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

程繼武

吳彬大學畢業(yè)以后分到市政府文化局工作，文化局和人事局斜對門，雖然是兩個單位，但天天上下班的人幾乎沒有不認識的。只有吳彬和誰也不認識，他連本局的同志也認不全，只認識局長和他對面桌的周科長。周科長很喜歡小吳，覺得小伙子不僅長得標準，人也干凈利落，尤其是文明禮貌最為出色，周科長還喜歡小吳會來事兒。盡管周科長比小吳大個五六歲，但小吳就像他的秘書一樣，每天上班，科長的辦公桌他都要擦得干干凈凈，還要把茶水沏好。周科長一到辦公室就坐在大轉(zhuǎn)椅上，慢慢地飲茶和看當天的報紙。

有時周科長也同小吳嘮嘮局里的工作，但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由自己支配。吳彬覺得機關(guān)單位的工作原來是這么輕松，不像他想象的那樣，一天忙個要死。小吳沒有什么事就埋頭看書，偶爾也隨周科長到下面看一看。周科長喝完茶就不看報紙了，他喜歡到斜對門的人事局去串門。人事局的秘書科有一位叫梅林的大姐，她和周科長很熟悉，周科長一進秘書科，屁股就像一下子長了幾十斤的肉，沉在那兒就不起來了。周科長一點都不在乎別人對他的議論，他對吳彬說，他心里絕對是喜歡梅大姐的，要不是大姐比他大個四五歲，他說不定要把梅大姐娶到家里。吳彬不知道周科長和梅林是什么關(guān)系，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喜歡人家梅大姐，吳彬不想打聽這里面的事，他想亂問亂打聽，雖然知道了許多、了解了許多，但弄不好可能就會因知道得多了而傷了周科長，所以吳彬總也不主動去打聽周科長的事兒。

周科長因總?cè)ッ貢疲瑑蓚€局的人都已經(jīng)在背后議論他們倆了，說梅林那么大歲數(shù)了，不在科里好好工作，沒事竟勾引男人。也有人說周科長真不要臉，自己是有老婆的人，放著自己的妻子不好好過，偏偏看上了四十來歲的老太婆。吳彬在科里不喜歡聽人議論這些事兒，他覺得現(xiàn)今社會里的人誰也不要去干涉誰，也就是說自己首先要管好自己。周科長愿意接觸梅大姐，那是周科長自己的事，別人再怎么議論也阻止不了周科長對梅大姐的感情。不過問題的關(guān)鍵是周科長既然沒有打算把家庭關(guān)系發(fā)展到離婚的程度，那么周科長就不應該經(jīng)常去黏糊人家。吳彬覺得這樣的想法應該是有道理的，不過他的想法往往又是片面的，一是局里的人不像他想的那樣單純；二是周科長還擴大了和梅大姐的接觸范圍，也就是說，兩人下班也在一起了。周科長和梅林在雙休日里一起逛商場被吳彬遇見過，周科長還把吳彬介紹給梅林，當時梅林用一種敬慕的目光看著吳彬，她對吳彬說：“周科長可喜歡你了，說你在局里一定會有出息的。”吳彬只是點點頭，本來他也應和梅林說幾句，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覺得實在是沒什么好說的，因為在局里有時也能見著面，即使想說幾句什么話這時也說不出來了。周科長說：“小吳，你忙你的吧?！闭f完就和梅林走了。

吳彬覺得雖然在局里有時遇見梅林，那只不過是一走一過，誰也沒有真正注意誰，這次在商場的相遇，讓吳彬仔細地觀察了一番梅林。吳彬心想難怪周科長這么追逐梅林，原來梅林長得一點也不像四十來歲的女人，看上去也就三十二三歲，吳彬平時沒有細心觀察，盡管兩個局是斜對門，但都是好幾個辦公室，梅林的辦公室和吳彬的辦公室還隔著幾個屋子，有時看見梅林也沒有這一次看得細心。吳彬這一次也是在局里人的議論中增加了好奇感。所以他才仔細地看看梅林。梅林的確不像四十來歲的人，如果長得太老局里也不能讓她在秘書科，梅林在秘書科也是科長級別。梅林長得年輕還不算什么，吳彬看出了關(guān)鍵，他認為梅林不僅長得年輕，而且長得非常像一位電影演員，吳彬經(jīng)過仔細回想終于想起了那個電影演員，那個電影演員就是韓月橋。梅林的眼睛、鼻子和嘴都酷像韓月橋。吳彬知道韓月橋是八十年代著名女演員中最漂亮的一位。吳彬在上小學時曾在同學家的電影畫報上看到過韓月橋的劇照，那時就覺得這個演員長得好看，韓月橋給吳彬從小就留下了印象。這印象對已進入成年人的吳彬來說，也是他對女人審美的標準。因此梅林就給吳彬一種好的印象，也讓他明白了為什么周科長喜歡梅林，人家真是長得好看啊。梅林喜歡和周科長在一起那是周科長的福份呀。

