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 贏
(天津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天津 300387)
在《晚明社會變遷:問題與研究》一書中,編者“首先將明朝歷史兩分,劃定為前后期,以成、弘劃線,其前為明前期,其后為明后期;然后將研究范圍確定在成、弘以后,重點在嘉、隆、萬以至明末,也就是15世紀后半葉到17世紀前半葉(1450—1644),期間大約二百年的時間跨度”[1]2。在參考并比對了當前明史學界關于晚明起止時間的種種分法后,筆者最終選取了萬明先生對晚明起止時間的分法。
中國古代社會的各級官吏是統(tǒng)治階級意志的執(zhí)行者,政治上的特殊性必然會在經(jīng)濟收入上反映出來,晚明官員的收入主要由官俸收入、地產(chǎn)收入、經(jīng)商收入及灰色收入構成。
官俸是國家支付給官吏的報酬,以保證其自身及家人的日常生活所需。怎樣規(guī)定官吏的薪俸,不僅關系到官吏的自身利益及其作用的發(fā)揮,而且也關系到國家財政收支的平衡。明代官分九品,各有正從,共十八級,是官吏隊伍的基本組成部分,除九品外,還有未入品級的雜職吏員,以此組成了一支龐大的官吏系統(tǒng)。他們分布在從中央到地方的每個機構中,是明王朝治國理民的工具。明朝建國后,以朱元璋為首的統(tǒng)治集團,吸取了元初“百官未給俸,多貪暴”[2]卷30的歷史教訓,為了安定社會秩序,充分調(diào)動文武官員在治國理民中的積極性,十分*重官吏薪俸的制定。
明代俸祿發(fā)放以官員品級為基礎,所有的官員品級共分為十八等,實行年俸、月俸雙軌制。明代官員俸祿制度的最初確定始于洪武四年(1371年)。是年,明太祖命中書省、戶部制定文武官員的俸祿標準,規(guī)定: “正一品九百石,從一品七百五十石;正二品六百石,從二品五百石,正三品四百石,從三品三百石;正四品二百七十石,從四品二百四十石;正五品一百八十石,從五品一百五十石。正六品一百石,從六品九十石:正七品八十石,從七品七十五石;正八品七十石,從八品六十五石;正九品六十一石,從九品五十石。省、部、府、州、縣、衛(wèi)、所、臺憲有司,官驗數(shù)月支?!盵3]卷60洪武十三年(1380年),又重定內(nèi)外文武官歲給祿米、祿鈔之制,“制賜百官公田,以其租入充俸之數(shù)。公、侯、省、府、臺、部、都司內(nèi)外衛(wèi)官七百六十人,凡田四千六百八十八頃九十三畝,歲入米二十六萬七千七百八十石”。[3]卷60明太祖在給戶部的敕書中提到:“稽古建官,略知等第,其依品級次第……朕觀古今之無品也,則以祿為式,是尚質(zhì)量也,惟魏之定品是尚文也。其與文質(zhì)之道,雖華樸之有殊亦模范之可徑,守之不紊,履之不煩。今之任官煩資,食祿法品,勒石昭示,命戶曹司之,毋紊輕重之條,依期而給與之,斯之公良哉,故茲制諭?!盵4]卷12明代官員俸祿制度的最終確定乃是在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首先是對公、侯、伯的俸祿發(fā)放制度進行改革,“令公、侯、伯皆給祿米,論功定數(shù),責成他們各歸舊賜田于官”[5]卷82,廢除了明初“勛戚皆賜官田以代常祿”[5]卷82之制;其次,將核定官俸與文武官員的品、階、勛相結合,根據(jù)官制統(tǒng)一按月發(fā)放官俸,規(guī)定:“正一品月俸米八十七石,從一品至正三品,遞減十三石至三十五石,從三品二十六石,正四品二十四石,從四品二十一石,正五品十六石,從五品十四石,正六品十石,從六品八石,正七品至從九品遞減五斗,至五石而止。”[5]卷82這次俸祿改制與洪武十三年相比,正一品增加四十四石,正從八品和正九品分別增加一到三石,其余則大多減少了俸祿,多的減至一百八十八石,少則二石不等。很明顯,這次改制大大降低了官俸的基本標準,進一步縮小了各品級間歲俸的差距。此后歷代相沿,“自后為永制”[5]卷82。
