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弗洛姆社會學視角論《你不能再回家》中的人與社會*1

劉積源，高紅霞

(1．西北民族大學 外國語學院，甘肅 蘭州 730030；2．蘭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引言

托馬斯·沃爾夫(Thomas Wolfe，1900-1938)是20世紀初美國文壇的重要代表，他在短暫的一生中創(chuàng)作了四部長篇小說和兩部短篇小說集，其作品“集中反映了南方一部分青年在了解美國、認識社會、探求精神支柱過程中的痛苦、懊喪、焦慮和喜悅”[1]。《你不能再回家》是編輯從沃爾夫手稿中整理出來的最后一部小說，情節(jié)續(xù)接第三部長篇《網(wǎng)與石》，但內(nèi)容卻相對獨立完整。小說延續(xù)了《天使，望故鄉(xiāng)》的自傳體風格和“尋找”主題。在該書中，作家對故鄉(xiāng)的復雜情感逐漸澄明，“家”的意義和內(nèi)涵也不斷提升，顯示了作家思想上的成熟與飛躍。

“在沃爾夫的小說中，一直重復著一個主題：不能再回家，不能再回頭，不能再重來?！盵2]但是在《你不能再回家》中，這一主題才有了明確的解答。同他前幾部作品一樣，這部小說十分坦率地描繪了主人公的人生經(jīng)歷與思想感受，但不同之處在于，《你不能再回家》融入了更多的社會內(nèi)容。作品描繪出現(xiàn)代資本主義社會中普通民眾面臨的不公正、痛苦、暴行、壓迫、饑餓、寒冷、污穢與貧窮；同時，作者從自身經(jīng)歷出發(fā)，詳細描述了希特勒獨裁政權下的德國社會，描繪了德國猶太人和普通民眾的真實生活畫面。“他在表達家庭和社會的態(tài)度時顯示出的不僅僅是他獨特的藝術才能，而且也反映了他對每個人類個體與人生的哲學性思考與理解?！盵3]

本文從弗洛姆[注]弗洛姆(Erich Fromm，1900-1980)，德國精神分析學家、社會心理學家。主要著作有《逃避自由》(1941)、《尋找自我》(1947)、《健全的社會》(1955)、《馬克思關于人的概念》(1961)等。社會學思想出發(fā)，結合小說《你不能再回家》探索現(xiàn)代工業(yè)制度下人的無權利、孤獨、焦慮和不安；闡述法西斯主義興起的心理機制，表明極權主義不僅僅極端化地表現(xiàn)在納粹德國，它還強烈地滲透在壟斷資本主義的美國社會里，從而進一步揭示作家的社會批判傾向和思想流變。

一、孤獨的人性

法蘭克福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弗洛姆認為：“人的本性”是“人和科學的研究對象”。他力求對人性做出生物學、心理學的種種規(guī)定，又把這種規(guī)定置于社會的相互作用之下，從而將弗洛伊德和馬克思的觀點綜合起來，提出了多層次的人性理論。他的人性理論具有“各自獨立的本質(zhì)”，他接受了馬克思的“人的本質(zhì)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的觀點，同時認為人性問題還包括許多其他因素：生物的本能、欲望，情感、性格等，自我意識、理想等；弗洛姆將人性分解成多種構成，主要強調(diào)了人的本質(zhì)就是人固有的矛盾。他認為，人處在對立的世界之中，人的本質(zhì)就在于人固有的矛盾、對立和沖突之中。

人性理論是弗洛姆社會批判理論的一個基點。弗洛姆在他的社會學著作——《逃避自由》中揭示了西方文化的實質(zhì)，即自由中包含著不自由。他指出，雖然人類社會已發(fā)展到資本主義階段，人擺脫了原始社會關系的桎梏獲得了解放，從而獲得了自由，但這種自由是消極、可怕的自由，因為這種自由是和惶惑不安、軟弱、懷疑、孤獨無依、恐懼和焦慮聯(lián)系在一起的，它使個體失去了原來所具有的對原始集團(鄉(xiāng)村或部落)的從屬性和依賴性，殘酷的自由競爭使人們備感敵意的存在，壓力重重，人與人之間變得冷漠而敵對，總有一種難以控制的力量威脅著他們。人們不堪忍受這種自由，心生恐懼，因此總在千方百計地逃避這種自由。這種逃避自由的心理機制導致人們接受法西斯獨裁統(tǒng)治，或者接受現(xiàn)代文化強加給人的社會性格，從而獲得安全與保障。

