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弓
水昊回到宿舍,倒上水,緩緩地搓著雙腳,就感覺面前站個人。抬頭一看卻是水福。水福背著個背包,手里拎一條蛇皮袋。風(fēng)塵仆仆的。好像剛剛經(jīng)歷一番長途跋涉。
喲,水福兄又來了。連志東正在玩電腦,扭頭古怪地一笑。
連兄好,連兄好。水福呵呵地笑著,顯得特別憨厚。
水福兄,哪兒發(fā)財來的?連志東恢復(fù)先前的姿態(tài),對著電腦說。水福突然過來,水昊本來就不高興,聽連志東這么說,一股怒火頓時涌上心頭。但他什么都沒說。他想聽他們倆還能說些什么。水福說,發(fā)什么財呀,四處打工,能填飽肚子就行了。水昊以為連志東會說,餓了找你哥呀。他以前常這么說,這回卻沒說,大概是看到水昊冷著臉,不想自討沒趣。
水福應(yīng)付完連志東,這才空下來,沖水昊叫了一句,哥。
水昊輕輕嗯了一聲。
應(yīng)當(dāng)說,水昊是很疼水福的,他方才這個態(tài)度,平時很少看到。水福也絲毫不放在心上。他是自己的哥哥嘛。水福坐在水昊床上,把包里的牙刷什么的往外掏。
水昊擦干腳坐在書桌前,抽支筆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他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水昊覺得可以了,轉(zhuǎn)過身,說,你先停一停,怎么回事,不是還在上班嗎?水福說,不干了。水昊火又冒了上來。特別想找個人痛扁一頓。他沉吟一下說,為什么?水福低聲說,干得沒什么意思。不想干了。水昊突然喝斥道,你說干什么有意思?把水福嚇了一跳。
宿舍里一瞬間靜了下來。
算了,你先洗洗睡覺吧。水昊說。水福愣怔了片刻,乖乖地刷了牙,洗了臉,然后準(zhǔn)備去洗腳。順手拿了一只紅盆。水昊瞧在眼里,說,下面那只。
不要緊的,你要用拿去用。連志東扭過頭說。
水福把盆放回去,拿了另外一只紅盆。
洗涮完畢,水福抖了抖被子,從書桌上摸本小說,躺在床上看起來。水昊仍坐在書桌前,盯著論文看。雖然才研二,離畢業(yè)還有一年,好多人論文基本完成了,一心一意找工作?,F(xiàn)在工作可不好找。水昊也想找工作,可他得先完成論文。論文不過關(guān),畢不了業(yè),學(xué)位拿不到,三年研究生就算白讀了。這個可不敢大意。
水昊為論文發(fā)愁,腦子里裝的卻是水福的事情。
水福也太不讓人省心了。
哥,我先睡了。水福打個哈欠說。水昊又是嗯了一聲。十一點了。連志東早上床了。水福把小說放在一邊,臉往里轉(zhuǎn),感覺光線還是強(qiáng),又用毛巾遮了一下。
水昊好久沒動彈。終于起身把燈關(guān)了,回來仍用那種姿勢坐在那兒。他覺得好煩,想去校園里走走,想到宿舍樓已鎖門,便索性趴在桌子上。有一只手拍著他的肩膀。水昊轉(zhuǎn)過身,水福說,哥,睡覺吧。水昊說。你睡你的。別管我。水福說,你這樣我怎么睡?水昊沒吱聲。水福猶豫一下,穿上衣服,摸黑找到旅行包,將牙刷、杯子往里裝。
水昊說,你干嘛?
