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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死了N2”構式的語用解釋
      ——兼評移位觀、話題觀和糅合觀

      2012-04-01 19:40:43侯國金
      當代外語研究 2012年11期
      關鍵詞:沈家王冕壓制

      侯國金

      (四川外語學院,重慶,400031)

      1.引言

      (1) 王冕死了父親。

      在例1這樣的“N1死了N2”構式里,“死”這個不及物動詞或“一元動詞”何以后接名詞呢?這個N2為什么能是“父親”而不能是“朋友”?該構式既然可以用“死”卻為何不能用“病”呢?從上個世紀50年代至今,漢語界對此有不少討論了。“詞匯操作規(guī)則”(允許在動詞的論元結構中添加一個題元角色)解釋不通,“配價語法”(提出“變價”或“增價”)也解釋不通(沈家煊2006)。

      2.移位觀和話題觀

      句法解釋有兩種“移位觀”和一種“話題觀”。徐杰(1999,2001)和韓景泉(2000)用領有名詞的移位來解釋例1的生成。其潛在的基礎結構(深層結構)為:語句S由空位的NP和VP構成。VP是由V(“死了”)和NP構成:這個NP又是由NP(“王冕(的)”)和N(“父親”)構成的。也就是說“王冕”是從動詞“死”后的邏輯賓語移位到主語的位置。可是,“王冕”為何移位呢?尋求賦格?“非賓格動詞”“死”不能給自己的賓語(姑且稱為賓語)賦予賓格?!巴趺岬母赣H”也不能獲得“部分格”或固有格。那么,移位的好處是使自身獲得主格,還使保留下來的賓語“父親”(不再有定)獲得部分格①。

      朱行帆(2005)則用核心動詞“死”的移位來解釋該句的生成。其基礎結構為:

      [vp 王冕EXPERIENCE [vp 父親死了]]

      其中有一個沒有語音形式的輕動詞EXPERIENCE(簡化為EXP,意為“經(jīng)歷”),由它向作標志語的“王冕”指派一個域外題元角色“經(jīng)歷者”,而VP“父親死了”是這個輕動詞的補足語。這一基礎結構體現(xiàn)出“王冕經(jīng)歷了父親去世這件事”這個意思。句子的生成方式是核心動詞“死”向上移位并和EXP合并(merge,也稱“合拼”)??墒?,核心動詞的移位有什么動因呢?沈家煊(2006)通過比較例1和例2,而且假設后者的基礎結構和前者相同,從而質疑兩者的“死”一個要移位而另一個不用移位的原因。再者,設定EXP類輕動詞的結果是:(1)生成許多不合法語句的可能性,如:“王冕經(jīng)歷了父親生病這件事”并不能說成類似例1的“王冕病了父親”,“王冕經(jīng)歷了母親改嫁這件事”也不能說成“王冕改嫁了母親”;(2)排除合法語句的可能性。如“死了一個人”,輕動詞(這里應為OCCUR,指“發(fā)生”)所能指派的域外題元角色沒有任何論元可指派,從而違反了“題元準則”(theta-criterion)。有趣的是,胡建華(2008)發(fā)展了上述移位觀,只是改EXP為抽象動詞“有”,即“有”與V(P)“合拼”,又因為“有”跟“了”的相似性(比較“V了”和“有V”),生出例1類語句,意思是“對于王冕來說,存在著一個‘死父親’的事件”。不同的是,胡建華試圖引進語義的內容,稱之為“句法和信息接口”。

      (2) 王冕,父親死了。(沈家煊2006)

      潘海華、韓景泉(2005)認為,例1的“王冕”不是一般意義的主語,而是“話題”。它跟移位無關,是“在原位由基礎生成的(base-generated)”(轉引自沈家煊2006):

      [CP 王冕 死了父親]]]

      “王冕”位于標句詞組CP的指示語位置,而位于小句TP的指示語位置的主語卻是空位e。由于主語空位在漢語里并不罕見,而“基礎生成的話題不會改變動詞的論元結構,所以不會有‘詞匯操作規(guī)則’增添論元的問題”(同上)——因為漢語是“話題突出”(topic-prominent)型語言。話題觀的問題存在于例1的“父親”。他們認為非賓格動詞“死”賦予“父親”以主格。沈先生說,話題觀比移位觀進了一步,可是例2類語句又作何解釋?

