壑，征服秘境天堂，這是勇士永恒的驕傲。1952年解放軍第一次走入墨脫秘境，在萬仞絕壁和如云怒濤后方，他們會發(fā)現(xiàn)一個隱藏的秘境，有穿林利箭，也有月下歡歌。然而這里并非世外天堂，而是一樣有權(quán)謀、戰(zhàn)爭和苦難。所有有關(guān)白瑪崗的歷史，都被喜馬拉雅山高高的雪峰所遮掩。

修路進墨脫，就意味著始終和暴虐的群山、震撼的大地為伍，然而勇士們的腳步并不停止。

康（川）藏公路經(jīng)過林芝，曾有北路、中路、南路三個方案，南路途經(jīng)戰(zhàn)略價值大的墨脫，蘇聯(lián)專家積極主張公路穿越墨脫。1952年，兩名公路勘察人員進入墨脫幫辛，拉開了墨脫公路的序幕。（小標(biāo)）

1952年6月25日，西藏工委波密分工委珞渝工作組從波密傾多出發(fā)，沿易貢藏布順江而下經(jīng)通麥，再沿帕隆藏布經(jīng)排龍到達雅魯藏布江大拐彎頂端扎曲，然后沿雅魯藏布江順江而下，翻越果布拉山，再經(jīng)甘登、加拉薩，最終到達墨脫縣的幫辛鄉(xiāng)。

珞渝工作組組長連有祥行出發(fā)前，懷揣一本民國時期出的中國分省圖，墨脫地區(qū)地形、地名標(biāo)注的粗糙程度，簡直讓人吃驚。不過，他們還是從地圖上找到了珞渝（墨脫是其中一部分）的位置，但將其寫成“狢犭俞”兩字，按藏文原意翻譯過來，即“野人區(qū)”，曾是西藏噶廈政府流放犯人的地方。

讓大家意想不到的是，1950年8月15日的8.6級特大地震，摧毀了沿江道路。當(dāng)他們走了一段后，前面多處山體塌方嚴(yán)重，不少地段被山洪沖垮，根本無法通行，只好改從波密的隨村出發(fā)，翻越隨拉山進入幫辛。

大凡走過墨脫路的人會說，從中國控制地域出發(fā)，至今有6條蜿蜒于山坳谷底的山道通行其中。然而，翻越隨拉山的路，沿途崎嶇險陡，險象環(huán)生，騾馬根本不能通行，如今已成為科考和探險工作者冒險的樂園。

行軍的第三天，大家喘著粗氣，艱難地向隨拉山口爬著，有的地段差不多是后面人的腦袋頂著前面人的腳后跟在走。翻過山口，他們急忙找下山的路，誰也沒有料到，路就在腳下的懸崖邊，只能身體緊貼在崖壁上，雙手摳著巖縫，用腳尖試探著踩穩(wěn)石窩。大家緊張得連話也說不出，更不敢往下看，像爬行動物一樣慢慢地移動著。剛過這段人行絕壁，又鉆進森林里。有的石頭路段長滿苔蘚，稍不留神，就能滑四五米遠。他們不知摔了多少跤，終于來到隨拉山腳下，燃起一堆熊熊的篝火。大家閉上眼睛，回憶起這一天來的艱難情景。

第五天，他們沿著雅魯藏布江而下，繞著山腰陡壁，踩著不足一米寬凹進石壁的小路，大家依舊小心攀登，可驚險的一幕還是出現(xiàn)了：伴隨著一聲慘叫，工作組成員任水清從山邊滑落了下去。當(dāng)時驚得帶路的幫辛措（區(qū)）頭人索朗旺扎連聲說：“阿科克（唉呀）！阿科克?。　眱擅薪?jīng)驗的群眾往下走到百多米處，發(fā)現(xiàn)了任水清的大半截身子埋在泥沙里，露出一個頭在外邊。一名藏族群眾欣喜地大聲喊道：“找到了！他還活著！！”

1952年7月24日，連有祥一行到達幫辛。工作組成員剛到不久，上級派來兩名勘測墨脫公路的人員，他們也是翻越隨拉山來到幫辛。從介紹中得知，上級打算在墨脫修建一條邊防公路，以便駐扎更多的軍隊保衛(wèi)墨脫。在川藏公路的修建上，曾有三個不同的方案：北路經(jīng)過39族，它靠近牧區(qū)，沿途道路雖寬，但人煙稀少，海拔最高，顯然沒有多少經(jīng)濟價值；中路經(jīng)過波密，這一帶地質(zhì)雖然破碎，海拔也較低，但人口較多，有較大的經(jīng)濟價值；南路經(jīng)過墨脫，它緊靠邊防線，蘇聯(lián)專家考慮它的戰(zhàn)略價值，積極主張康藏公路經(jīng)過墨脫。