水福說,我去外面找地方住。
宿舍樓門都鎖掉了,你怎么出去?出去了往哪找住處?水昊拉住他的手,嘆了口氣,說,睡吧。
水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他要睡得著才怪。
家中兄妹好幾個,水昊最疼的是水福。水福初中畢業(yè)回家種地。可他始終不安心。種地能有什么出息?所以水昊出來讀研究生,水福想跟著他打工,這讓水昊很矛盾,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當(dāng)然想水福走出老家,見見外面的世界??墒浅鰜砀墒裁茨兀克€沒想好。水福不管那么多,自個跑來了。他知道水昊的學(xué)校。就住在水昊宿舍里。睡在水昊的床上。學(xué)校有規(guī)定,宿舍不準(zhǔn)留宿外人,雖然說不上冒險,水昊總是有些不安。還好沒什么事。
這樣過了一周,水福找到了工作。
水福的工作是通過中介找的。送報紙。管吃管住。每個月一千塊錢。收入也還可以。水昊送水福過去,見到了老板。老板說,這個活很簡單,就是辛苦點,每天凌晨兩點起床,去印刷廠拉報紙,回來之后整理好,再分發(fā)出去。一般干到七八點鐘就可以了。水昊說,凌晨兩點鐘起床?便向水福瞧去。水福說,我能干下來。
那隨你的便吧,水昊說,不過,撐不住千萬別撐著。說完這句話,水昊再沒說什么。生活本來就這樣的。
回到學(xué)校,水昊心里惴惴不安,正做著事呢,莫名其妙就停下了。兩天里,往水福那兒打六個電話。水福沒手機(jī)。電話得老板接轉(zhuǎn)。打得老板都厭煩了。水??傉f不要緊,不用老打電話。水昊還是不放心,傍晚在報欄看報紙,突然間心里一動,掏出手機(jī),想到老板不耐煩的語氣,便又收起了手機(jī)。他毫不猶豫,跑到水福的住處,拉起水福果斷地說,這個活咱不干了。
老板在一旁冷冷地看著。
水福說,哥……一副為難的樣子。
水昊說,走呀。
水福說,干滿一個月發(fā)工資,我這樣走,一分錢沒有。
沒有就沒有,以后總能賺到錢。水昊拉上水福就走。
沒過幾天,水福又找到一份工作。給房產(chǎn)中介發(fā)傳單。中介希望有人租房,也需要充足房源,水福的任務(wù)就是去周圍小區(qū),將傳單塞進(jìn)各家各戶信箱里,看看誰家有房子要出租,可以跟中介聯(lián)系。一般小區(qū)門衛(wèi)看到發(fā)傳單的,都不讓進(jìn)去,所以得偷偷摸摸的,裝扮成小區(qū)的人。水昊覺得這個還行,至少于身體無礙。可水福覺得不好。水福說這個太無聊,一個星期沒干完,又撤了,再次返回水昊宿舍。
對于這件事,水昊是有些意見的。怎么就不能做呢?水昊想,如果是他的話,在目前這種情況下,肯定會做的。水福說,你不知道,那些小區(qū)里的人,看到發(fā)傳單的,都厭惡得不得了,我實在……
既然水福不愿意干,水昊也不勉強(qiáng)他。
強(qiáng)扭的瓜不甜。
之后半個月,水福又找了三份工作,不是這個干不了,就是那地方不合適,總之都不行,沒一個干滿三天的。水福好像也習(xí)慣了,一不干就回宿舍。這地方成了他的大本營。連志東似乎挺喜歡他來,看到他熱情得很。主動讓他玩自己的電腦。有好幾回,水昊一進(jìn)宿舍,就看到水福坐在連志東的電腦前,聊天或者斗地主。水昊暗暗地罵道,沒出息!卻也不好發(fā)作。
想通過中介找工作,看來不靠譜。至少對于水福來說是這樣的。水昊找了個朋友,朋友托朋友,給水福找了所私立學(xué)校,過去當(dāng)廚師。管吃管住。一個月一千塊錢。當(dāng)然不是大廚。給大廚打打下手。大廚的待遇比這高得多。雖然工資不太高,跟送報紙一樣,但不用每天起得那么早,還能學(xué)門手藝。水昊把水福送過去,這才兩天,水福又跑回來了,幸虧自己在宿舍里,不然的話,他肯定又得玩電腦。水昊自己沒電腦。水福只能用別人的。主要是用連志東的。同宿舍趙偉成也有電腦,很少給他用。
想到這些,水昊怎能不窩火?