      “死”類“非賓格結構為深層無主語句”(同上)。上例“父親”在深層一定是動詞后的邏輯賓語,只有移位才會造成它“出現(xiàn)在動詞前空位主語的位置”(同上)。按他們對“N1死了N2”構式的解釋,這里的邏輯賓語“父親”要獲得主格是不需要移位的。若解釋說“父親”移位是為了通過定指性特征[D]的核查(主語位置吸納定指的名詞短語)也是牽強的。例3和例4類語句的存在,證明主語位置不必吸納定指名詞短語。倘若說例2主語“父親”跟話題“王冕”一樣也是基礎生成的(“父親”為主格),就跟他們對例5的解釋矛盾了:他們認為該例的“死”由于不能給深層邏輯賓語賦以賓格,“王冕的父親”就只好移位到主語位置從而獲得主格地位(于是有例5)。

      (3) 王冕,一個親人死了。

      (4) 王冕死了他的養(yǎng)父。

      (5) 王冕的父親死了。

      能否說例5的“王冕的父親”是移位生成而例2的“父親”就是基礎生成的?而假設例5類語句也是基礎生成的,就否定了“死”類“非賓格動詞”深層無主語的特點,也推翻了“Burzio定律”(Burzio’s Generalization)②。順便提一下胡建華(2008)的“定指前移觀”和劉探宙(2009)的“焦點后移觀”。兩人的觀點是句法-語用移位觀,有合理成分,也有不合理成分(參見沈家煊2009)。

      3.糅合觀

      沈家煊(2006)基于對移位觀和話題觀的批評,提出了“糅合觀”——其理論基礎是“構式語法”?!棒酆稀?blending)是“一種基本的認知操作,不限于語言,也包括思維和行為”?!棒酆稀蹦墚a(chǎn)生“浮現(xiàn)意義”(emergent meaning),這類句子“因此而喪失/獲得”的意義就是糅合所產(chǎn)生的浮現(xiàn)意義③。沈先生有很多例子,主要是造詞方面的糅合。如:“推介”是“推廣”和“介紹”的糅合,“建構”是“建立”和“構造”的糅合。他的意思是,“糅合不僅是造詞的重要方式,也是造句的重要方式”。那么,例1(=6xb)是如何糅合的呢?他認為是例5(=6x)和6b的糅合:

      (6) a.王冕的某物丟了 b.王冕丟了某物

      x.王冕的父親死了 y.____

      xb 王冕死了父親

      其大意是:本無“N1死了N2”構式,即y項為空缺,“生出這種創(chuàng)新說法之后,就形成a:b::x:y的格局”。y是x和b“糅合的產(chǎn)物”:b項截取的是它的結構框架,x項截取的是它的詞項。因此,他稱之為“類推糅合”,換言之,y是在x的基礎上按照a和b的關系特別是參照b“類推”出來的。b這個“類推源項”里的“某物”是謂詞的賓語和受事,而類推所得的y項里的“父親”碰巧也是賓語和受事,“至少帶有賓語和受事的性質”。另外,他說,在例6中,x和b兩項之間有“前因后果”的聯(lián)系,因此這種糅合也可以叫“因果糅合”。換言之,例1是用“因”來轉指“果”,是用“父親的死”來轉指“失去父親”。