從上述可見,明代官俸極其微薄?!睹魇贰返淖胄拚咴f:“自古官俸之薄,未有若此者?!盵5]卷82清代歷史學家趙翼亦說:“明官俸最薄?!盵2]卷32另外,從俸祿的支領方面來看,官員應得到的俸祿在很多情況下是不能保證按月足額支領的。明朝初年, 為保證官員廉政, 實行考績合格后發(fā)放俸祿的政策。“稽其在職一年內(nèi)無過者, 照品給半祿終制; 三年歷考無過者, 給全祿終制?!盵6]卷43此種政策也一直延續(xù)至晚明,對于本以俸祿極其微薄的官員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明代后期,“在社會生產(chǎn)力發(fā)展的基礎上,由民間社會自發(fā)崛起,中國社會內(nèi)部自發(fā)產(chǎn)生的白銀貨幣化進程,形成了強勁的發(fā)展趨勢”。[1]242“另一方面,白銀貨幣化標志著市場經(jīng)濟的萌發(fā),與一系列制度改革并行,與社會變遷同步。”[1]243時至明萬歷年間,官方典章中已不再稱薪俸或俸糧、俸米之名,而稱其為俸銀。如《明會典》所記:“萬歷九年題準,行在京各府衛(wèi)掌印官查將各官關支俸銀,如有事故等項,即行截日扣送太倉庫?!盵7]卷39明官員的薪俸在經(jīng)歷了米折鈔、折支胡椒與蘇木、折支絹布與衣服、折支鹽茶與其他等多種形式之后終于找到了其最后的歸宿,并一直為清朝所沿襲。
時至晚明,依然有些官員除本薪外還領取兼職的俸祿,或二俸,或三俸。兼支二俸例有,如嘉靖年間嚴嵩兼支正一品、尚書祿。后嘉靖三十八年“甲午以大學士嚴嵩年八十,詔苑直出入乘肩輿、歲支伯爵祿,賜銀百兩、彩幣八表里及寶鈔羊酒,仍宴于禮部”[8]卷468。從此嚴嵩兼支正一品、尚書及伯爵三祿。
無論是出于地主階級的貪婪本性,還是擔心隨時會飛來橫禍便丟官罷祿,封建官員多把土地作為常產(chǎn),視為經(jīng)濟收入的主要來源和財富穩(wěn)定增長的根本途徑。不僅如此,在封建社會,土地占有的多寡往往反映出人的社會地位和權勢,因此,明代各級官員對占有土地倍加垂青?;诖?,晚明各級文武官員利用皇帝的撥賜和他們無厭無休的占奪、侵吞民田形成了一個個規(guī)模龐大的田莊。有“廣布良田,遍于江西數(shù)郡”[5]卷210的嚴嵩,有“將官假養(yǎng)廉而侵奪其膏腴之地”[9]卷220,有“良田八萬余頃”[10]的張居正”,有“因官至富,金穴銅山,田連州郡”[11]卷6的士大夫。由此可見,地產(chǎn)收入已經(jīng)成為明代官員的收入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造成官員利用職權強取豪奪田地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與明代取消職田不無聯(lián)系。在明代之前,職田即是我國官俸的一個組成部分?!端问贰ぢ毠僦尽吩?“周自卿以下有圭田不稅,晉有色章田,后魏宰人之官有公田,北齊一品以下公田有差,唐制內(nèi)外官各給職田。”[12]卷172宋、元品官均有職田。明朝洪武初年,有“賜勛臣公侯丞相以下莊田,多者百頃,又賜諸武臣公田,以其租入充祿”[6]卷43,也有賜百官公田以充律祿的,但未久即廢。明內(nèi)閣閣臣于慎行在《谷山筆麈》里曾說:“唐時百官皆有職田?!螘r猶有公田,惟本朝官仰俸薪,別無給賜,郡邑所在,田皆起科,亦不聞有公田之名。”[13]卷63然而,官員運用種種手段所占有的田產(chǎn)卻在事實上代替了職田的授予,以至于土地兼并“恣人相吞,無復畔限”,形成“田畝移換,非舊額矣;貧富升降,非舊第矣”[14]卷84。