從那次商場見面后，吳彬就不再心里厭惡周科長了，但是吳彬明白梅林大姐是有丈夫的，她有丈夫為什么還經(jīng)常和周科長在一起呢?？磥磉@就是處在這個年齡的人的生活情感吧。局里的人盡管議論紛紛，但誰也沒有真正抓住周梅兩人的關(guān)系證據(jù)。不過，吳彬曾聽本局的一位老同志說：“梅林的丈夫在家孬得厲害，他什么也不怕，就怕梅林和他離婚，梅林讓他跪著他就不敢站著，孬得像一條哈巴狗似的。”吳彬聽了就很害怕，好像自己也像梅林的丈夫一樣，他不明白梅林的丈夫為什么那么孬呢？吳彬估計這個人可能也是讓梅林的漂亮給迷住了，看來男人都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太把女人的相貌當回事了。吳彬在心里想自己也很喜歡梅林大姐那樣的女孩子，但是也絕不能像她丈夫那樣，讓女人在家說一不二。你越害怕人家離婚，怕失掉嬌妻，嬌妻就可能越要離開你。夫妻的生活應該是建立在相互平等的基礎(chǔ)上，只有這樣的生活才是幸福的生活。

吳彬一點也不參與周科長的事，但對周科長是敬而遠之了。這事讓誰都明白，即使沒有讓人抓住男女關(guān)系的證據(jù)，然而你的行為、關(guān)系有時超出了同志和朋友的界限，那怎么能不讓別人說閑話呢，這方面周科長就沒有加以注意，還覺得很光采，甚至是很能耐。他的行為可能是讓局里的人都看看，你們誰能和人事局里的大美人熱乎，還不是我這個文化局的周科長，你們的那些議論還不是覺得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嗎？周科長的想法就是這么想的，他也是這么做的?？墒沁@件事畢竟不是什么好事，終于有一天，吳彬接待了一位女人，原來這女人不是別人恰是周科長的老婆。她不知什么時候竟也把局里的議論聽進了耳朵，好像她已聽了很長時間，今天是堅決聽不進去了。吳彬一見到科長老婆就覺得她的臉色不好，她一進門就嚷著要見局長，她來早了點，賈局長這會兒還沒有來，所以她就闖進吳彬的辦公室了，恰巧周科長也沒有來，似乎科長老婆在家里就已生過氣。吳彬忙著給她倒水，把自己的座位讓給她，而科長老婆一點也不把吳彬放在眼里，她說：“你就是吳彬吧，今天我求你一點事，你能不能告訴我人事局的梅林是哪一個，我今天就是要把她的臉撓成血葫蘆，再向她的那個不是人插的臭地方踢三腳?！眳潜蛞宦犇樁紘槹琢?，我的媽呀周太太今天是要找人家來拼命的呀。別說和梅林沒有什么隔閡就是有也不能告訴她啊，要是今天讓她知道了誰是梅林，那政府還不亂套了，那可就出大新聞了。吳彬雖說參加工作還不到一年，但他的腦袋再笨也不至于笨到家了。這點事兒他都不明白，還在局里混什么趕緊到下邊去寫劇本算了。但是吳彬還不能得罪科長太太，他說：“嫂子，你消消氣，今天和周大哥鬧矛盾啦，家里的雞毛蒜皮事兒不要往心里去，舌頭哪有不碰牙的。周大哥一會兒來了我勸勸他，讓他給嫂子陪個不是，搞得急赤白臉的對誰也不好，另外嫂子這里是機關(guān)，怎么也要給周大哥一點臉面啊，他丟了臉面也就丟了人品，丟了人品還怎么在這兒工作了？”吳彬覺得說這番話應該是語重心長的，可科長太太更急了眼，這會兒，她連吳彬也不認了，說：“去你媽的，你個小兔崽子，雞巴毛剛長全就教訓我來了，什么他媽的人品、什么他奶奶的面子。姓周的給我什么面子了，我他媽的天天戴綠帽子，誰說我一句人品了，人品多少錢一斤，他有人品為什么天天鬧著和我要離婚。我他媽的過夠了，今天就是找局長斷斷這個理，然后法院見。我過不消停，他也別想好?！眳潜蛞豢?，太太這火沖他燒來了，就轉(zhuǎn)身出去了。他想沒人和你一般見識，一點人情味都不懂，現(xiàn)今的人都吃差藥了，或者說簡直都要瘋了。這樣的人周科長怎么還敢惹，你的老婆可不是梅林的丈夫，那家伙孬得厲害，人家梅林怎么施威都不怕，你家的這位母老虎怎么還敢捅其屁股。吳彬正想著，見賈局長來了就立刻向他匯報了情況，賈局長一聽臉就白了，說：“這個老周，竟給我找麻煩，家里的事怎么鬧到局里來了?！彼鞠胱叩簦忠幌?，不接待一下也不好，畢竟是自己手下人的夫人嘛。于是就進了辦公室，并讓吳彬把科長老婆叫到他的屋子里。吳彬沒辦法，他不愿搭理這位科長嫂子了，但局長的吩咐他必須執(zhí)行。