      (7) 王冕的父親死了(因)+王冕失去了某物(果)→王冕死了父親

      4.各觀質疑

      我們先借用沈家煊(2006)的一些批評意見。句法或生成語法角度的“N1死了N2”構式分析或解釋“沒有達到理論內部的‘自洽’”。問題出在“小看了不同表層結構之間的差異”。沈先生認為,不論是徐杰的“移位觀”(領有名詞“王冕”移位),還是朱行帆的“移位觀”(核心動詞“死”移位),或是潘海華、韓景泉的“深層主格觀”(沒有移位),都有缺陷。徐杰小看了例1和例5的差別,朱行帆小看了“王冕經(jīng)歷了父親的死”和例1的差別④,潘海華和韓景泉小看了例1和例2的差別??傊蛳壬J為,“N1死了N2”構式不是由“王冕”或“死”移位而派生,“父親”也不是主語格。例1跟相關或類似語句屬于不同的構式,構式不同,意義亦不同。他認為在例1中“父親”身處動詞之后當然算賓格而非主格,“至少是帶有一部分賓語格的性質”,“語義上帶有受事的性質”。例1類表“喪失”義,相比之下,例5和例2只表“王冕的父親去世這一事實”。石毓智(2007)補充說,移位觀“缺乏客觀的標準來確立一個表層結構的基礎形式”,“即使在同一框架里工作,不同學者的觀點(也)針鋒相對”,“具有很大的隨意性”,“無法保證其結論的可靠性”。筆者基本贊同,并認為他們的句法解釋雖然有一定的解釋力,但是我們到底應該相信輕動詞“EXPERIENCE”、“OCCUR”還是“有”?其實每句話都可以說是深藏一個輕動詞,這三個似乎都行:不是直接的“經(jīng)歷、發(fā)生、有”,就是間接的。

      沈先生從認知、構式、語義的角度給予“N1死了N2”構式以新的解釋,有自身的道理。語義相關、形式相近的構式,自然存在某種聯(lián)系,若說某甲構式是基礎構式,乙構式是派生構式,并通過類比而派生,想必不會有任何人反對,因為這是符合語感和常識的。然而,基礎句是如何選定的?類比是必需的還是或然的?類比是如何生成的?“類推源項”b又是如何選定的?他說b的選定“并不是隨意的”。于是他解釋了所謂的6步“類推糅合過程”。其解釋只是再現(xiàn)了漢語人的語感。“之所以選定b作為類推源項,首先是因為b能表達‘受損’”。非“受損”義的,絕非選擇對象。不過,正如他所說,“然而不是凡是有受損義的表達式都能被選定為b,比如‘王冕被人搶了’顯然也是表達王冕受損,但是不能選定為b”。于是他說,“選定b是因為有和b在意義和形式上都‘相關’的,又有和a在意義和形式上都‘相似’的x”。他得出的“傾向性預測”是:x和b之間越是容易建立某種概念上的重要聯(lián)系,兩者就越容易發(fā)生糅合。如果一種語言里‘王冕病了父親’(相當于例13)成立,那么例1也一定成立,反之則不然。這當然是對的,因為符合語感。其“糅合觀”正確地指出了,例1“父親”既然在動詞之后當然應該算賓格,“至少是帶有一部分賓語格的性質”,“語義上帶有受事的性質”。例1類表“喪失”義,相比之下,例5“王冕的父親死了”和例2“王冕,父親死了”只表“王冕的父親去世這一事實”。沈家煊(2009)堅持舊觀,且說例1(及其所屬構式)是主觀的“計較得失”(而非客觀的“計量得失”)。

      “糅合觀”是對“N1死了N2”構式的一種有意義的新解釋,至少是對句法解釋的補充。不過,簡單再現(xiàn)語感的說明不足以解釋“N1死了N2”構式的生成機制。另外,以類比構詞來“類比”造句,能有多少類比度?類比造句能解釋語義和形式相近或相關的語句么?至少“構造新詞的方式不能作為‘造句方式’的證據(jù)”(石毓智2007)。語義相近或相關的語句未必是互相類比(或甲從乙類比)而生的。最后,別說以“糅合觀”來解釋例1類語句的解釋力如何,單說糅合造詞或造句,就有不少值得研究的問題。為什么糅合?如何糅合?浮現(xiàn)意義何以得之?按他的話說,“糅合要受哪些方面的制約?”石毓智認為“糅合觀”“明顯與歷史事實相悖”⑤。胡建華(2008)認為“糅合觀”“所使用的糅合造句的句法框架仍然過于具體”,其解釋或者說其對類似語句的預測不是“過強”就是“過弱”,過強則排除了合法(具有良構性)語句(如例13c),過弱則無法排除非法(不合語法的)語句(如例13b)。

