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感恩告慰天堂大哥

惠之

萍水相逢的老鄉(xiāng)結(jié)下兄弟情，熱心大哥為病重小弟墊付3萬多元醫(yī)療費

出生于1965年的王國軍是浙江寧波余姚市人。1982年，他高中一畢業(yè)便到寧波鎮(zhèn)海一家煉油廠做小工。1983年的一天，王國軍的右腿突然疼痛難忍，父母將他送到杭州的醫(yī)院求治，診斷結(jié)果他竟患了骨癌，醫(yī)生估計他活不到20歲。父母親心如刀絞，王國軍更是如雷轟頂……

1984年夏天，王國軍偶然從報紙上獲知，山西稷山縣有一家?？漆t(yī)院能治療他的病。求生的欲望讓王國軍熱血沸騰，他不想驚動父母，便給家里留了一張字條，偷偷乘輪船渡過長江，一瘸一拐地找到了這家地處偏遠的醫(yī)院。

這家醫(yī)院的醫(yī)生診斷，王國軍患的并非骨癌，而是一種叫做“廣泛性骨髓炎”的疾病，可以治好。當時，王國軍的腿部肌肉嚴重腐爛，部分腿骨已經(jīng)碎裂，鮮血和膿水伴著陣陣惡臭終日流淌。得知自己的病不是癌癥，王國軍喜出望外?？墒牵斔犪t(yī)生說，要治好病，必須動兩次大手術(shù)，需要好幾萬元的醫(yī)療費時，立刻悲從中來，因為他的口袋里僅剩下200元錢，而家中為自己治病已經(jīng)一貧如洗，哪能拿得出這么多錢來？想著這一切，他不禁潸然淚下。正在此時，一個30歲左右的漢子來到他身邊，用熟悉的鄉(xiāng)音親切地問道：“小兄弟，遇上什么難事了？”

交談后，王國軍得知這位漢子名叫李信國，老家在寧波市，是當年到黑龍江插隊的知青，后來在黑龍江七臺河安了家，現(xiàn)在是七臺河桃山煤礦的一名采煤工人，這些日子正在這家醫(yī)院里照顧一位腿部骨折的工友。異地遇老鄉(xiāng)，王國軍感到分外親切，當即將滿腔苦水向這位大哥傾吐。李信國拍了拍王國軍的肩膀說：“小兄弟，不要難過，我會幫你的，你會重新站起來的！”這幾句帶著寧波鄉(xiāng)音的許諾，猶如黑暗中的一縷陽光，照進了王國軍的心房，讓他倍感溫暖，兩行熱淚禁不住從眼角滑落。

李信國一諾千金，當即打電報回家，讓妻子孫輔清匯來錢，為王國軍墊付了醫(yī)療費用。望著如此熱心的大哥，王國軍激動得熱淚長流。

醫(yī)院為王國軍做了兩次“剔肉敲骨”的大手術(shù)，把腐肉一一剔除，將碎骨逐塊刨去。手術(shù)后，王國軍疼痛鉆心，躺在病床上一動都不能動。當時正是炎炎夏日，李信國除了幫王國軍洗臉刷牙、喂飯喂水、抓藥喂藥、端屎端尿，每天還給他擦身、翻身，以防王國軍生褥瘡。王國軍的腳趾甲很長，腳底也長出了厚厚的老皮。李信國端來熱水，幫王國軍將老皮泡軟，再一層層刮掉，然后細心地給王國軍剪趾甲。李信國因護理兩個病人而日益憔悴，王國軍經(jīng)常感激地說：“大哥，我該如何報答你的恩情？”李信國總是笑著說：“那你就早點站起來吧！”

10多天后，王國軍的母親和姐姐聞訊趕到醫(yī)院，當她們看到王國軍身邊有一位年長的大哥在照料他時，無比感動，對李信國千恩萬謝。李信國笑著說：“別這樣，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更何況咱們是老鄉(xiāng)呢！”李信國叫王國軍的母親與姐姐盡管放心回去，王國軍就交給自己照顧。當時寧波鄉(xiāng)下正值農(nóng)忙，在李信國的百般勸慰下，王國軍的母親和姐姐含淚叩謝李信國后，返回寧波。

李信國的工友病愈回單位后，李信國繼續(xù)請假留在醫(yī)院照顧王國軍。在李信國120多天的悉心照料下，王國軍康復良好。讓王國軍既感激又愧疚的是，他這次住院的3萬多元治療費，都是熱心的李信國大哥幫他墊付的。他知道，當時李信國家境一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妻子孫輔清靠賣冰棍掙錢貼補家用。