科長太太一進到局長的屋里就放聲痛哭，說讓局長給她做主，她戴了這么些年的綠帽子，誰給她一些精神撫慰呢。她聲淚俱下的控訴，讓局里的人都知道了，與周科長關(guān)系好的人一言不發(fā)，與周科長關(guān)系不好的人，都笑著說：“該，操他媽的就該鬧了，欺負人家孬的，卻整不了自家兇的，還叫人，哪有一點人味啊，沒那個本事，就別找人家蹭癢癢?！敝芸崎L一直沒有上班，他可能知道媳婦一定要去局里鬧的。大伙兒誰也不知道局長是怎么和周科長太太嘮的，反正科長媳婦是哭哭啼啼走的。梅林很感激吳彬，因為他沒有讓科長太太去找她的麻煩。因此梅林說什么也要請吳彬吃飯，吳彬說：“他怎么能讓科長的老婆胡來呢，這事不值得感謝?！彼詤潜蛘f什么也不去吃飯，可是梅林說什么也要請，吳彬覺得要是硬不去可能會傷梅林的面子，老大姐有這樣一番情意，也可能有一肚子委屈要和他說說，吳彬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了。

在本市的一家很氣派的酒店，梅林請了吳彬。席間梅林再一次感謝吳彬，說：“吳老弟，不管怎么說，我和周哥的感情是很不錯的，其實我們也并不像局里有人侮辱的那樣，周科長沒有調(diào)到文化局時，我們就認識，那時我孩子剛上學，孩子想要上市里的一所名牌學校，天天哭鬧，我在教育界沒有一個熟人，你姐夫又是個窩囊廢，恰巧我見到了周主任，周主任是我們在舞會上認識的，我和他說了孩子的事，周主任就一口答應了，沒過一個星期我家孩子就去了那所小學，我們的關(guān)系就加深了。沒有想到我們倆的工作也越走越近，就顯得比朋友的感情深了許多?！眳潜蛴X得梅林大姐說的肯定是實情，這些事情和誰說誰都會相信，但關(guān)鍵的地方梅大姐也許是不能說的，那是個人的秘密。盡管很多人說梅大姐長得很像演員韓月橋，那不過是夸她的漂亮，世界上誰和誰長得像太不足為奇了，而不同的就是每個人的性格，梅姐的性格就是喜歡和不同的男人交朋友。吳彬想這也可能是梅大姐的丈夫是個孬蛋的原因吧。吳彬并不是瞧不起梅林，只是她和周哥的關(guān)系超出了別人的理解。更何況這次周哥老婆的告狀，可以說周哥的人品在局里算是丟盡了。梅林和吳彬吃了好幾個小時的飯，總算結(jié)束了。

