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娣
周末,與友人驅車到野外郊游。鄉(xiāng)間山風陣陣,林海翻翠,鳥雀啼囀,夏蟬鳴唱。突然發(fā)現,山石旁、樹根邊、路旁荒長著野薄荷。那無數綠色的小小身軀蔓延到各個角落,那些布滿細絨毛的多齒葉片,墨綠深沉,還有莖端那爆裂為無數鱗片的淡藍泛粉的小小柱形花,嬌俏可人地在風中點頭,宛如迎風展翅翩翩起舞的蝴蝶,空氣中飄散著陣陣馥郁的薄荷香。
記憶中,童年的時光里總有薄荷的身影。在農家人的花盆里、菜園旁、墻根邊,甚至不起眼的野地路旁,都有一叢叢薄荷青翠的身影,自生自長,風中搖曳。它春來吐嫩,夏來漸綠,秋來開花,冬來干枯。有時以為它的生命就此走到了盡頭,可到了來年春天,它兀自又探出了嫩黃淺綠的芽頭,讓人舒心一笑。
在那物質匱乏的童年,母親曾用薄荷變著花樣給我們做出各種好吃的:把薄荷搗碎拌到面粉里做薄荷餅、薄荷糕、薄荷蛋花湯……童年的味道里,薄荷是最濃重的一筆。
夏天的夜,院子里的香樟樹上篩下細細碎碎脆響響的蟬唱,祖母躺在樹下的搖椅上,輕輕地搖著蒲扇,我趴在祖母身邊,纏著她講那古老的故事。蚊子不時搗蛋地來叮我一下,我急得直嚷嚷。祖母坐起來,從樹根旁扯了幾片薄荷葉子,往我的手上、腳上一陣涂抹,頓時感覺清涼無比,蚊子再也不來咬我了。
閑來讀詩書,讀到南宋詩人陸游薄荷題詩一首:“薄荷花開蝶翅翻,風枝露葉弄秋妍。自憐不及貍奴黠,爛醉籬邊不用錢?!边@首詩是詩人題寫在畫有薄荷的扇面上:一叢薄荷,在秋陽里競放,一只貓酣臥在花叢旁,睡意朦朧。他又有《題畫薄荷扇》詩:“一枝香草出幽叢,雙蝶飛飛戲晚風。莫恨村居相識晚,知名元向楚辭中。”詩中的“香草”就是薄荷。
作家劉心武到佛寺旁院的旅店中整理書稿,古院的草地上生長著野薄荷,那天卻有一撥人來把地上的自然地衣鏟掉,鋪上了冬不枯草皮。他感到惋惜,于是從未及運走當做垃圾扔掉的雜草里,挑出了幾莖還頗完好的野薄荷,回來插在玻璃杯里,擱在電腦邊。后來,一個有心的女服務員每天為他換上新的野薄荷,那野薄荷香一直陪伴著他。他寫出下《野薄荷》。
有薄荷相伴的日子,馨香微涼,安穩(wěn)恬靜。這美好的“薄荷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