王國軍出院后，這對相識4個多月的患難兄弟繞道北京時，特意合影留念。這張照片王國軍一直珍藏著。

王國軍的身體雖然基本康復，但家里已陷入困境，他決定靠做生意改變命運。家鄉(xiāng)盛產(chǎn)榨菜，王國軍便做起榨菜生意。而他推銷的第一筆生意，就是在李信國的幫助下做成的：這年冬天，沒有推銷門路的王國軍想到了李信國大哥，他冒著嚴寒，坐火車來到黑龍江七臺河李信國的家。李信國領著他到處聯(lián)系單位，一起奔波推銷。幾天下來，終于有家果品公司向王國軍訂購了一個車皮的壇裝榨菜。這筆生意，王國軍賺了幾千元錢，這在當時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李信國特別高興，一家人特意請王國軍到一家小飯店里慶賀了一番。在李信國的幫助下，王國軍慢慢從人生的低谷躍起。

恩人大哥患病去世，知恩圖報的小弟苦尋其家人報恩

那些年里，大哥李信國“站起來，好好活著”這句話，一直激勵著王國軍。1990年10月，王國軍靠辦榨菜加工廠掙到的錢，將當時李信國為自己墊付的3萬多元治療費匯給了李信國，他的心頭感到了一陣輕松。

王國軍與李信國分別后，一直有書信往來。1991年7月，王國軍收到的一封信，對他來說猶如晴天霹靂。這封信是李信國的妻子孫輔清寫來的，信中告知，39歲的李信國一個月前因肝癌去世了。王國軍看后失聲痛哭：“李大哥，我站起來了，你卻倒下了，可我還來不及報答你??！”他急忙回信，并匆匆寄去了500元錢。

王國軍原本打算立即去七臺河看望李信國的家人，但當時他正著手創(chuàng)辦生產(chǎn)山梨酸鉀的企業(yè)，忙得焦頭爛額，實在無法脫身。無奈之下，他委托堂弟拿上2000元錢，代他去黑龍江安撫恩人的親屬。不料，堂弟從黑龍江打來電話說，找不到人。王國軍大吃一驚，他一次又一次打電話到七臺河桃山煤礦，了解恩人親屬的情況，奇怪的是都無法聯(lián)系上李信國的家人。接著他又寫信，但一封封書信都被退回，這使王國軍非常失望和痛苦。

盡管如此，王國軍沒有氣餒。當時寧波有不少人在東北推銷榨菜，他通過他們不停地尋找李信國家人的下落，但都沒有結(jié)果。

王國軍事業(yè)走上坦途之后，尋找恩人家屬的心情愈加迫切。報恩，成了他人生的最大心愿與牽掛。王國軍發(fā)誓，就是找遍黑龍江，也要找到恩人的親人。2004年至2005年兩年間，他帶著妻子3次奔赴黑龍江桃山煤礦，見人便問，在礦工中進行“地毯式”調(diào)查。由于礦工們來自五湖四海，流動性很大，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事情的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2007年10月。王國軍的一個朋友遇到李信國的兒子李春龍以前的同學，便順著這條線索查到了李春龍的電話，最后還問到了孫輔清在黑龍江勃利縣的住址。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王國軍迫不及待地撥通了電話：“嫂子，我是王國軍，我找你們找得好苦哇……”他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在電話中，孫輔清告訴王國軍，當年李信國去世時，兩個孩子都還小，家里又負債累累，日子非常困難。為了還債，孫輔清將房子賣了，然后帶著一雙兒女悄然離開煤礦回到娘家勃利縣。這么多年，她一直沒有再嫁，靠賣菜、賣早點、給人當保姆，撫養(yǎng)兒女長大。如今，女兒李春艷已經(jīng)成家，在哈爾濱賣炒貨和冷飲；兒子李春龍28歲了，還沒有工作，尚未成婚。聽著孫輔清的話，王國軍鼻子一酸，掉下淚來：“嫂子，這些年你受苦了，我心里好難過啊……”