在小說《你不能再回家》中，許多人物都面臨著各方面的心理矛盾，他們在積極奮斗的同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社會中的地位卻很難改變，而他們也無法真正看清自己悲劇命運的根源。一向誠實、自信、自命不凡的推銷員蘭迪始終堅信：“好人是不會失業(yè)的?！钡牵救俗罱K卻失業(yè)、無家可歸，直至英年早殞。正如書中所說：

“十八個月后，他的積蓄花光了，于是他陷入了絕境。他不得不出售老家的房子，只換回一點點收入?！痪觅u房所得也花光了。這時蘭迪一貧如洗，不久便病倒了。他的病與其說是身體上的還不如說是精神上的。終于，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和瑪格麗特只有搬離了利比亞希爾住到了已婚的姐姐家，他們與姐夫一家共住在一起，在幾位好心的陌生人相助下生活。”[4]278

在主人公喬治看來，大多數(shù)美國人都和蘭迪一樣，對自己的人生毫無把握，雖然身處自由的世界中，但卻找不到真正的自由。蘭迪本人認為，自己經(jīng)受的可怕壓力只存在于他曾工作過的公司，但喬治卻反問：“難道身處其他環(huán)境的人就能幸免這種遭遇嗎？”在喬治看來，蘭迪的悲劇是“美利堅合眾國的悲劇”。

小說中，作者通過安排一系列的人物沖突，突出了不同階級和各階級內(nèi)部的矛盾，主要揭示了社會下層與上層之間的對立。包括杰克夫人及其女傭諾拉之間的沖突，杰克先生與他的司機之間的暗中沖突，電梯工約翰與門衛(wèi)亨利之間的對立，門衛(wèi)亨利與富人之間的對立等。

杰克夫人與女傭諾拉的沖突就是不同階級之間沖突的典型寫照，盡管杰克夫人對待女傭非常體貼，但兩者之間存在根深蒂固的怨恨和差別：

“……女傭也對這個冷酷無情的世界看得很清，在這個世界中她的女主人每天都努力奮斗，力圖使自己明白即使她擁有女主人任何巨大的才能和知識，她還是無法在她懶惰的軀體中找到能量、決心和其他婦女運用于指尖的力量?！瓋擅麐D女年齡差不多，女傭可以穿她的女主人的衣服而無需改動任何尺寸。但是，假如她們是來自于不同行星系統(tǒng)的生物，假如每個人都由完全不同的原生質(zhì)構成，那么他們之間的差別也不會比這大多少?！盵4]118

另一位忠厚老實的電梯工約翰雖然對上層階級忠心耿耿，但由于他與自己的階級相脫離，被同階級的亨利暗施詭計，最終命喪電梯。由此可見，作者在描述人物命運的同時，將20世紀初正處在文化轉(zhuǎn)型期的美國社會與之緊密聯(lián)系起來，展現(xiàn)出政治、經(jīng)濟、文化及思想狀態(tài)龐雜紛繁、矛盾重重的局面。社會的混亂、對戰(zhàn)爭的恐懼，以及社會道德的墮落使人們深感失望與不安。兩次世界大戰(zhàn)嚴重地破壞了人類的物質(zhì)文明和精神文明，人的尊嚴及人的價值都遭到了嚴重踐踏。早期資產(chǎn)階級宣揚的“自由、平等、博愛”的理性思想逐漸模糊。起初對理性、科學的頌揚，對人類進步的樂觀態(tài)度亦逐漸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對人類前途的悲觀失望甚至絕望。兩次世界大戰(zhàn)后，隨著科技的進步、工業(yè)的飛速發(fā)展，生產(chǎn)力大大提高，但是科技的進步和人類文明程度的進一步發(fā)展并未能真正解決人的問題，相反人的異化現(xiàn)象更加嚴重。這種異化具體體現(xiàn)在西方社會自然與人之間、人與人之間、社會與人之間及個人與自我之間。