水昊想東想西的,一直睡不著。十二點多,迷迷糊糊正要睡,連志東卻爬了起來,“啪”地把燈打開了。不光是開燈,接著把電腦也開了。他喜歡半夜寫東西。人家半夜里創(chuàng)作,你還不能說什么話,真要吵起來,鬧得誰都不痛快。我看書寫作關(guān)你什么事?我平時管過你嗎?連志東有的是理由。
亮著燈還好,可以用毛巾遮住眼,電腦“啪啪啪”一敲,敲得人根本沒法睡。
水昊常常恨不得能把他掐死。
有時水昊也會想,趙偉成真睡得著嗎?可他從來不吱聲。正是因為趙偉成的沉默,水昊才不好說話,人家都沒事,偏偏影響到你啦?
宿舍里住四個人,有一個家離得近,很少住學(xué)校,實際上也就水昊、連志東和趙偉成三個人。相較趙偉成,水昊應(yīng)當(dāng)與連志東更近一些。他倆是一個專業(yè)的。而且是一個導(dǎo)師。趙偉成是其他專業(yè)的。這同專業(yè)的,要么關(guān)系特別好,否則的話,就是關(guān)系特別糟糕。這就像妯娌一樣,或者關(guān)系很好或者很糟。水昊與連志東屬于后者。除非是不說不行的,平時幾乎不搭話。連志東與師母走得很近,常常請她吃個飯,送點小玩意,逗得師母很開心。取悅了師母,便等同取悅了導(dǎo)師。水昊好像做不出這種事。正常的上課之外,很少主動聯(lián)系導(dǎo)師。導(dǎo)師對水昊也不太感冒。
說到底,還是大家觀念不同。導(dǎo)師許多觀點水昊并不認(rèn)同。倒是連志東,性格與導(dǎo)師很相似,學(xué)術(shù)觀點上,也與導(dǎo)師保持高度一致。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對于連志東這種人,水昊不大瞧得上。當(dāng)然也不會去找他溝通交流。他們倆不和,周圍的人都知道,這樣住在同一個宿舍里,關(guān)系便有些微妙。兩個人住也罷了,關(guān)鍵還有個趙偉成??梢?,在這個宿舍里,趙偉成跟誰走得近,似乎誰就處于優(yōu)勢。另一方似乎便處于劣勢。有人勸水昊,拉籠拉籠趙偉成。水昊不屑于這樣干。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拉籠別人。連志東倒是精于這一套,經(jīng)常跟趙偉成高談闊論,說些俏皮話,聽得水昊直皺眉頭。有時候還請趙偉成出去吃飯。趙偉成明白自己的位置,也很樂意去。久而久之,兩個人越走越近,水昊一進(jìn)宿舍,便感覺有些不自在。
對這種現(xiàn)狀,水昊雖然有感覺,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不就是你跟他好他跟你好嗎?用不了多久,大家就各奔東西了。以后很難見得著面。水昊想,安安穩(wěn)穩(wěn)熬到畢業(yè)吧。
水福的出現(xiàn),讓這一池水激起了漣漪。
連志東排擠水昊沒關(guān)系,水昊無所謂,讓水昊受不了的是,他對水福的態(tài)度。每次水福來,連志東熱情得太過分了。電腦自己不用都讓他用。連志東似乎想表明,我是個大度的人,跟誰都能處得來,即便是你水昊的弟弟。跟你處不好,那自然是你的問題。偏偏水福又不開竅,還要用他的電腦。你不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嗎?是呀,伸手不打笑臉人,他主動招呼你,你不好冷著臉,但你完全可以答應(yīng)一聲,不再去理他。更不能用他的電腦。你想玩電腦,我是沒有,但你也不能用他的,可以去網(wǎng)吧呀。你玩一夜都可以。
