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

于海新

對面鄰家忽然間安靜下來，我有些不習(xí)慣。

向來對面天天鬧騰得四鄰不安，高跟鞋將樓梯弄得吱吱響，嬉皮男人的口哨聲將寂夜翻騰得極其恐怖。而在夜半又常常有聲聲尖叫把睡夢中的我驚醒?？墒牵@段時間對面是怎么了呢？那兩個穿著性感暴露的女孩怎么就安靜下來了呢？一個男人的好奇心促使我很想敲門探聽一下，卻又不敢。上次就因為告訴她們晚上回家小心輕放別驚醒夢中人，結(jié)果是被罵得狗血噴頭，至今還歷歷在目。算了，就算她們都死光光了，和我也沒一毛錢關(guān)系。死？！我一個激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我豈不是和……死人……媽呀，我再也不敢想象！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搬個凳子坐在門口，透過門鏡，窺視對面。如果一天之內(nèi)沒有人出入，我一定要報警，一定！

五分鐘過去，對面沒有一絲動靜。我打了個哈欠，可能時間還早，那些喜歡夜生活的女孩估計還在睡覺。十分鐘過去，樓道里傳來一陣腳步聲，是早起鄰居出去晨練。三十分鐘過去，肚子有點疼，忽然想起這一早上起來，還沒解手排毒，于是仔細(xì)聽了一下對面，確定沒有一點聲音之后，趕緊跑到衛(wèi)生間打掃一下。

坐在馬桶上，我不禁長嘆一聲，想想我這個年近30的單身男人也真可憐，為了生活，每天忙忙碌碌東家走西家竄，好不容易過個星期天，還要監(jiān)視對面。這要是沒啥意外還行，萬一……我又打了個冷戰(zhàn)，再也不敢往下想。門外似乎有動靜了，我顧不上提好褲子，急忙跑到門口，趴在門鏡上看，原來是打掃樓道衛(wèi)生的清潔員。正好有一大袋子垃圾要扔，我打開門，把袋子遞出去，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問：“對面這幾天挺干凈?。　鼻鍧崋T接過垃圾，哼了一聲：“你要是也自覺點就好了！”我這是多多余！沒探聽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還被惡心了。我使勁地看了一眼對面的門悻悻地轉(zhuǎn)回身，回家繼續(xù)觀察。

剛坐下，肚子咕咕叫，開始抗議。看來要想當(dāng)個好偵探也真不容易，安慰一下肚子吧，填飽才會有精神頭。一日三餐我?guī)缀醵际窃谂菝嬷卸冗^，看來哪天我得找廠家要點獎勵，咋的也得給個最佳粉絲獎吧！泡面泡面，火腿腸火腿腸，咋還停水了呢？這倒霉催的，看來要委屈肚子了。要不，出去吃點？可是，對面情況不弄明白，我這晚上怕是要失眠了。這該死的對面，攤上這鄰居也真夠悲催的，弄得我一天到晚瞎尋思，時間長了再得個神經(jīng)衰弱，把頭頂變得锃光瓦亮的，這輩子就徹底成了沒進(jìn)廟門的和尚了。罷罷罷，叫份外賣吧！可這該死的電話我又放到哪里了呢？到處找遍了，也沒見到電話的影。氣急敗壞的我拿起床邊的一只皮鞋扔出去，電話應(yīng)聲而落，四分五裂。見過倒霉的，沒見過我這么倒霉的，好好的一個電話，咋就跑進(jìn)皮鞋里了呢？我使勁地想啊想，對了，是昨晚上喝酒喝多了回家也沒換鞋就進(jìn)臥室了，電話就掉了。我撿起電話，一樣樣歸位，開機(jī)，還好，還能用。

外賣叫好了，我又回到門口，時間這一晃就過去了1個多小時。看對面門應(yīng)該是沒人出入，究竟是怎么了呢？按理說這都快九點了那兩個女孩也該起來了。聽鄰居說這兩個女孩在夜總會酒吧混生活，過著黑白顛倒的生活。偶爾白天出去，大多是出去找食。那些來的男孩或者說是男人，都是她們的客人。一般都是一次來兩個男的，趕上有回頭客，就會爭風(fēng)吃醋大打出手，攪得四鄰不得安寧，卻沒人敢惹。誰也搞不明白那些人屬于黑道還是白道。就我這個不怕死的，借著酒勁替天行道，結(jié)果是沒打著狐貍還惹了一身騷，至今恍如昨日。有的時候聽對面打得鬼哭狼嚎，就知道一定打得很痛快，很解氣，一定是見血封喉。見血？！……見血？……見血！天，天，天哪，不會是那兩個女孩真的見血封喉了吧！我眼前一陣眩暈，大腦一片空白！

“叮咚叮咚”忽然響起的門鈴將我嚇回了現(xiàn)實，我手忙腳亂，趴在門鏡上一看，一個身穿白大褂頭戴白帽子的男人站在門口，我暈得更厲害了，怎么醫(yī)生來了？！六神無主，六神無主??！我呆呆地站在門口，只聽外面說：“請問是您家叫了外賣嗎？”額滴神啊，原來是送外賣的！我長出了一口氣，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打開門，一個個子很高的穿著白色T恤的大男孩手提外賣站在門口，看到我，齜牙一笑，我的心又一哆嗦。強作鎮(zhèn)定之后，接過單子簽好，付款，搶過外賣，迅速關(guān)上門，定下驚魂，才發(fā)覺我的全身都濕透了。外賣吃得不咸不淡，滿腦子都是兩個女孩渾身是血的樣子。或許我應(yīng)該馬上報警，將恐懼時間縮短。可是，如果真的是兇殺現(xiàn)場怎么辦？我這個辛辛苦苦買下的家難道要扔掉？若不是，那么我怕是在這里也住不消停了。想想那兩個女孩罵人的絕技，不寒而栗??！此時此刻，我真的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左右為難。

我吃口飯，趴在門鏡看一眼，看一眼吃一口，心里咯噔一下。就這樣，一頓飯下來，我吃得胃難受，心堵，渾身冒汗，眼蹦金星。這時，有人敲對面門，我趕緊屏息靜氣，緊貼在門上，眼睛死死盯住門鏡，只見一個身著快遞服裝的女孩站在門口，敲完門，又拿著手機(jī)發(fā)信息。不一會兒，對面的門開了，一個很漂亮的梳著披肩發(fā)的女孩打開門，手里拿著一個寫字板，板上寫著一行字：謝謝您為啞女送來快遞！

原來對面已易主！我全身癱軟，仰面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