可是，兩名專家考察墨脫沿線道路的地質(zhì)狀況后，認(rèn)為修建這樣的邊防公路，實在是太難了。一天吃午飯時，突然發(fā)生了一次強烈的余震，房子搖晃得非常厲害，大家迅速地跑出戶外，當(dāng)?shù)厝罕妳s笑著說：“這樣的現(xiàn)象經(jīng)常會有?！睅托恋姆课萑堑跄_竹樓，抗震效果好?？煽睖y公路的兩名專家心里卻直打鼓，他們感慨地說：“這一帶地質(zhì)破碎，墨脫公路即使修好后，是經(jīng)不起地震搖晃的?！?/p>

從這以后，我國就一直注重墨脫公路的選線問題。1956年7月，中央民族學(xué)院講師李培英帶著3人小組，翻越多雄拉山到墨脫搜集珞巴族、門巴族的語言，也兼查看沿線的道路情況；同年8月，塔工分工委從事交通運輸?shù)母]磊，也帶著兩名隊員翻越多拉山進入墨脫，勘查沿線道路情況，給上級提供決策依據(jù)。

珞渝工作組成員滑溜索過江，險些掉入激流。當(dāng)他們到達金珠宗時，遇上41年前掉隊清軍士兵前來訴苦，墨脫路的艱險清軍將士早有記載，墨脫公路橫跨雅魯藏布江也是一道難邁的坎。（小標(biāo)）

到達幫辛后，連有祥發(fā)現(xiàn)這里土地太少，開荒自給困難，便留下兩名工作組成員，帶著大家沿著雅魯藏布江而下，打算將珞渝工作組大本營設(shè)在墨脫宗（縣）政府附近。

當(dāng)工作組抵達金珠河西岸時，必須過橫跨東西兩岸的藤溜索。藤溜索用七根破開的藤條擰成一根繩索，拴在河兩岸大樹上。由于繩索的自重形成弧狀，兩頭高中間低，往下滑時非?？欤赏吓罆r很吃力。人坐進套在索橋的藤圈里，在腰間拴上一根繩，雙手握緊藤索交換前進，控制好下滑的速度，向上爬時就靠雙手的拉力，岸上的人們可以拉扯腰上的繩索，幫助人過河。

這天，金珠河風(fēng)大浪急，前邊工作組成員都順利過到江東岸。輪到連有祥時，他鉆進藤圈，一下就滑到了江中心，可在向上攀爬時，江東岸人員拉繩用力過猛，只聽見“啪！啪?。　眱陕?，藤溜索斷了兩股。連有祥一看不好，大聲喊道：“不要拉，讓我自己慢慢向上爬?！碑?dāng)連有祥到達對岸時，所有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連有祥一行到達墨脫宗后，發(fā)現(xiàn)宗本（縣長）阿旺群頓不希望工作組將大本營設(shè)在墨脫宗，便原路返回，從卡布村順著金珠河逆流而上，抵達金珠宗政府格當(dāng)。剛到時，意外的一幕發(fā)生了。一名說著不太流利漢話的老人跪在他的面前，連聲說：“大人在上，小人有罪！”工作組成員翻譯李晉校見狀，趕忙走上前去扶他，可他怎么也不肯起來，連聲說：“我有罪，不敢起。”老人蓬松著頭發(fā)，胡子拉喳，看上去八十來歲，外表同藏族幾乎沒有兩樣。稍后，老人抬起頭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曾是趙大人（趙爾豐）的手下，為了活下去，投靠了蠻人?！?/p>

宣統(tǒng)三年（1911年）農(nóng)歷六月三十日，清軍管帶劉贊廷帶領(lǐng)一營官兵，翻越金珠拉山西行七十里來到格當(dāng)，發(fā)現(xiàn)這里有30余戶群眾，幾乎逃亡一空，僅有三五位老人，當(dāng)即招集訊問，據(jù)稱害怕大軍到來而逃進森林。劉贊廷在《波密日記》這樣描述：“墨妥（脫）地方險惡，群山環(huán)繞，森林彌漫，為一深谷，云霧迷濛，……大山橫梗，出入鳥道，一小村也。而藤蘿滿谷，花木遍山?！?/p>