找到恩人大哥的家屬，鼎力相助告慰大哥在天之靈

2008年初春，王國軍開始了報恩之旅。他乘飛機抵達哈爾濱后，立即與李信國的女兒李春艷聯(lián)系，請李春艷陪他去勃利縣看望李信國的遺孀孫輔清。

在勃利縣城一條小巷里，王國軍快步走向一座低矮的平房，緊緊握住站在門口迎接他的孫輔清的雙手：“嫂子，小弟看你來了……”他激動得聲音發(fā)顫。屋內(nèi)的寒酸景象令王國軍心酸：20多平方米的舊平房里，住著孫輔清的母親、孫輔清和兒子李春龍一家3代，家里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王國軍的眼圈不由得紅了。

王國軍拿出當年與李信國大哥的合影，孫輔清也拿出了那張相同的照片，兩人不禁傷感落淚。良久，王國軍對李春龍、李春艷姐弟倆說：“你們的爸爸是一個了不起的好人，當時他自己也要養(yǎng)家糊口，過得很難,還幫助我這個窮小伙，不求任何回報。他在病床邊照顧我120多天，就是親兄弟也很難做到。我為有這樣的大哥一輩子感到自豪！如今你們的爸爸不在了，我就是你們的親叔叔，我就是你們在寧波的親戚。”

王國軍準備前往李信國的墓地拜祭，無奈當時冰天雪地，墓地沒有墓碑，難覓蹤影。

臨別時，王國軍拿出20萬元現(xiàn)金交給孫輔清，叫她趕緊換一套條件好些的住房，并囑咐李春龍盡快成家，讓媽媽安享晚年。孫輔清再三推辭，但王國軍反復懇求她收下，否則他對不住九泉之下的李信國大哥。孫輔清無法拒絕，只得含淚收下了。

半年后，王國軍又一次乘飛機來到勃利縣看望孫輔清。此時孫輔清剛剛搬進新居，居住條件大大改善，孫輔清整天喜笑顏開。得知李春龍即將結(jié)婚，王國軍又拿出一筆錢交給孫輔清，讓她給兒子操辦婚事。孫輔清感動得熱淚盈眶：“國軍，20多年了，你還這樣掛念我們，幫扶我們，你真是個重情義的好人啊！”

這一次，王國軍讓李春龍領他來到李信國的墓前祭拜。他飽含熱淚，給恩人敬獻花圈。接著，他雙膝跪地，動情地說：“20多年了，我終于再次見到了大哥……大哥，你好好安息吧！你放心，大嫂、春艷、春龍就是我的親人，他們的事我都會照顧安排好的……”

從李信國的墓地回來，王國軍做出一個決定：他每年出資20萬元，在桃山煤礦建立“李信國教育基金”，以李信國的名義傳承愛心，資助礦上困難家庭的學生。想到做到，他立刻著手辦理相關的事項，一切辦妥后才動身返回。

回到寧波后，王國軍委托朋友，出資在哈爾濱市維也納音樂廣場旁租了一個門面，讓李春艷夫婦經(jīng)營休閑食品。店鋪開業(yè)后，生意十分紅火。李春龍在王國軍的資助下，先去考了駕駛執(zhí)照，后又買了幾輛舊出租車，當起了出租車老板，收入頗為可觀。2009年國慶節(jié)，李春龍幸福地步入了婚姻殿堂。王國軍老早就打算參加李春龍的婚禮，可不巧此時他身在國外談生意，只好通過越洋電話表示祝賀。在電話里，他對李春龍說：“希望你早生貴子，我可以早點抱上孫子！”

2010年秋天，王國軍將遠在黑龍江的孫輔清和李春艷接到了杭州，安頓在一家五星級賓館。他推掉公司的所有事務，與妻子一道陪同她們游覽杭州的風景名勝。

孫輔清欣喜地告訴王國軍，前不久兒媳生了一個胖小子，現(xiàn)在一家人過得非常美滿。她感激地說：“國軍，沒有你，哪有我們的今天?。　蓖鯂娦χf：“嫂子，不要說我好，比起大哥，我還差得遠呢！”

孫輔清母女在杭州住了五六天，她們啟程回家前，王國軍又拿出一疊錢塞給孫輔清，叮囑道：“嫂子，你別出去找活干了，就在家安享天倫之樂，我會常去東北看望你們的。”

如今，王國軍與孫輔清及兒女們經(jīng)常走動，聯(lián)絡密切。他創(chuàng)立的“李信國教育基金”已進行了4年，他表示自己會堅持下去。王國軍曾飽含深情地對李春龍說：“我不是想出風頭，我的錢掙得也不容易，但我真的是想把你爸熱心助人的精神傳承下去。做人，就要像你爸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