許多官員擴大莊田以提高收入。徐階之富,范守己的《曲洧新聞》言之甚詳:“其田賦在華亭(徐階)者,歲運米萬有三千石,歲租銀九千八百余兩,上海、青浦、平湖、長興者不計也,佃戶不下萬人?!盵15]卷34次者,隆慶年間的錦衣衛(wèi)都督同知陸炳,“積貲數(shù)百萬,營別宅十余所,莊園遍四方”[5]卷307,再則湖州的董份,松江的董其昌,亦皆田過萬頃。福建的仕宦富室,亦“相競蓄田,貪官勢族,有畛隰遍于臨境者,至于連疆之產(chǎn),累而取之,無主之業(yè),囑而丐之,寺觀香火之奉,強而寇之,黃云遍野,玉粒盈艘,十九皆大姓之物,故富者日富,而貧者日貧矣”[16]卷4。
擁有土地的官員對田莊的經(jīng)營一般有兩種方式:“一為通過政府招佃收租,莊田主從政府領取子粒銀兩:一為莊田主直接交佃戶耕種。”[17] 573除了上述經(jīng)營方式外,明代官員在田莊內(nèi)除種植糧食作物外,還充分利用田莊空地種植林木,廣育經(jīng)濟作物以擴大收入。而且有的官員還親自決策經(jīng)營方針,組織勞動分工,指導生產(chǎn)?!痘羰霞矣枴吩疲骸胺哺锶€,歲別儲谷十五石為種。凡耕田三十畝,歲給公糞五十石,給糞資錢千文,蒔秧錢四百。凡耕牛,皆圜之一欄,凡畜豬,即皆圜之一圈。積糞均資田圃,年輪綱領者一人均之。池塘養(yǎng)魚需要供糞草,筑塘墻,桃李荔枝,培泥種草,人無遺利,則地無遺利,各派定某管某處,開列日期,不時查驗,毋令失業(yè)?!庇纱丝梢?,經(jīng)營官僚地主已于晚明出現(xiàn),田莊的多種經(jīng)營方式已蔚然成風。
中國古代社會士大夫三妻四妾、子女成群,僅僅依靠俸祿難以維持家庭開銷。不僅如此,時至晚明,“農(nóng)商皆本”思想已為許多士大夫所接受,東林黨人趙南星就說過,“士、農(nóng)、工、商,生人之本業(yè)……豈必士進而后稱賢乎”[18]卷7。此話就暗含著“農(nóng)商皆本”的理念,加之商業(yè)利潤的刺激,促使晚明大批官僚士大夫參與到商業(yè)活動中,運用自己所掌握的權勢,委派親屬仆人,甚至親自參與商業(yè)經(jīng)營,以期獲得巨額利潤。從中央到地方,各級官吏紛紛加入經(jīng)商的人流中,官商合流日益成為社會的普遍現(xiàn)象,他們爭相購置邸店客舍,經(jīng)營質(zhì)庫車坊,貿(mào)遷營利,商業(yè)收入在官員家庭收入中日益占有重要地位。
明代城市商業(yè)繁榮,流動人口極多,于是許多官吏便在城市中開設邸店、飯莊,出租店鋪,以獲厚利。首輔徐階“大置產(chǎn)業(yè),黷貨無厭,越數(shù)千里開鋪店于京師”[19]卷26。廣東南?;羰?,在經(jīng)營農(nóng)業(yè)之外,亦不得不兼營工商業(yè),《霍渭崖家訓·貨殖》記載,“凡石灣窯治、佛山炭鐵、登州木植,可以便民同利者,司貨者掌之?!靖G治者,猶兼治田,非謂只司窯治而已。益本可以兼末,事末不可廢本故也”[20]卷1。上海的大理寺評事顧氏,“家故勤織纴,織布美,有蘭花、菱花、紫花、天水碧諸名,賴是以佐客”[21]卷76。明末清初著名學者顧炎武在談及明代官僚地主經(jīng)濟時曾說,“自萬歷以后,水利、碾硙、渡場、市集,無不屬于豪紳,相沿以為常事矣”[22]卷13。范守己的《御龍子集·曲洧新聞》卷二,描述了嘉靖、萬歷之際江南一些身份性的官僚地主從事商業(yè)、高利貸活動,甚是生動有趣,“王元美(世貞)席有先業(yè),其家亦巨萬,……時歲將終矣,諸質(zhì)舍算子錢者類造帳目呈覽,主子錢者舁簿白元美曰:已算明。元美問曰:幾何?曰:今歲不往年若也,三十萬耳。元美頷而收之”。又記載,“董尚書(份)富冠三吳,田連蘇、湖諸邑,殆千百頃。有質(zhì)舍百余處,各以大商主之,歲得子錢數(shù)百萬。家畜童仆不下千人,大航(即游船)三百余艘,各以號次聽差遣”[15]卷34。其他官員也是如此,可見,依靠商業(yè)投資取得收入已成為晚明官員增加收入的重要手段。