待到來年開春時，連有祥冒險翻越隨拉山回到波密分工委，將“康藏公路——隨村——隨拉山——幫辛——卡布——墨脫——背崩——格當(dāng)——金珠拉——達興村——康藏公路”沿線的地質(zhì)情況，向分工委領(lǐng)導(dǎo)作專門匯報，主管交通的人員也參加會議，他們當(dāng)即意識到，墨脫公路穿越破碎的地震帶，跨越密如蛛網(wǎng)的激流，架橋物資全靠人力背運也將是一個難以解決的大問題。

珞巴族群眾考慮到白馬崗工作隊員的安全，86人歷時11天，在荷扎村附近的雅魯藏布江上架起了一座藤索橋，冀文正親眼目睹整座橋的架設(shè)過程，奇跡就是這樣誕生的。（小標(biāo)）

墨脫地處山高林茂、岡巒起伏的高山深谷地帶，谷地內(nèi)溪河交錯。因此珞巴人出門須跋山涉水，且全靠兩條腿，與外界聯(lián)系十分艱難，那時，車馬舟船等交通工具還沒有出現(xiàn)，人們在半山腰隔江相望，往往走到對岸得大半天或一天。于是墨脫人在兩山的半山腰之間架起了世上罕有的藤溜索和藤索橋。

1955年4月，白馬崗工作隊成員一行到文朗村發(fā)放救濟物品和農(nóng)具，珞巴族雅西氏族首領(lǐng)安布考察到他們過江的安全，決心在通往荷扎村的雅魯藏布江上架設(shè)藤索橋，冀文正有幸成為當(dāng)年的親歷者，記錄了架橋的全過程。

墨脫浩瀚的林海里，生長著幾十種藤本植物，其中白藤居多，攀寄于喬木樹上，莖蔓細長，柔軟而堅韌，是編織籃、筐、箱、器皿和工藝品的上乘材料，也是架設(shè)藤索橋的唯一材料，五年生的可達40米以上。

安布動員村里男女86人，分工明確，年輕人上山砍伐藤條，有經(jīng)驗的老人削藤，安布擔(dān)任架橋的總指揮。當(dāng)年輕人將藤條運到架橋點后，老人首先將藤條一劈兩半，削去藤子的結(jié)疤，接成需要的長度，將35根藤條拉到對岸，再將25個硬藤圈均勻地置放在藤條上，藤條在外，藤圈在內(nèi)，一般每10米左右放一個，將藤索橋支撐成圓形，人可從中鉆過。

冀文正通過細心觀察發(fā)現(xiàn)，跨江藤條的分布也很有講究，橋的左右側(cè)各10根，底部15根，上部是空的。將硬藤圈固定好后，用細藤將它們牢牢地拴在一根根藤條上，左右側(cè)用細藤將藤條串連起來，還要縱橫交叉固定。在底部行人放腳處，用細藤編織成50厘米寬，連腳都漏不下的編織帶。整座橋長248米，竟用去60背大約2400公斤白藤，歷時11天才竣工。遠眺藤索橋，它像一個網(wǎng)狀的圓筒。

藤索橋竣工后，珞巴族兩位氏族首領(lǐng)站在橋的兩頭，各殺一只雞，將雞血、雞毛涂于拴藤條的大樹和藤條上，將整只雞和一碗白酒扔于江中，祈禱說：“請樹神、藤神和河神保佑‘巴桑（橋）堅固耐用，保佑行人平安過橋。”說畢，踏上藤索橋，向?qū)Π蹲呷?。珞巴人、門巴人攜帶酒、飯、菜前來慶賀，通宵達旦地喝呀、唱呀、跳呀，人們沉浸在歡樂的氣氛里。

冀文正和幾個珞巴族老人坐在橋頭，邊吃邊喝邊聊天，達西向他講述了藤索橋的一段古老傳說。相傳，藤溜索是雅魯藏布江兩岸一對相戀男女發(fā)明的，男的叫達東，女的叫亞乃，他倆經(jīng)常在岸邊對唱情歌，可苦于山下洶涌的河流，兩人成不了親。一天，達東和亞乃兩人用竹箭同時射中了江心跳躍翻騰的一條大魚。他倆大受啟發(fā)，在箭尾拴一根細藤繩，同時射中江心的大魚，亞乃便把達東對岸的細藤繩拉了過來。就這樣，兩岸居民用這根細藤繩把一根根藤溜索拉到對岸，然后拴在兩岸的樹上，成了今天的藤溜索。

藤索橋可以說是珞巴人引以驕傲的建橋工藝，它沒有橋墩，不用木板，也找不到一根鐵釘，整座橋全用墨脫盛產(chǎn)的藤子。藤索橋下面是上萬個流量的墨脫江河，翻卷的浪花有十多米高，咆哮聲震耳欲聾。藤索橋拴在兩岸的大樹上，宛如半邊彩虹倒掛在江上。