      5.從構式壓制到語用壓制

      “壓制”(coercion),一般是“構式壓制”或“語義壓制”的簡稱。在構式語法里(如Goldberg 1995,2006;Croft 2001;Michaelis 2003),“壓制”指的是:當構式義與詞匯義似乎沖突導致語義異常時,根據(jù)“壓制原則”(override principle,也譯“凌駕原則、控制原則”),構式義(處于“強勢位置”)就會壓制詞匯義從而消解沖突并生成新的詞匯義。也即,某個詞項若與所在的句法環(huán)境出現(xiàn)不兼容的狀態(tài)時,該詞項以喪失部分詞義來服從所屬句法結構的大局。稱為“構式壓制”強調的是構式對詞義的壓迫和制約作用(因),稱為“語義壓制”強調的是所獲得的嶄新(臨時)詞義(果),即“浮現(xiàn)意義”(ad hoc/emergent meaning)?!皦褐啤币辉~在認知語言學領域一時成為時髦詞,連計算機科學也引為己用,指“一個實體與句法環(huán)境所要求的另一與之相關的實體之間的一種映射過程”(Ziegeler 2007:991)。我們看來自Goldberg(1995:153)的經(jīng)典例子(斜體為筆者所添):

      (8) Franksneezedthe tissue off the table.

      (9) Theylaughedthe poor guy out of the room.

      例8中的sneeze本是一元動詞,在該構式里壓制而“變價”成為三元動詞,其中包括末尾的表方向的介賓短語。實際上,該構式只要有第二個論元,就必然有第三個論元。也可以說,sneeze歷經(jīng)詞義派生(derivation)或“論元增容”(argument augmentation)的過程(袁毓林2004)。同樣,例9中,laugh也是一元動詞,用作三元動詞,末尾的論元也是不可或缺的表方向的介賓短語。“句式的力量要大于動詞的力量”(沈家煊2009),兩例的動詞受句式的壓制而分別獲得了“打噴嚏把某物噴到某處、大笑/嘲笑某人把他/她笑出了某處”的構式義(遷移義)。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漢語的“N1死了N2”構式,“VI+N”構式,“很N”構式,“被N”構式,“愛V不V”構式,“愛誰誰”構式,“還NP呢”構式,等等,都是此種壓制的結果。

      Goldberg(2006:22)說,“生成語句的不是語法而是言者”,此乃語用觀。但是構式語法家筆下的“語用”都是不徹底的“語用”。這里補充以“語用壓制”(pragmatic coercion)⑥——語境因素和語用目的導致構式偏離(deviation)或語義偏離的現(xiàn)象,就是構式或語義的“陌生化”(estrangement)?!捌x”什么?言者偏離正常的表達途徑,聽者偏離正常的解讀途徑。例1以及上述構式壓制的例子都是如此。而且言者有時假裝沒有偏離而實際上已經(jīng)偏離,聽者不得不進入“花園路徑”(garden path)從而進行“二次思考”(second thinking)或再思,以便得到充分的語(用)效(果)。

      王寅(2011:353-79)所列舉的“體壓制、時壓制、句式壓制、狀語壓制、慣性壓制、仿擬壓制、選顯壓制、語義壓制”等,無一不是“語用壓制”。筆者區(qū)分了廣義和狹義的語用壓制。前者是“在語用原則(合作原則、關聯(lián)原則、最省力原則、幽默原則、禮貌原則、調侃原則等)的支配下,選擇一定的語用參數(shù)(交際者、語境、意圖、行為、含義),對相關的社會語用手段或語用語言手段所實施的關聯(lián)調變”,后者則是“語用者宏觀上在某個/些語用原則的統(tǒng)轄下,微觀上在某個/些語用參數(shù)的支配下,對言語手段(如語音、語法、語義等)進行一定的關聯(lián)調變”。本文在討論實體構式時取狹義定義。