因為這個,水昊有些生水福的氣。別人的東西能不用最好不用。水昊就不用他們的電腦,要用去學(xué)校網(wǎng)吧,花點錢,誰的臉色都不用看。
水昊平時很少用電腦的,也就是弄弄論文上上網(wǎng),連志東不同,時刻離不開這玩意。他作息時間跟別人不同,晚上八九點鐘睡覺,睡到十一點,起來敲字,敲到十二點半睡覺。早上五點多,爬起來又敲一陣。然后再上床睡一覺。晚上就算了,早上敲字敲得水昊要發(fā)瘋了。不知道趙偉成怎么受的。
連志東敲得很起勁,水昊心里堵得慌。今晚倒也怪,一直到凌晨一點鐘,連志東仍未收工,還對著電腦?;蛘呤且驗殚_工晚吧。直到兩點鐘才回到床上。
水昊想趕緊睡吧,五點多肯定又被吵醒了。
凌晨五點半左右,屋里準(zhǔn)時亮了起來。電腦也嗡嗡作響。跟著是“啪啪啪”的敲字聲。水昊想,連志東也不容易啊,雖然不是天天這樣折騰,一周兩三天也夠嗆。跟誰較勁呢?
覺是睡不成了,水昊起來買了兩分早餐,待水福洗涮完畢,一同吃早飯。
等他們吃完早飯,連志東又上床睡覺了。
水昊瞧一眼連志東,無奈地?fù)u了搖頭。
今天水昊沒有課,時間很充裕,他想得跟水福好好聊聊,不能老這樣下去。
水昊叫水福去散步。兩人走在校園里,一時無語。雖然是暑假,學(xué)生還是挺多的,水昊心煩,拐個彎來到操場上。他在想跟水福怎么說呢?
終于,水昊說,這次回來,又是什么原因?水福說,那個活不能干。還不如送報紙呢。水昊說,做個飯不如送報紙?水福說,那活有多重,你根本不知道,切肉,洗菜,還有雜七雜八的,什么都我一個人干,天天能累得半死。干得稍微慢一點,廚師還罵人。沉吟一下,水福又說,只要能撐著干下去,我也不會回來的。水昊便不說話了。水福跟在他身后,揪一片葉子無聊地撕著。
有什么打算?水昊問道。
再找唄,水福說,我相信,總能找到合適的。那么多人在這打工,偏偏就多我一個?也許很快就可以找到了。
水昊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
水福出去找工作,水昊便去圖書館查資料。中午時分,水福沒回宿舍,水昊也不去管他,吃了飯休息一下又去圖書館。晚飯都沒出去吃。只啃了幾口硬餅干。一直到晚上九點圖書館關(guān)門,這才回宿舍。今天看書收獲很多,水昊心情挺好的,他想水?;蛟S已找到工作了,說不定今晚就能住過去。不料一進(jìn)宿舍頓時火冒三丈。水福又在斗地主。連志東不光無私地讓出電腦,還在一旁幫他出謀劃策。
水昊不吱聲,將書本往桌上重重一摔。
水福瞧瞧水昊,松開鼠標(biāo)站起來。因為站得急差點摔倒了。連志東說,怎么不打啦?你這局就要贏了。水福說,你自己玩吧。連志東對斗地主沒興趣,水平也不行,罵對方出牌太慢,把游戲關(guān)了。
水福走到水昊身邊,恭敬地站著,也不吭聲,一副認(rèn)罪的樣子。
什么時候回來的?水昊問道。
天黑之后才回來。水福說,今天找了一天工作,沒有合適的,明天再找。
慢慢找,工作哪那么好找的。研究生工作都不好找。連志東接過話說。
這家伙太討厭了,沒一句話不讓人生氣的!水昊強(qiáng)忍住怒火,說,找工作肯定也很累,早一點睡覺吧。說完便直接和衣上床了。
第二天一早,連志東又起來敲字。水福跟著起來了。吃過早飯,水福說,他馬上就去職介所,希望能找個工作。中午不回來了。
這一天,水昊精神總是不集中,吃過晚飯沒出去,呆在宿舍里看書。他怕水?;貋碓偻骐娔X。水昊早就想跟水福說了,不要用別人的電腦。一直沒有說。他想水福會明白的。連這點自制能力都沒有?水昊想,再給他一次機(jī)會吧,萬一還玩連志東的電腦,一定跟他說清楚。他主動讓玩也不玩。還有連志東這個人,也不要跟他羅嗦。跟他交往沒好處的。遲早要后悔。
七想八想的,什么書也看不進(jìn)去,這都將近八點鐘了,水福還沒有回來。