明朝是在元末農(nóng)民大起義的血雨腥風中建立起來的封建王朝,太祖朱元璋是由農(nóng)民起義領袖轉(zhuǎn)化而成的封建帝王, 貧寒的出身及出于鞏固自己統(tǒng)治的需要,促使他痛恨奢侈浪費,崇尚節(jié)儉,在古代中國封建帝王之中是一個以勤勉樸素而著稱的杰出政治家。因此,明代官員的俸祿也就相應地變得微薄。然而,明朝又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處處充斥著封建特權,宗室、貴勛與文武百官在政治、經(jīng)濟以及社會生活各個方面都有一系列特權,并且明代官員薪俸之低,已如前所述。因此,在商品經(jīng)濟發(fā)達的明朝,要求官員們在極度樸素的條件下生存十分困難。事實上,晚明中的大多數(shù)官員過著非常豪華和奢侈的生活。例如明世宗時的內(nèi)閣首輔夏言、嚴嵩,明神宗時的內(nèi)閣首輔高拱、張居正都是如此。他們豪華奢侈的生活絕非微薄的俸祿所能維持的。這些人的主要收入在于接受各級官員的“饋贈”。貪污受賄在晚明的中國社會已經(jīng)是公開的秘密。上自被譽為“真宰相”的內(nèi)閣首輔大學士,下至七品芝麻官、不入流的小吏,都以貪污受賄為正事,因此官員橫征暴賦,不奉典章,擅破人家,自豐私室。以致自家“管內(nèi)產(chǎn)業(yè)吁陌相連,童仆資財動以萬計”。官吏這種依仗權勢,劫人肥己、賣官受賄的行為在明朝較為普遍。史載大學士嚴嵩積資在四百萬兩以上,其他金銀器物、珍寶古玩,不可勝計;大學士高拱的資產(chǎn)也在百萬以上;內(nèi)閣首輔申時行乃以“遠臣為近臣府庫,又合遠近之臣為內(nèi)閣府庫”。[5]卷231到晚明,社會每一角落都充斥著貪污的現(xiàn)象?!岸綋嵘W任,例賄權要,名‘謝禮’;有司奏請,佐以苞苴,名‘候禮’;及俸滿營遷,避難求去,犯罪彌縫,失事希庇護,輸賄載道,為數(shù)不貲”,正是當時無官不貪的社會現(xiàn)實的真實寫照。史稱,嘉靖時期“貪官暴吏,布滿中外”[23]卷1,嘉隆以后“惟賄是視,而人皆貪墨以奉上司”。明末清初著名學者顧炎武在分析明代官員貪污原因時,也認為是俸祿菲薄所致?!敖袢肇澣≈L所以膠固于人心而不可去者,以俸給之薄而無以自贍其家也”,“彼無以自贍,焉得而不取諸民乎”[22]卷12。
“明祖嚴于吏治,凡守令貪酷者,許民赴京陳訴,贓至六十兩以上者,梟首示眾,仍剝皮實革”,令“官府公座旁,各懸一剝皮實草之袋,使觸目警心”。[2]卷32法律不可謂之不嚴,然而貪污之風卻有增無減。晚明官員們之所以置名節(jié)、清譽乃至頭顱于不顧,實與俸祿微薄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正如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所言:“衣食闕于家,雖嚴父慈母不能制其子,況君長能檢其臣吏乎;凍餒切于身,雖巢由夷齊不能固其節(jié),況凡人能守其清乎!”[24]卷75可謂一語中的。
部分官員還因戰(zhàn)功顯赫、理政有嘉,在宴會、典禮、巡幸、節(jié)日中均可受到皇帝的大量賞賜,有時數(shù)目極大,尤以輔臣及講官集團更具代表性。明神宗時,因戰(zhàn)功顯赫而賞,如:“丙寅,兵部奏御土蠻犯鐵嶺鎮(zhèn)西等堡功次,言‘李成梁督各路兵馬奮勇出邊與賊立戰(zhàn),獲虜首五十七顆、馬二百七匹,被傷家丁一十七名,射死官馬七十七匹,成梁又差家丁出境,哨探獲虜首一顆、馬一百匹?!n總督劉應節(jié)銀幣,巡撫張學顏升俸一級,李成梁升實職二級,兵備王之弼、賀秦等各賞有差?!