小說中，一向樂觀的內(nèi)布拉斯加是主人公喬治的一位童年好友，在少年時期加入棒球俱樂部，成了一名職業(yè)球員。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腳踝開始出現(xiàn)問題，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他面臨隨時被解雇的窘境。他雖然在家鄉(xiāng)購買了地產(chǎn)，安排了退役后的生活，但是他覺得自己一直是別人利用的工具，直到最后成為孤立、毫無權利的人，成了自己和他人的陌生人。他說：

“結局就是這樣，猴兒。只要你狀態(tài)好你就會受到好的關照。一旦狀態(tài)不佳他們就會把你丟開。媽的，我打不了球了。我曾經(jīng)走運過。我已經(jīng)走運十年了，比大多數(shù)人都走運。我曾參加過世界上最關注的三項賽事。如果我能再堅持四年或兩年……如果他們不讓我走人或把我賣掉……我想我可能會東山再起。我和默特爾把一切都看透了……”[4]45

從弗洛姆的觀點來看，內(nèi)布拉斯加最終的自由狀態(tài)不僅使他本人受到了傷害，而且對他人也造成了威脅。因為，真正積極性的自由就是“充分實現(xiàn)個人的潛能，并使個人有能力積極而自發(fā)地生活。在一個社會中，當個人——他的成長與幸?！闪宋幕哪繕耍粋€人不必屈服外在的權威，也不必受外在權威的利用；他的良知和理想真正屬于他自己，唯有在這樣的民主社會中，自由才會真正地實現(xiàn)”[5]。

二、法西斯主義與極權社會

弗洛姆認為，民族、種族、國家、宗教、政黨，以及各種社會群體都具有自戀傾向，而且全心全意的通過各種儀式來強化這種集體自戀，從而使群體得以生存和鞏固。如一個民族總是歌頌和美化自己，政府竭力強化民族自戀。像戰(zhàn)爭失敗、國土喪失、國旗受到侮辱等事件，都會激起整個民族的狂怒，導致民族仇恨。因此，“要避免狂熱的社會自戀引發(fā)的災難，就必須超越國家、民族乃至社會制度，以人類社會為自戀對象”[6]。

在《你不能再回家》中，作者用細膩的筆觸描繪了希特勒掌權期間的社會現(xiàn)實。通過對1936年柏林奧林匹克運動會的描繪，生動地再現(xiàn)了當時法西斯統(tǒng)治下的恐怖氣氛，以及德國人民的心態(tài)和民族情緒：

“……從早晨開始，柏林全天都變成一只強大的耳朵，不斷地調(diào)適、留意、聚焦于體育場。任何地方的空氣中都彌漫著一個聲音?！孟袼械挠媱澏际菫檫@一刻而做，都為了符合這一狂歡的目的?！K于來了——就像從草地上刮過的一陣風掠過了圍觀的人群，潮流從遠至近席卷而來。在這潮流中夾雜著這個國家的聲音、希望、祈禱。領導人乘坐一輛閃閃發(fā)亮的汽車緩緩而來。他是一個長著戲劇演員胡子的矮子，腰板挺拔、神態(tài)穩(wěn)重、面無笑容。他的手慢慢升起，掌心朝外，不是納粹式的敬禮，而是一種類似菩薩或彌賽亞般真誠的祝福?！盵4]451

文中的“他”指的就是希特勒，他正是典型的極權主義分子和自戀分子。法蘭克福學派在分析和批判法西斯主義方面具有獨到之處，那就是運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闡述法西斯主義興起的心理機制，從而具體體現(xiàn)出其批判社會理論的特色。弗洛姆指出：“如果追究法西斯主義對大國產(chǎn)生吸引力的原因，我們不得不承認心理因素所起的作用”[7]19。弗洛姆認為，獨裁主義性格的實質(zhì)歷來被看成虐待狂和受虐狂沖動的同時并存。虐待狂者以不受限制的權力，多少帶有破壞性的方式支配著另一個人，而受虐狂者將自我融于壓倒一切的強權之中，以便分享其威力和榮耀。他覺得，施虐狂表現(xiàn)了人的主宰欲，要無限制地控制別人，使自己在別人的精神和肉體遭受痛苦中得到快感；受虐狂則表現(xiàn)人內(nèi)在的自卑、無能和無足輕重感，在其受到折磨和屈從于外力的過程中得到快感?！跋Ｌ乩站途哂羞@種性格的兩種傾向：一方面渴望絕對控制大眾，另一方面又渴望屈從于更強大的命運、歷史和自然的力量?！盵8]