直到八點半,水福才回到宿舍,看他垂頭喪氣的,肯定又沒找到工作。一問果然是。水昊輕輕嘆口氣。水福也識趣,坐在床上一聲不吭。
連志東正在打電腦,轉(zhuǎn)過身說,水福兄回來了,還用電腦嗎?
好像他剛看到水福似的。
水福瞧瞧水昊,見他也盯著自己,便說,不用,謝謝連兄,你忙你的吧。他已經(jīng)站起來了,一時間竟有不知所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
這樣躺了一會兒,又坐起來,掏出指甲刀,“啪啪啪”地剪指甲。
九點半左右,趙偉成準(zhǔn)備去洗臉。電腦大概能閑個十分鐘。水福說,趙兄,我用用你的電腦,跟朋友聊會天。趙偉成猶豫了一下。趙偉成說,我馬上回來還要用。水福便有些尷尬。他不給水福面子,就是不給水昊面子。水昊有些不高興。水昊說,聊什么,還不早點睡覺,明天還要找工作。
趙兄的電腦還要用,水福兄,我的電腦不用了,你用吧。連志東說。
現(xiàn)在又到他休息時間了。
水福瞧了一眼水昊,見他沒什么反應(yīng),便說,謝謝連兄。
這天晚上才到睡覺,水昊一句話沒說。水福自然不會沒有感覺。他沒敢打游戲,登上Q號,跟朋友聊了幾句,便將連志東的電腦關(guān)了。
水昊本來以為,連志東十一二點會起來,哪知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今天夜里沒有起?;蛟S是敲字敲得太辛苦?;蛟S是忘了。這看似一件好事,實際上卻糟糕透頂。夜里不起來凌晨會起得更早。果然,才剛剛五點鐘,屋里就亮了,鍵盤也“啪啪”地響著。水昊火騰地升上來,實在是忍不住了,沖著連志東吼道,你有病啊,這才幾點鐘,你在那里鬼敲什么?連志東愣了一下。這種情況以前從未有過。說實話,水昊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的。
我打字關(guān)你屁事?連志東回敬道。
怎么不關(guān)我的事?水昊說,你影響老子休息了!
老子就愛這個時候打字,你能怎么樣?你他媽的管不著!連志東說,怕影響,你搬到外面去,最好去住大賓館。你再找個老女人侍候著都沒有人管。
哪個老女人都不找,我就找你媽!水昊恨得直咬牙,見一旁椅子上有個杯子,想也不想,抓起來就向連志東砸去。他這一砸,把這些天的怒火都砸進(jìn)去了。連志東讓了一下,杯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要是不躲還真砸著了。連志東說,你他媽的找死?。克恢钢R道,你他媽的還敢再說一遍?老子揍死你個混蛋!從床上爬了起來。水昊這一砸水福早醒了,趕忙攔住水昊說,哥,算了吧。
這時趙偉成也醒了,勸道,算了,大家都是同學(xué)鬧什么鬧。身子卻沒離開床。
連志東干咳一聲,關(guān)掉了電腦。他顯然不是水昊的對手。雖然水福平時對他還算客氣,真打起架來,肯定是要幫他哥的,而趙偉成怕是不會動手。這樣情形更加不妙。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算了吧。
連志東關(guān)掉電腦,算是投降了,水昊便也見好就收,鳴金收隊。
他媽的!水昊罵了一句,又重新躺了下來。
一整天,水昊都心神不安的??偢杏X要出點事。中午水昊沒回宿舍,匆匆吃過飯,在圖書館沙發(fā)上歇一會,下午繼續(xù)查資料。
下午四點多,水昊接了個電話,一看號碼是宿舍的,便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水昊喂了一聲說,哪位?