過藤索橋若方法不對，搖擺會十分厲害，無法越步。有經(jīng)驗的人會掌握其特性，順著藤索網(wǎng)彈性的起落而邁步。它彈起時，一只腳得因勢抬起，它跌落時，再踏步向前，就這樣一高一低，一起一落地緩慢前進。此時的人行走橋上，像鉆進了一道彎形的管子，每動一步，整個橋身都跟著顫動，給人顫顫悠悠的感覺，煞是有趣。上個世紀(jì)五十年代，墨脫僅有3座藤索橋。

三百年前的歐洲，達官貴族坐膩了馬車，別出心裁地享受“人背人”的樂趣。墨脫宗本進出墨脫雙腳不能下地，門巴族農(nóng)奴輪流背著宗本翻山越嶺，演繹令人心酸的“人背之路”。（小標(biāo)）

每年的11月上旬，是墨脫稻谷的收獲季節(jié)，墨脫宗宗本將村民上交的14噸大米分裝成330包，已進入12月上旬。寒冬臘月，喜馬拉雅山上狂風(fēng)呼嘯，大雪紛飛，氣溫在-30℃。可墨脫宗宗本強迫村民將這些糧食背運到派村中轉(zhuǎn)站，衣著單薄、短褲赤腳的差夫怎能抵御多雄拉雪山肆虐的暴風(fēng)雪，凍傷致殘者不少，凍死在多雄拉的人也觸目驚心：1937年39人，1943年32人，1948年28人，1950年23人，1951年19人……據(jù)粗略統(tǒng)計，墨脫宗民眾因不堪忍受宗本的殘酷壓榨，有的餓死，有的病死，有的逃往印占區(qū)。在不到半個世紀(jì)里，人口減少達28％。

1957年7月13日，冀文正從塔工分工委返回墨脫宗，在翻越汗密后山易貢白時，正遇上宗本扎巴頓珠返回墨脫。他們一行8人，持槍保鏢3人，珞巴、門巴背夫各2人，一名門巴族背著大胖子宗本，另一名珞巴族拉著門巴族背夫，吃力地翻越多雄拉山。

三百年前的歐洲，尚處農(nóng)奴社會時期，達官貴族們坐膩了馬車，別出心裁地搞起了“人背人”的方式，借以娛樂人的身心。可這種早已為人厭惡的方式，卻在墨脫宗保留了下來。冀文正多次目睹“人背人”的情景，早已下定決心要把它記錄下來公諸于眾，但由于被背墨脫宗官員的不滿，沒能將其拍攝下來。

一塊約1米長的藤篾編織帶拴于木板兩頭，被背者坐在木板上，雙腳向后彎曲，胳膊放在背夫肩上，藤帶置于背夫額頭上，背夫手持一根拐杖，吃力地匍匐往前挪步，每移動200米左右，就得換人背負(fù)，若爬坡上山，一前一后有人拉推，不足100米再換一人。俗話說“背活人，累死人”。背夫汗流浹背，面色紫黑色，一天下來，疲憊不堪。

冀文正決心拍下這個珍貴的鏡頭，一連拍了18張照片，可畫面上的宗本，有的不是低頭遮臉，就是仰面看天；不是張牙舞爪，便是呲牙裂嘴；不是雙手捂臉，就是雙手遮擋鏡頭。談起拍攝這些照片的感受時，冀文正說：“我當(dāng)時每月的工資僅夠買5個膠卷，每按一下相機，就得想好半天?？蔀榱私衣哆@人背人的制度，我什么也不顧了?！?/p>

7月15日，當(dāng)背夫們攀爬陡峭的衣貢白山時，冀文正隱藏在路邊的大石旁，悄悄地拍下了一張滿意的人背人照片。1958年，“人背人”照片由新華社發(fā)稿后，在讀者心里引起強烈反響，冀文正的心里才平靜下來。如今，這張照片在北京的人民文化宮展出，成為揭露西藏人吃人制度的最好見證。

1962年6月，我軍先遣部隊向墨脫進發(fā)，后續(xù)部隊邊進軍邊修騾馬道，一條跨越兩岸的解放大橋，讓雅魯藏布江天塹變通途，大大縮短了外界通往墨脫的距離。（小標(biāo)）

1962年6月5日，我軍駐林芝XX團數(shù)百名官兵高舉紅旗，冒雨橫渡雅魯藏布江，浩浩蕩蕩地踏上進軍墨脫的征途。當(dāng)晚駐扎在米林縣派區(qū)，按原計劃，一邊修路，一邊進軍。