盵9]卷12因理政有嘉而賞,如“賜總督宣大山西尚書鄭雒、巡撫許守謙、鄧林喬、沈子木,總兵麻貴、李迎恩、董一元、李如松等以下各銀幣有差,以三鎮(zhèn)歲市報竣也”。余者在宴會、典禮、巡幸、節(jié)日中而賞如“甲午,上御皇極門引見朝覲廉能官浙江左布政使謝鵬舉等二十員,面加獎勵,仍各賞銀兩表里鈔錠,賜酒饌內(nèi)。云南大理府知府史詡不到逮問”[9]卷21?!凹好詢苑忏鋺淹?,命大學士申時行充副使捧冊,賜銀幣?!盵9]卷201“丙辰扈 駕閱視 壽宮,賜輔臣申時行等金幣、銀花有差,尋又賜大紅彩織金蟒衣,羅一表里,綠羅一表里。”[9]卷203“甲寅,以建元圣壽賜輔臣張居正銀六十兩、紗羅、斗牛蟒衣各一襲,呂調(diào)陽銀四十兩,紗羅、仙鶴衣各一襲,講官陶大臨、丁士美各銀二十兩,二品胸背羅衣一襲,陳經(jīng)邦等四員各銀十五兩,五品羅衣一襲,正字官二員各銀十兩,本品羅衣一襲,居正等疏謝 上報聞。”[9]卷16凡此種賞賜,不勝枚舉。
家庭生活的正常運轉(zhuǎn)需要有一個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與此同時,晚明官員收入的多寡會給其家庭本身、家庭成員帶來某種程度的影響。晚明官員收入的狀況對個人在家庭、在社會的地位,乃至生命安危均有直接影響。
1.吾富有財時,眾人謂我好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街頭無人問”,這句詩真實反映了家庭收入對個人社會地位的重大影響。在傳統(tǒng)的封建社會中,家庭男子往往成為本家庭收入的主要承擔者,男子對家庭收入貢獻的大小不僅決定家庭的榮耀與尊嚴,而且也對本人在社會、家庭中的地位具有直接影響,身為官員這種影響更為清晰明顯。
2.“財”多百般好,亦是招禍源
誠然,官員收入的增加會提高該官員的社會地位,并使其家庭成員享受榮華富貴。但是在傳統(tǒng)的封建社會,身為官員,他們的收入亦需要政治權勢來庇護,否則該官員的家族產(chǎn)業(yè)將處于風雨飄搖之中,既有來自黑道的殺人搶劫,也有來自朝廷的抄家沒財之災。晚明許多官員因其經(jīng)濟收入過于顯眼,或者是由于貪贓枉法而引起了其他權貴和皇帝的妒怒,沒財抄家的例子不勝枚舉。
拜金思潮風起云涌,人倫綱常棄之不顧。
晚明社會各級官員競相逐利,到處為金錢奔走呼號,錢成為各級官員崇拜的對象。晚明人朱載堉《山坡羊·錢是好漢》寫道:
世間人睜眼觀見,論英雄錢是好漢。有了他諸般趁意,沒了他寸步也難。拐子有錢,走歪步合款。啞巴有錢,打手勢好看。如今人敬的是有錢,蒯文通無錢也說不過潼關。實言,人為銅錢,游遍世間。實言,求人一文,跟后擦前。
社會上的倫理綱常,也逐漸異化,本是尊卑有序的等級社會,至晚明時卻是“比族忌嫉,富貴貧賤,上下欺虐”。過去“卑幼遇尊長,道傍拱讓先履,今冠人財主,駕車乘馬,揚揚過閭里:芻牧小奚,見仕官轍指呼姓名無忌憚,貴賤皆越矣”。連父子兄弟之間也缺乏情誼,“今或弟強兄弱,橫臂騶途,眇目布老,車馬簇之,赫奕臨之”[25]。
綜上所述,家庭經(jīng)濟可謂社會經(jīng)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作為社會經(jīng)濟的一個微觀縮影,對晚明官員家庭的穩(wěn)定、朝代的興衰皆具有不可小覷之影響。研究晚明官員家庭收入的狀況,對認清晚明社會經(jīng)濟、政治形勢的變化具有更加直觀的效果,從量變到質(zhì)變,從微觀到宏觀為我們道出明朝的腐朽,亦可知明朝的滅亡乃大勢所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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