哥,是我。水福說。聲音有些顫抖。
你怎么這時候在宿舍里?水昊問道。
我把連志東給殺了。水福說,哥,怎么辦呀,我把他給殺了。
水昊腦子一懵。
水昊身子晃了晃,說,你把連志東殺了……腦子里一片混亂,想像著水福一刀刺入連志東心臟,想像著水福躲在火車站,想像著水福逃在荒山野嶺間……看了看四周,幸好沒人留意他。水昊說,宿舍里有其他人嗎?水福說,沒有。水昊說,把門關(guān)死,不管誰過來敲門,都不要答應(yīng)。更不能把門打開。還有把窗簾也拉上。我馬上就到。
水昊收拾著東西跑出圖書館,緊跑幾步,擔(dān)心這樣惹人注意,又慢了下來。
路上水昊想,水福要是開玩笑就好了。
回到宿舍,水昊沒敢敲門,而是輕聲叫了句,水福!
門打開了,只有一條縫,水昊身子擠進(jìn)去,趕忙關(guān)上門。
連志東倒在電腦旁,渾身都是血,在他的旁邊,扔著一把水果刀。水昊說,到底怎么回事?他必須馬上弄清楚。
水福有點嚇傻了,說,哥,哥……叫了好幾聲,這才把事情說清楚。
原來上午水福仍未找到工作,吃過午飯回來了。宿舍里就連志東一個人。雖然早上有些不太愉快,連志東見到水福,還是很熱情,又把電腦讓給他玩。水福原本不想玩的。水福說,我怕弄壞你的電腦。連志東說,不要緊,你玩吧,弄壞也不要你賠。水福就開始斗地主。連志東本來是去睡覺的,睡不著就看他打牌。連志東說,水福兄不錯,你哥怎么會這樣呢,不是腦子有病吧?接著又說了許多水昊的壞話。還說他對水福不好,連親弟弟都不管。水福很惱火,結(jié)果牌就打輸了,一輸?shù)?,水福踢了一腳電腦,然后電腦就壞了,沒一點反應(yīng)。連志東見電腦被水福踢壞了,就要水福賠,水福說,你說壞了跟我沒關(guān)系的。連志東說,你用壞了沒關(guān)系,可這是你踢的。兩個人就爭執(zhí)起來。跟著便動起手來。水福早想收拾他了,一沖動,順手操起水果刀,捅進(jìn)連志東肚子里。連志東也不禁捅,一刀就不行了。
哥……現(xiàn)在……怎么辦呢?殺人的時候,水福不怕,殺了人整個都傻了。
已經(jīng)沒時間讓他多想了,要立刻做出決定。
現(xiàn)在宿舍樓里人還不多,你趕快走,不要讓別人看到,隨便找個地方呆著。千萬要記住,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其他的事我來處理。水昊說。
哥,你能……怎么辦呀?水福試著問道。
這個你就別管了,我自然有辦法??熳甙伞r間不多了。水昊說,把東西都帶著,出去的時候別緊張,不能讓別人看出什么來。
水福點點頭,迅速離開了宿舍樓。
約莫過了一刻鐘,水昊估計水福已經(jīng)離開學(xué)校,掏出手機(jī)撥打110,我要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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