      讓我們回到“N1死了N2”這一“部分圖式性構式”(partial schematic construction)。本文開頭對例1的疑問,如“死”這個不及物動詞或“一元動詞”怎么能接名詞呢?這個N2為何不能是“朋友、同學、陌生人”呢?筆者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存在認知構式語法的“傳承壓制觀”,如袁毓林(2004)和帥志嵩(2008)。袁毓林認為,“死”是套用了二價及物動詞“喪”的用法,由于受到表達精細化(elaboration)的語用驅動,動詞遷就句式,即句式壓制動詞,而產(chǎn)生該構式(的用法)。帥志嵩則歷時地考察了“死、喪、亡”和例1類語句,發(fā)現(xiàn)該構式產(chǎn)生的“動因是語義演變”。他先區(qū)分了兩種句式,即甲式:N+V+N,乙式:N+V。他認為,“喪”用于甲式衍生出“死亡”義,而“死、喪、亡”在乙式是同義字,這就驅動了“亡、死”用于甲式。再者,由于“死”的使用頻率遠高于“喪”和“亡”,三個字的競爭以“死”的勝利告終——此時的“死”當然繼承了“喪”用于甲式的“句法功能”。他發(fā)現(xiàn),“死了N”或者說例1,再或者說“N1死了N2”構式,產(chǎn)生于晚唐五代時期的《敦煌變文》,到清代的《儒林外史》已較普遍。

      在我們的語用壓制觀看來,例1之所以可能,是因為語用壓制。制約它的是壓制原則和更上一級的(可)表達性原則、最省力原則、關聯(lián)原則和生動原則。

      (10) 王冕弄死了父親。

      從語義上看,例1跟例5“王冕的父親死了”接近,但是從結構上看,例1跟例2接近。仔細觀察不難發(fā)現(xiàn),例5和例10的語義都不是言語者的意思,或者說,距離言語者的“語用意義”(pragmatic meaning)(或“話語意義”(utterance meaning),“說話人意義”(speaker’s meaning))都有一定距離。這一點可從功能語言學的句子功能觀(functional sentence perspective)得到部分解釋。例1的主位是“王冕”,例5的主位卻是其“父親”,也就是說在語篇里起到的話題意義⑦的作用是很不相同的。例1指向的“王冕”,例5指向的是其“父親”,只是借“王冕”(一定的關聯(lián)性)來說事。例10的主位雖等同于例1,但是述位部分的意義卻迥異。例1的述位意義是損失義,即“(小小的)王冕失去了父親(從而不得不靠母親一人撫養(yǎng)和教育或獨立生活)”。例10的述位意義則是“王冕是直接或間接殺死父親的兇手”。話語(尤其是主題句)對語篇構建往往能起到主題指向性(thematic orientation)的作用。例1所在語篇可能說的是“王冕”如何艱難地成長,而例9所在的語篇可能說的是“王冕”惡貫滿盈。再請看例2“王冕,父親死了”。跟例1一樣,例2的主位是“王冕”,不同的是,該句有一個次主位,即二級主位,即“(他的)父親”。其主題指向性基本同例1,區(qū)別在于讀者能接受少數(shù)語句用來簡介這個次主位“父親”。請注意,例2跟例5的區(qū)別就在于一個是逗號而一個是“的”。當然功能完全不同:例2的主位是“王冕”,而例5的主位是“王冕的父親”。

      那么,例1的一元動詞“死”何以后接一個以上的論元?既然上述解釋似乎都有問題,語用壓制又作何解釋呢?

      由于漢語的默認表達式是例5“王冕的父親死了”和例10“王冕弄死了父親”,而它們都不能表達言語者的意思,于是采用構式偏離和語義偏離:以例1的構式達到“死”的詞義偏離,也即該構式中的“死”不是一元動詞,不是不及物動詞,至少可以說是臨時當作了二元動詞或及物動詞來使用,所生成的偏離“死”的常規(guī)詞義的構式義是“損失”義,即某某遭受了失去父親的損失和打擊。而且全句獲得了不同于例5和例10的語效⑧。

      假如例1由開始的誤用演變?yōu)閼T用,而如今已升格為正用(廣為接受,具有良構性(well-formedness)),那么,下面諸例的正用性、慣用性或誤用性,都不是絕對的,且都可以得到較好的解釋。