然而，如果僅僅是希特勒及其他法西斯魁首具有這種獨裁主義性格的話，那是決不會形成大氣候、掀起大風浪的。法西斯主義之所以得以猖獗，在弗洛姆看來，主要在于這種獨裁主義性格的普遍化。他分析道：性格結構既決定了人的思維、感覺，也決定了他的行為。原先，大多數(shù)德國工人擁護社會黨和共產(chǎn)黨，但后來其中相當一部分人改投納粹黨的票。這是因為他們具有或傾向于獨裁主義性格，深深地崇拜權威。由于社會主義政黨強調(diào)個人獨立不強調(diào)權威，不符合他們建立在獨裁主義性格基礎上的愿望，因而遭到唾棄；而法西斯主義由于崇尚權威，迎合和加強了這種性格結構，因而受到歡迎。所以，弗洛姆說：“納粹制度表現(xiàn)了一種我們稱之為獨裁主義性格結構的極端形式，正是由于這一事實，希特勒才對多少具有相同性格結構的那部分人產(chǎn)生了強大的號召力?！盵7]348

實際上，在法蘭克福學派成員看來，極權主義的概念并非特指法西斯主義的。他們越來越清楚地發(fā)現(xiàn)，法西斯主義并不是一夜之間形成的，極權主義的群眾心理基礎在不同的國家類型中都普遍存在著。也就是說，“極權主義不僅僅極端化地表現(xiàn)在納粹德國，它還強烈地滲透在官僚社會主義的前蘇聯(lián)和壟斷資本主義的美國這樣的社會里”[9]11。

在小說中，從喬治和海利希的對話中可以看出，美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覺得你在美國是自由的嗎，不，”他搖了搖頭，然后繼續(xù)說：“我并不這么認為。唯一自由的人是那些該死的人?！矣X得在美國情況也一樣。你必須按他們的要求思考和行事，你必須按他們的要求寫東西，否則他們就會殺了你。唯一的區(qū)別就是，在這里他們有權力這樣做，而在美國他們還沒有權力，而只是在等著獲得權力。我們德國人已經(jīng)給他們指明了方法。然后你就會發(fā)現(xiàn)，在這里比在紐約更自由。”[4]469

包括弗洛姆在內(nèi)的法蘭克福學派成員對于美國式的先進工業(yè)社會的批判并不寬容。這是他們移居美國后面臨的強烈現(xiàn)實感和作為外來移民的距離感所產(chǎn)生撞擊的結果?；艨撕Ｄ凇丢毑脟摇防镏赋雒绹@個民主自由國家背后存在著極權主義暗流，而“法西斯主義就是發(fā)達資本主義的極限形式”[9]14。

三、人性的救贖

弗洛姆認為，人性既不是善的也不是惡的，不存在有先天的善惡本性，只有一定的社會條件才會使人的善惡昭顯出來。因此，他從弗洛伊德關于人的固有的生存本能和死亡本能理論出發(fā)，認為人因為有了自我意識所以就超越了自然，人與自然、理性與本能就會產(chǎn)生矛盾。為了克服孤獨、無力的狀態(tài)，就產(chǎn)生出愛、團結、正義、憎恨、破壞、施虐等復雜的感情，它們被統(tǒng)一在人性之中，并成簇出現(xiàn)。