6日拂曉，一支50人的先遣分隊從派區(qū)出發(fā)，每人背上30公斤的行裝，帶上防雪盲鏡，打上綁腿，向多雄拉雪山挺進，熟悉墨脫工作情況的冀文正在前面帶路。7日的行軍非常艱苦。如今從米林翻越多雄拉山進入墨脫，得過老虎嘴，而當(dāng)時尚未打通這條棧道，只能翻越非常陡峭的工布拉。山上亂石嵯峨，人們可以拉著鐵鏈爬陡坡。可叛匪得知進軍墨脫的消息后，逃竄時將鐵鏈砍斷。爬山時稍不注意，就有掉下深淵的危險。

6月８日下午，先遣分隊提前一天進抵總參指定的地區(qū)——月兒冬埡口。11日，先遣分隊繼續(xù)前行，到達地東村。從這里到達對岸的江新村，曾有一座跨度達248米的藤索橋。為阻止部隊過江，叛匪早已將橋砍斷，咆哮如雷的雅魯藏布江阻擋官兵過江。門巴族獵人丹增向老朋友冀文正建議，將藤條用箭射到江對岸，得到了采納。于是，他動員村里婦女，連夜搓了8根長500米的線繩。

6月12日上午，江兩岸射手身背竹箭筒，每人手持一米長的硬弓，將線繩的一頭拴在箭尾桿上，射手們按照門巴族出征時的祭祀儀式，先端一碗白酒并灑向天空，然后都使出全力拉弓射箭。盡管箭尾拴的線繩很輕，但因江面風(fēng)力阻撓，線長回拉力大，所有的箭都落在不到4/5的江面上。

冀文正看到過江時間緊迫，突然產(chǎn)生一個大膽設(shè)想：用“打炮”的方法將藤條送過江去。炮班戰(zhàn)士聽后，細心拆除炮彈的爆炸裝置，并再三進行校正。13日上午，只見一門六〇炮立在江西岸，炮口昂首直對東岸，炮口套著瑞香圓圈，圓圈上拴著一根藤條。隨著“轟”的一聲，炮彈拖著藤條飛向?qū)Π?，只可惜拋的距離太遠，落入對岸700米遠的原始森林。炮手為此取掉一半的火藥，可惜拋的距離又太近，炮彈落入江中。第三次，炮手僅取掉三分之一的火藥，炮彈正好落在江東岸架橋處。兩岸群眾將5根藤條拉到江對岸，一根藤溜索很快就建成。部隊官兵迅速滑過江對岸，經(jīng)過4小時的急行軍，最終占領(lǐng)德兒工村，將五星紅旗飄揚在祖國的邊防線。

1963年7月，西藏軍區(qū)黨委做出決定：在墨脫雅魯藏布江上架設(shè)一座鋼索大橋，墨脫營首任營長李春被任命為架橋總指揮。李春帶領(lǐng)官兵攀絕壁，闖險灘，在江面跨度為230米的墨脫縣背崩村選定了橋址。技術(shù)人員繪出了圖紙，李春卻犯難了：8根各長250米、直徑10厘米的主鋼繩，怎樣才能背進山？

8根鋼索從派區(qū)運進墨脫背崩，成為當(dāng)時最苦的一件事。在墨脫路上，出現(xiàn)了當(dāng)?shù)厝藦奈匆娺^的壯舉：50余名部隊官兵間隔5米立在羊腸小道，一聲“上肩”號子，250米長的鋼索成縱隊排列。一聲令下，指揮員手上的小紅旗同時揚起，哨子同時吹響，鋼索同時上肩，扛著鋼索緩緩前行。從清晨走到黃昏，從開山走到封山，從磨破肩膀到走爛雙腳，鉆原始森林，上多雄拉，下絕壁，闖“老虎嘴”，歷時百余天，終于將8根鋼繩扛進墨脫背崩。

鋼繩運到墨脫后，墨脫營炮班官兵架起一門六〇返擊炮，將400米長的麻繩一頭固定在去掉引信的彈頭上。隨著一聲炮響射向?qū)Π叮瑢⒙槔K穩(wěn)穩(wěn)地送過江去。接著，官兵們在兩岸架起一座藤索橋，一根根重約半噸的綱繩，就是從藤索橋上牽拉過江，而不是人們誤傳的直接用六〇迫擊炮打過江對岸。1964年國慶，墨脫解放大橋落成。以后，官兵們采用同樣的辦法，先后建成了月兒冬、馬尼翁、墨脫等一座座鋼索大橋，把墨脫連成了一個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