周哥上班了，局長也沒有找他，看來他的家庭矛盾平息了。吳彬從這件事上有些瞧不起周科長，他覺得一個科長怎么也算局里的中層干部，作為領(lǐng)導怎么就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呢，讓妻子來單位告狀，弄得局里人人都知道了他的事，就是他媳婦不來，有人都議論他，這回他算曝光了。雖然吳彬在心里不滿意周科長，而面子上卻不能流露出一點，他還是非常地尊敬周哥。周科長上班后，對吳彬也很感激，說梅大姐都和他說了。又過了一段時間，周科長調(diào)走了，調(diào)到別的局去了，他的確不能在這兒干下去了。周科長的調(diào)走沒有給吳彬帶來任何的影響，只是他的對桌變得空空的了，在這個科室里吳彬有時還好像周科長沒有走，吳彬倒茶水時往往還給周科長倒一杯，看著這杯水時，吳彬才感到這屋子里就剩他一個人了。不知為什么局長一直沒有給吳彬派新科長，科里的事就讓吳彬干著，吳彬不想干也得干，這是局長的信任嘛。

一天，吳彬接到一個電話，電話是周科長打來的，他說他有事求吳彬。吳彬說：“客氣什么，有事就請科長吩咐?！敝芸崎L說：“我只是你的周哥，早已不是你的科長了，你好好干會有出息的，我求你的事是給我的一位朋友當家教?！眳潜蛘f：“我是學中文的不假，可做家教從來都沒有想過，恐怕教不好孩子，耽誤了人家可不好?！敝芸崎L說：“我的朋友很相信你，說你會教好的?！眳潜蛘f：“誰啊？這么了解我?！敝苷f：“你到他家就明白了?！眳潜蛴X得不答應周科長絕對不好，似乎人一走茶就涼了，這是什么人品啊，太低級了，人家是科長時就點頭哈腰，剛一走就不認人家了，這不成勢利眼了嗎？吳彬想到這些就答應星期天去朋友家應聘，但是他是不要家教費的，完全是受科長之托，盡心幫助一下那孩子就是了。好在他還是文化口的人，不能給文化口丟臉。

星期天吳彬同周科長去了他的朋友家，一進門，迎接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見了周科長似乎很冷淡，說：“老周來了，這就是請來的家教老師吧，快請進，我兒子這幾天哭鬧著要請語文老師，說作文不會寫，這下可好了。”周科長并沒有進屋，只對吳彬說：“小吳，就拜托你了?！闭f完周科長就走了。吳彬進了屋感到這房子夠豪華的，屋子里金碧輝煌，房間很多，中年男子說：“我姓孫，你就叫我孫大哥吧?！闭f完他就喊他的兒子：“大輝，出來，你的語文老師來了?！敝灰娨粋€十三四歲的男孩從最里面的一間屋子出來，他沖吳彬一笑，意思就是老師你來了。吳彬沒有挑孩子的無理，因為這樣家庭的孩子都這樣，不會說話，如果他會說話人家也就不請你這個語文老師來補課了。孩子笑完之后轉(zhuǎn)過身就回屋子里去了，吳彬就跟著去了那間屋子。這間屋子不算大，有一張寫字臺，大輝就在這張寫字臺上做作業(yè)。吳彬問了他為什么寫不出東西，大輝說：“不知道怎么寫?！眳潜蛘f：“你這樣寫，先練習寫身邊最熟悉的人，比如說可先寫爸爸、媽媽然后再寫寫自己，有什么就寫什么，另外最關(guān)鍵是要多看書，課本也很重要，課文都是名家所寫，仔細體會那文章里的每一個句子。我今天不講什么，等你把爸爸媽媽的作文寫出來之后，我再具體指導?！眳潜虬炎约旱碾娫捥柎a給了孩子，大輝就把電話號碼寫在了作文本上。吳彬覺得沒有什么可多說的，初次見面，認識了孩子并提出要求就可以了，用不著多說，說多了反讓孩子糊涂了。就在吳彬準備起身告辭時，梅林從另一個屋子里出來了，她的出現(xiàn)讓吳彬一下子愣住了，梅林笑著說：“吳老弟沒想到是給我兒子補作文吧?！眳潜蛘f：“梅大姐的確有些見外了，既然是你兒子補作文，還客氣什么。”梅林說：“我怕吳老弟不賞梅姐這個臉，不過為了孩子我也可以不要這個臉。”吳彬忽然想起梅林的丈夫，只見他也站在梅林的旁邊，臉紅紅的，附和著梅林的話點著頭。吳彬又想起局里那個老同志說的話，梅林丈夫在家是個孬蛋子，就是他怕媳婦怕得厲害，看來人家說的沒錯。梅林說什么也不讓吳彬走，堅持一定要吃了飯再走，最后還是被吳彬謝絕了。吳彬怎么也不好意思第一次到梅林大姐家就端人家的飯碗，梅林也不好強留了。