      (11) 王冕死了a)父母;b)爺爺;c)叔叔;d)嬸嬸;e)哥哥;f)弟弟;g)朋友;h)同學;i)校友;j)鄰居;k)陌生人;l)敵人。

      可見,在“N1死了N2”構式里,通常情況下(正用),N1為認知參照點、話題、體驗者、領有者,“死了N2”是“N2死了”的事件,N2為信息焦點、隸屬者(參見郭繼懋1990;張翼2010)。N2前面不帶領屬性定語(因為語用隱含為隸屬于N1)。“死”沒有致使義,“死”字一般有體標記“了”,表示已經(jīng)發(fā)生的悲劇(參見劉曉林2007)。“正用”的最一般情況是,N2跟N1有領屬甚至血緣關系(“領主(屬賓)句”的一種),N2年長于N1,N2之死對N1來說是很大的損失(“死”從“喪”傳承的“失去、損失”義),因此也是打擊(參見劉國輝2007)。試想,例1等改表完成“了”為表將來(未然)的“即將、會、可能”,即便作為慣用被接受,原先的整個構式卻不復存在了,其構式效果也就不存在了,其相應的語用意義也就不復存在了。其他情況為有標記:一般標記性為慣用,如N1不是人(如處所語詞),N2是“嬸嬸、弟弟、朋友、果樹、豬、雞”,特殊標記性為誤用或特用,如例11i-l——此時依賴數(shù)量詞。同樣:

      (12) 敵人死了一個a)軍(長);b)團(長);c)排(長);d)士兵;e)人;f)不重要的人;g)士兵的父親。

      對于死了父親的士兵來說,這是很大的損失和打擊,但是對于N1“敵人”的整個軍隊來說,這是不值得一提的小損失。因此,從12a到12g,是相對的“正用-慣用-誤用連續(xù)統(tǒng)”,越靠前越是正用,越靠后越是誤用⑨。甚至“病”例13a-c也是如此:

      (13) 王冕家病了a)一個人;b)父親;c)一家人。

      “N1死了N2”構式改“死”為“病”為什么會產(chǎn)生如此差別?原因之一是,“病了N2”不足以構成對N1的巨大損失或打擊,即不夠關聯(lián),不值得一提,除非加大“病”的“損失度”,甚至改變N1。沈家煊(2006)說例13a“比較合格”⑩,說13b介于“不可接受”和“不合語法”之間。再如:

      (14) 赤壁之戰(zhàn)前夕,曹軍因不服水土至少病了五分之一的人馬。

      潘海華(1997)認為漢語有一條普遍的受害人插入規(guī)則(general maleficiary role insertion rule)使得受害人很容易插入到相關的論元結構之中。袁毓林(2004)則認為可以推而廣之而成為“更加普遍的”“與事插入規(guī)則”(general dative role insertion rule),這就給受害者、受益者、目標(論元)等打開了綠色通道。該規(guī)則的啟動受制于構式的意義。例如,當構式涉及受害者或受益者,并且他跟客體構成得失關系,而動詞只有一個客體參與的時候(如例1、12、13等)。又如,當構式涉及施事、受事、與事以及他們之間的轉移關系,而動詞只有施事和受事的時候(如例8和例9)。

      6.何以言“死”?

      生死是人類乃至萬物的大事,尤其是死。任何語言都有豐富的“死”詞以及相關委婉語和習語。漢語的“死”字本表示與“生”相反的意義(如例1和例15,可是通過層層語用壓制,可以表示:(1)不合意的“幾乎死”的夸張語效,如例16;(2)合意的“幾乎死”的夸張語效,如例17;(3)“像死一般不能動彈”的隱喻語效,如例18;(4)“像要死的樣子拼命/猛烈”的夸張和隱喻語效,如例19;(5)“非常”的夸張語效,如例20,等等。

