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雙大腳板

蘇妮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卻長著一雙大腳板。好在，現(xiàn)在不是以腳小為美的舊社會，所以她沒有因為這雙大腳受過什么大的委屈，但冷言冷語還是偶爾會聽到的。蘇妮已經(jīng)跟男朋友于堅談婚論嫁了，可她還是擔心于堅會嫌棄自己42碼的大腳。

這天，是蘇妮第一次見于堅媽媽的日子，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竟然有一絲緊張。于堅安慰她說：“其實我媽也長著一雙大腳，你就別瞎操心了?！币娒婧?，蘇妮看見于媽媽果真長著一雙大腳板，而且奇大無比！

看得出來，于媽媽對蘇妮很滿意，一個勁地給她夾菜。這時，一個意外發(fā)生了，于堅失手將茶杯弄翻，水潑在了蘇妮的腳上。于媽媽低下頭去檢查蘇妮的腳時，突然停止動作，愣了幾秒鐘。水不燙，沒傷著，于媽媽寒暄幾句后，就匆匆說要回去了。這一走，于堅就幾天沒個人影，連電話都沒一個。

這天，蘇妮總算把于堅堵在了公司門口，她傷心地問：“于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于堅嘆了一口氣說：“蘇妮，我媽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死活不同意咱倆的事情，我這幾天正想辦法勸她呢！”蘇妮發(fā)現(xiàn)，才幾天沒見，于堅瘦了，看來他所受的苦也不比自己少。蘇妮的口氣軟了下來：“那你告訴我，你媽究竟嫌我什么地方？”于堅沒出聲，目光停在了蘇妮的大腳上，蘇妮一下子就明白了?？墒牵趮寢屪约翰灰查L著一雙大腳嗎，她為何要嫌棄別人的大腳呢？

于堅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是媽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的。如果媽媽不同意這門婚事，于堅也不敢硬來。就在他們束手無策的時候，于媽媽突然來電話了，她讓蘇妮到家里一趟。盡管蘇妮心里七上八下的，但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一見面，于媽媽就單刀直入地問蘇妮：“你愛于堅是真心的？”蘇妮點頭：“對！”“那你愿意為他做任何事情？”蘇妮說：“是的?！庇趮寢屨f：“那好，只要你肯像舊社會的女子一樣裹幾天腳，我就同意你們倆的婚事?！?/p>

蘇妮嚇了一大跳：這真是一件荒唐透頂?shù)氖虑?！她嘀咕著說：“裹腳這種事，我聽奶奶說過，聽說這得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裹，否則大了骨骼長硬后，就沒有效果了?！庇趮寢尣焕?，堅持說：“這我知道，但如果你想跟我兒子結(jié)婚，就必須裹一星期的腳?！?/p>

盡管覺得委屈，但蘇妮最終還是答應裹腳，誰叫她愛于堅呢？

于媽媽還真不含糊，立刻把蘇妮接回家，找來一大堆白布條對著蘇妮的腳就是一陣捆綁。一陣鉆心的疼痛襲來，蘇妮忍不住哇哇喊疼。一旁的于堅既痛恨固執(zhí)的媽媽，又為蘇妮的愛而感動。

一周總算過去了，蘇妮的腳可遭了大罪。盡管一日三餐有人照顧，可那種撕肝裂肺的痛卻每時每刻都伴隨著她，連覺也睡不好。原以為把白布拆了就解脫了，豈知白布一解下，火辣辣的滋味更讓人受不了。揉不得摸不得，通紅通紅的大腳，活像兩個剝了皮的燒紅薯。于堅心疼地緊緊摟著蘇妮說：“委屈你了，就沖你對我的這份愛，我一輩子都會對你好！”有于堅這句話，蘇妮覺得值了。

受了一星期的罪，腳一點也不見變小，蘇妮開始恨于媽媽——不，應該叫婆婆了，她和于堅終于如愿結(jié)了婚?；楹?，盡管婆婆一直對蘇妮不錯，可蘇妮很少給她好臉色看。在她看來，婆婆當初要求她裹腳，完全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新婚的幸福是短暫的，很快蘇妮就發(fā)現(xiàn)，于堅其實是一個心胸非常狹窄的男人。只要她下班晚回來一會兒，或跟哪個男同事多說幾句話，于堅就會疑神疑鬼。而最讓她不能忍受的是，每一次吵架，于堅口口聲聲總離不開“大腳婆”這3個字。

這天，蘇妮公司組織看電影，看完后很晚了，一個男同事順路將她送了回來。這下可好，于堅像審犯人一樣追問蘇妮，非得要她交代清楚。兩人越吵越兇，最后還差點動了手。

這時，婆婆從房間里走出來，聲色俱厲地訓斥道：“夠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于堅見媽媽來了，立刻告狀說：“媽，您看都這么晚了，她一個婦道人家竟然和別的男人一起回來，指不定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蘇妮剛想理論，婆婆早已揚手給了于堅一巴掌——“啪”的一聲，耳光響亮！把于堅和蘇妮都嚇傻了。

婆婆指著自己兒子痛罵道：“你小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難道忘了，你媳婦為了你，寧愿不要自尊去裹腳。當時她受了怎樣的罪，你難道沒看到？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有哪個女人受得了你這副德性？”在媽媽的痛罵聲中，于堅終于慚愧地低下了頭。

蘇妮怎么都想不到，婆婆會幫自己說話，一時之間她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婆婆拉起她的手往自己房間走，嘴里說：“閨女，咱別理他，到我屋里睡去！”那一晚，蘇妮和婆婆同床共枕，盡管有幾分尷尬，可是心里挺高興的。

夜里，蘇妮問婆婆：“媽，當初您為啥要我裹腳？”婆婆長長嘆了一口氣，點破了其中的玄機：“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打心底喜歡你，真心希望你能和我兒子白頭偕老??！可是于堅從小就隨了他爸，疑心重，心眼小。他爸在世時常叫我‘大腳婆’，我真怕他耳濡目染，以后會委屈了你。我就想，讓你裹幾天腳，一來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鐵了心跟他，二來我更想讓那臭小子記住你的好?！?/p>

說到這里，婆婆伸過手，把蘇妮的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掌心，語重心長地說：“閨女，你記住媽的話，以后于堅再使什么小心眼，讓你受委屈，你就想想裹腳的時候。那么重的罪咱都受了，還在乎這么一點委屈嗎？你包容他，總有一天那小子會開竅，也會待你好的！”蘇妮哭了，她緊緊抱著婆婆的手臂，像女兒依偎著母親那樣。

第二天，蘇妮和婆婆起床后，看見于堅破天荒地做好了早餐。見蘇妮出來，他低著頭，小聲說道：“老婆，昨天是我不對，請你原諒我。我向你保證，從此以后再也不小心眼了，我要一輩子都對你好?！碧K妮和婆婆相視而笑。

（蔣化帥摘自《梅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