吳彬怎么也得給周科長面子，畢竟梅林和吳彬不是一個單位的。以后吳彬就一周去兩次，吳彬的指導的確讓大輝的作文提高了，他先寫了爸爸和媽媽的吵架，而后又寫了媽媽對他的關(guān)心，這都是大輝最熟悉的事兒。大輝的作文通過吳彬的指導腦筋慢慢地開化了，漸漸地能寫出一些東西了，這讓梅姐高興得不得了。于是在家里給吳彬做了很多的菜，感謝吳彬。吳彬覺得如果再不吃就不對了，就和梅林夫婦喝了個痛快。從這以后梅林就經(jīng)常留吳彬吃飯，開始梅林老公也極力留吳彬，因為兒子、媳婦都喜歡他，誰也不把吳彬當外人。梅林更把吳彬看成是自己的弟弟，她不讓兒子大輝叫吳老師了，而是叫吳舅，說叫吳舅就顯得更親切了。梅林丈夫就是從大輝叫吳舅而顯得不高興的，他覺得孩子一叫吳舅似乎吳彬就不是一個老師了，而是一個朋友進入了他的家，他有些看不慣梅林對吳彬的格外熱情，似乎要在兩人之間發(fā)生什么事情。雖然吳彬沒有察覺出梅林丈夫的心思，但是吳彬感到孫大哥明顯沒有以前那么熱情了。吳彬?qū)O大哥的情緒沒有往心里去，認為人家的心情不能因孩子作文成績有一點提高就總給你笑臉。吳彬仍然像過去一樣，該怎么教還怎么教，沒有一點懈怠的情緒。

吳彬補課的時候，有時就趕上大輝不在家，他不知道大輝何時放學，因此就不能走，只好坐著耐心等待。梅姐這時就陪大輝嘮嗑，給吳彬削蘋果，剝橘子、香蕉，弄得吳彬很不好意思。吳彬吃的時候梅林就用微笑的目光看著他，吳彬和梅林的目光一接觸，吳彬的臉就紅了。每當這個時候，梅姐就說：“吳弟，我最喜歡你的臉色了，紅紅的，仿佛把我?guī)Щ亓松倥畷r代。吳弟，你不認為姐姐長得漂亮嗎？”梅林說完就用她那火辣辣的眼神望著吳彬，吳彬簡直就不敢看梅林，不管怎么說吳彬還是一個沒有觸碰過女性的男人，他真有點受不了梅林的挑逗，霎時就感覺下身的東西不夠老實，硬硬地直頂褲門。不過梅林也就是刺激一下吳彬，并沒有實質(zhì)性的行為。但吳彬已察覺出來，梅林姐是非常喜歡他這個老弟的，不然那么多的家教她不去請，為什么偏偏請他，現(xiàn)在剛剛一個多月，梅林就說什么也要給他補課費，而且是他半個月的工資。吳彬說：“來時就講好的，補課分文不取。”但梅林堅決不同意，說補課是要付出勞動代價的，不收取補課費，那不是讓梅姐欠更大的人情嗎。吳彬的嘴怎么也說不過梅林，只好收下。吳彬收了人家的錢對大輝的補課就更賣力氣了。這一段時間吳彬和大輝的相處也越來越好，兩人無話不說，有一天大輝對吳彬說：“吳舅，我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媽媽被人欺負了?！眳潜蛘f：“夢都是亂七八糟的，誰敢欺負你媽媽啊?！贝筝x說：“我夢見我媽單位的趙大爺了?！眳潜蛘f：“誰，趙大爺怎么了？”大輝說：“趙大爺騎在我媽媽身上用屁股一下一下地頂她。”吳彬說：“你別瞎說了，夢里的事都是不可靠的?！贝筝x說：“我覺得像是夢又不像是夢?！眳潜蛴X得大輝說的趙大爺不正是梅林姐的頂頭上司趙局長嗎？怪不得周科長的事在兩家單位鬧得那么熱烈，而趙局長竟沒有一絲干涉或阻攔，倒把賈局長忙了夠嗆。吳彬明白了，原來梅林姐家的一切都是有來頭的，周科長不過是個癩蛤蟆，只不過給梅林當個遮人眼目的小丑罷了。局里的議論都把周科長看成是個不要臉的東西，實質(zhì)上周科長和戴綠帽的老婆都是自作多情，人家趙局才是真正的舞臺主角。吳彬明白其中的奧妙就恨周哥，當了人家的擋箭牌還蒙在鼓里呢，真是個傻子。梅林既沒有搞到手，又讓老婆把人格鬧沒了，還讓單位攆了出去，這是多么沒意思的事啊。吳彬清楚之后，覺得周科長是愿意的還是另有所圖，他就不得而知了。