      (15) 戰(zhàn)死、殺死、病死、打死、掐死、毒死

      (16) 累死、餓死、渴死、忙死、郁悶死、傷心死、瞌睡死、羞愧死

      (17) 高興死、興奮死、幸福死、驕傲死

      (18) 關死、鎖死、卡死、焊死、扣死、釘死、捆死、填死(了洞口)、限死(了流通)、抓死(了兩個工作環(huán)節(jié))、管死

      (19) 死戰(zhàn)、死灌、死拽、死勸、死爭

      (20) 笨死、煩死、熱死、臟死、臭死、笑死(人)、難看死、撐死、恨死、愛死、氣死、死倔、死犟、死硬

      以上種種假“死”有時具有模糊性和歧義性。如例16的詞語都可表夸張的語效。例18也具有模糊性和歧義性,如“捆死”——捆綁得太緊從而致死人命,或者就是捆得很緊。

      有趣的是,英語也有或真或假的“死”。種種假“死”都是語用壓制所成。例21是假死,否則“我”怎么說話呢?說的是夸張自己要倒霉,如同死到臨頭。例22不是要對方真的“去死”,而是譴責、咀咒、驅趕對方。同樣,例23不是說死了之后去娶她,而是說“渴望娶她渴望得要死”的夸張意義。以上三例都有轉喻性質。甚至可以說例24,是形容詞活用為副詞,表夸張之意??梢?,英語的“死”其語用壓制的途徑和語效跟漢語的“死”十分近似。

      (21) I amdead.

      (22) Dropdead!

      (23) I amdyingto marry Rose!

      (24) It’sdeadwrong.

      最后,讓我們看看兩組“想死”例,重點討論例26b和例26e的語用壓制。

      (25) a.我想你(了)。

      b.我想死你(了)。

      c.我想你死(了)。

      d.我想你想死了。

      e.我把你想死了。

      (27) a.你想我(了)。

      b.你想死我(了)。

      c.你想我死了。

      d.你想我想死(了)。

      e.你把我想死(了)。

      例25a-e,“想”的主體都是“我”。但是25c的“想”(“以為、猜測”之意)不同于其他“想”。例26a-e“想”的主體都可以是“你”,但是在實際交際中未必都是“你”,例26b若是陳述對方“想我”的狀態(tài),因為“何以知之?”的疑問而顯得不值一提,而受到語用壓制的結果是,意思相當于卻更生動于例25a、b、d、e。例26c的“想”類似于例25c的“想”,可能是“以為、猜測”,也可能是“期望、指望”。例26e的陳述價值像例26b一樣低微,雖然結構上等同于例25e,但是受到語用壓制,居然得到相當于例25e的意思,和更生動的語效。

      朱蓉(2011)論述了“V/A+死+了”構式(如“想死了、笨死了”)。她分析了能夠進入該構式的175個較典型的漢字和85個較常見的詞,從構式和非范疇化(decategorization)兩個方面對該構式進行系統(tǒng)探討。作者將構式分為(1)表示動作或狀態(tài)的結果的A式;(2)既表示結果又表示程度的B式;(3)表示程度達到了極點的C式。作者認為,由A式發(fā)展到C式是非范疇化過程?!胺欠懂牷哂姓Z義抽象與泛化、形態(tài)變化特征的消失以及功能與范疇的轉移”等特征,“其機制便是隱喻化”。這些當然是正確的。我們也認為這些全是語用壓制的結果。(例證和分析從略)

      無獨有偶,日本語也有少數(shù)“自動詞”,如表示“死亡”的“死ぬ”,表示“降雨”的“降る”等,用于被動式時表示受到物質或精神上的損失、影響或打擊。如:

      (27) 道夫さんがお父さんに死なれて,生活が困りになった。(道夫死了爹,生活很艱難。)

      (28) 今日のハイキングは雨に降られてしまって,面白くなかった。(今天的郊游被雨淋了,不好玩。)

      7.不了了之的結語

      關于該構式的討論還沒有結束。劉曉林(2007)說,古漢語就有“死、來”的使動用法,如例29和例30,而我們討論的構式和例1只是該用法的“殘留”。劉曉林還認為該構式是廣義(化的)存現(xiàn)句。

      (29) 買臣深怨,常欲死之。

      (30) 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

      劉探宙(2009)說“死”不一定表示損失(如“死了對頭”),如同“來”不一定表“得”(如“來了討債的人”)。關于這一點,沈家煊(2009)批評得對。這是句式(type)和句例(token)的差別(猶如“塞翁失馬”之“得”),更是無標記和有標記的差別。關于得失的大小,得失到何等程度才可以說相關的語句,這是個語用問題,“取決于說話人認為得失的大小值得計較”(的程度)。(同上)