吳彬突然接到局里一項任務，讓他速到省城去一趟。這天恰巧是星期天，吳彬覺得應該盡早向梅林告一下假，說今天不能來補課了。吳彬是早晨五點多鐘去敲的門，梅林剛起來，見是吳彬就說：“有事嗎？”聽吳彬說完后她笑了，說：“你就是不來也沒什么，大清早的請什么假啊?！眳潜蛘f：“不多說了，我馬上就得走了，明天見?！彼麆偝鰳强冢鸵娒妨值恼煞?qū)O大哥拎著東西也回來了，他好像也是剛從外地回來。吳彬很熱情地說：“孫大哥回來了?！敝灰妼O大哥一臉的不高興，他冷冷地說：“你昨晚住在這兒了，我就知道你小子也不是個東西。”吳彬被梅林丈夫搞得一頭霧水，他不知道這孫大哥的話是什么意思，便說：“孫大哥，你把話說清楚，你什么意思？”孫大哥說：“你都住完了，還用我解釋什么？”吳彬這才聽明白，原來是梅林的丈夫把自己當成了趙局長或是周科長了，吳彬真想跑回樓里讓梅林說清楚，但他一想，萬一梅林說不清楚，他的人品就砸在梅林家了，吳彬沖梅林丈夫說：“你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眳潜驓鉀_沖地走了。

吳彬回來后就再也沒有去梅林家，時間一長，大輝就找吳彬，梅林才覺出吳彬好長時間不來了。梅林就找到吳彬說：“大姐哪里對不住你了，大輝離不開你?！眳潜蚓屯普f：“局里工作太忙，沒有時間了。”可這樣的推脫話是瞞不了梅林的。吳彬說：“反正我是堅決不去了?！泵妨志拖蛑芸崎L求情，但吳彬這次也沒有給周哥面子，梅林就讓趙局長向吳彬的領(lǐng)導賈局長說情，讓吳彬無論如何來給孩子當老師，開始趙局長有點懷疑，他想為什么那么多的補課老師不去請，偏偏看上文化局的小崽子吳彬，莫不是梅林拿著他給的好處也風流吧。當他得知吳彬是一個很正統(tǒng)、人品很好的年輕人時，他才給賈局長打了電話。賈局長讓吳彬給趙局長面子，吳彬就把梅林丈夫的事說了出來。賈局長一聽也生氣了，說：“這是什么事。”梅林知道這事后就提出和丈夫離婚，她堅決不和丈夫過了。梅林的丈夫也傻了，他又給梅林下了跪，可下跪也解決不了問題。梅林丈夫就給吳彬道歉，吳彬這才把孫大哥一頓損，他說：“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以為我也是那些沒一點人品的人嗎？你錯了，孫大哥?！?/p>

孫大哥撲愣下就給吳彬跪下了，說他不是人，吳彬說：“你別給我下跪，要跪還是給梅姐下跪吧。你在這跪著，人家還不都罵你是個孬蛋子嗎？”梅林丈夫一聽孬蛋子，站起來就走了，可能這句話傷了他的自尊心。局里的人就說：“這個孬蛋子，眼光看他媽的哪去了，額頭錚亮的沒看著，倒看見了一頭黑發(fā)的，小吳是那樣的人嗎?！?/p>

賈局長也說了一句話：“小吳的確是個非常好的青年，現(xiàn)在我宣布小吳代理小周的職務?！北娙艘宦犘撬查g就升官了，有的人說好，有的人就一聲不吱了，而且馬上就溜回了辦公室。吳彬再也沒有去當補課老師，也沒人知道梅林和她丈夫是否離婚。又過了一段時間，梅林也突然調(diào)出了人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