      不同的語言學理論都可以對一種語言現(xiàn)象(如“N1死了N2”構式)進行解釋,關鍵看哪種更有解釋力。上面介紹的徐杰的“移位觀”是基于生成語言學的解釋,潘海華和韓景泉的“話題觀”是介于生成語言學和功能語言學的解釋,沈家煊的“糅合觀”是認知語言學(認知構式語法)的解釋。各觀出發(fā)點不同,結論也不同,但是都不失為有意義的解釋(嘗試)。筆者嘗試借用認知語用的解釋——“語用壓制觀”。我們認為,一種解釋不必為了自身所屬流派的純潔性而排斥其他流派的觀點,可以多方借鑒。語用壓制觀歸根結底是認知的解釋兼語用的解釋,適當借鑒了“話題觀”和“糅合觀”。

      本文先介紹和簡評了上述各觀對例1進行的解釋,以“語用壓制”解釋了例1及其所屬之“N1死了N2”構式?!罢Z用壓制”導致構式偏離或/和語義偏離,即構式或/和語義的“陌生化”。聽者途經(jīng)語用壓制的“花園路徑”從而進行“二次思考”或“再思”,以得到一定的語效(如簡潔、生動)。筆者指出,“語用壓制”受制于多種語用原則,尤其是(可)表達性原則、最省力原則、關聯(lián)原則和生動原則。

      “死”詞構式的語用壓制如此,其他語詞構式,如含非賓格動詞的“死來類”和含非作格動詞的“病笑類”(兩類多半需要數(shù)量成分,參見沈家煊2009),其語用壓制也大致如此吧,至少可以以語用壓制觀予以解釋。

      附注:

      ① 另一種解釋是“王冕的父親”整體移位到主語空位生成例5“王冕的父親死了”。韓景泉贊成“王冕”移位卻反對給“父親”賦部分格:“王冕”移位后獲得主格后通過“語鏈”將主格傳遞給邏輯賓語。潘海華、韓景泉(2005)和朱行帆(2005)等的批評集中在“王冕”的移位會造成“重復賦格”和“格沖突”。領有名詞“王冕”本身有結構格(所有格),根本沒有尋求賦格而移位的動因,況且“王冕”移位獲得主格從而使得所有格加上主格造成“重復賦格”和“格沖突”(見沈家煊2006)。

      ② 根據(jù)該定律,凡是不能給主語名詞賦予題元角色“施事”的動詞也不能給賓語名詞指派“賓格”。例如:不能說“* (It) sank a boat.”,可說“A boat sank.”。非賓格結構里,所謂的賓語不能放在賓語位置而必須移位到主語位置。同樣,假如說“死”帶了一個深層邏輯賓語“父親”,卻不能授予它賓格。(參見沈家煊2006;胡建華2008)

      ③ 沈家煊(2009)認為該構式的“浮現(xiàn)意義”是“移情義”(empathy)。他轉引Kuno(1987)的意思:(1)獨立成分比非獨立成分容易作為移情對象;(2)句首和句末比其他位置更容易作為注意和計較的對象;(3)人比物容易作為移情對象。劉國輝(2007)也談到該構式的“移情(流露)”。

      ④ 在胡建華(2008)看來他們的移位觀是預測力或解釋力過強或過弱的問題。

      ⑤ 他說例1類語句“可以上溯到13世紀,而用作“喪失”意義的“丟”到了18世紀才出現(xiàn)”。因此它不可能與例6b“丟”句糅合類推。

      ⑥ 最早提到這一術語的是王寅(2011:378),沒有定義或闡釋。

      ⑦ 即幫助構建語句之間的銜接性(cohesion),乃至語段和語段之間的連貫性(coherence),以及全文的話題性(topicality)或語篇性(textuality)。

      ⑧ 劉國輝(2007)討論了類似構式的“超出常規(guī)認知期待”和“移情”的“構式后果”。

      ⑨ 胡建華(2008)認為例12e“比較勉強”。

      ⑩ 胡建華(同上)認為它和例12b都不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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