在《你不能再回家》中，法官拉姆福德·布拉德曾經(jīng)是一位“貸款保人”、“家具經(jīng)銷商”、“黑人高利貸頭目”，他原本擁有驚人的天賦，喬治小時候就聽說了他出眾的才華。但是后來，他憑借手中的權力，專門搜刮黑人的錢財，使無數(shù)黑人的命運更加苦難，成了人人懼怕的“魔鬼”，他幽靈般的微笑表現(xiàn)出無限生機與近似死亡的幽默感。后來等到喬治從國外返回，在重回家鄉(xiāng)的火車上再次碰到他的時候，情況卻有了巨大的不同：原來邪惡、令人厭惡的布拉德已經(jīng)雙目失明，但他的心靈卻變得善良、正直了。在和昔日熟人的聊天過程中，喬治發(fā)現(xiàn)腐敗、欺詐等現(xiàn)象在家鄉(xiāng)、乃至全美國隨處可見。在瘋狂的地產(chǎn)買賣過程中，當?shù)氐你y行和政府官員相互勾結，將民眾推向了風險的邊緣。而布拉德卻當著無恥銀行家和政府官員的面，痛斥其邪惡本質(zhì)和欺騙手段：

“大家都知道，這都不正確！哎呀，伙計，我可以從你的眼神里看出你在撒謊！……教長，這么多年你是怎么操作整個鎮(zhèn)子的，我也記得你是如何從政治中沽名釣譽的，而你對公職從不感興趣，對嗎，教長？哦，不對，你太謙虛了。但你知道如何找到熱心公益的市民，他們偉大的心為服務鄉(xiāng)親而劇烈地跳動著！啊，是的，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私營企業(yè)，對不對，教長？所有的‘孩子們’都是股東，而他們獲得利潤分紅，事情就是這么回事吧，教長？……記得什么？”他又叫道?！啊矣浀煤芏嗍虑?，但我現(xiàn)在明白，為了喧鬧的人生，我的生命力已耗盡，我的才能已浪費，而虔誠的清教徒們已背叛了他們的城市，把全身心的服務都用以毀滅自己的鄉(xiāng)親?！盵4]61

作者通過刻畫布拉德這個起初邪惡、最后發(fā)生轉(zhuǎn)變的人物形象，意在強調(diào)社會環(huán)境對人性的影響。弗洛姆認為，人性中既有善的潛能，又有惡的潛能。人性的取向及形成，取決于客觀的社會條件和主觀選擇。人具有良性攻擊性(防衛(wèi)性的)和惡性攻擊性，后者不具有生物適應性，而是為了追求欲望的滿足。多數(shù)人是趨善避惡的。所以，“只要改變了人的社會環(huán)境和文化環(huán)境，使人具有責任感，從善的幸福和對道德律令的服從，人的完美性是可以實現(xiàn)的。這樣在人性的問題上就達到了弗洛姆與馬克思的綜合”[10]。在“健全的社會”中，人成為他自己生活的主人，成為積極、負責的參與者。這種社會促進人的協(xié)作、共享、相愛，激發(fā)人在工作中的創(chuàng)造性。人們不再有孤寂、恐懼等不安全感，從而獲得積極的自由，實現(xiàn)人性的自我救贖。

結語

《你不能再回家》以主人公喬治·韋伯的一段生活經(jīng)歷為線索，融入了廣闊的社會內(nèi)容，作品的重點仍是對家、理想、愛的思索和尋找。作者清楚地向讀者表明，資本主義工業(yè)社會不僅破壞了人與大自然的和諧，破壞了優(yōu)美的自然環(huán)境，而且對每個人的思想和精神都產(chǎn)生了負面的影響。因此，人開始變得孤獨、無助，失去了自由。而在物質(zhì)、文明相對發(fā)達的美國，雖然沒有納粹德國式的極權主義，但是普通民眾仍然難以找到自己的精神歸宿，處處受挫，終日孤寂。在該書中，作家對“家”的復雜情感逐漸澄明，從家庭——家鄉(xiāng)——再到精神家園，“家”的意義和內(nèi)涵也在不斷提升。至此，托馬斯·沃爾夫要尋找的“家園”，已經(jīng)不僅僅是個體心靈的棲息之所，更是匯聚人類正義、良知、自由的永恒之地。弗洛姆認為，自由對現(xiàn)代人具有雙重意義：一方面，他脫離了傳統(tǒng)權威，獲得了自由，并成為“獨立的個人”，可是同時，他也變得孤立、毫無權利，成為別人利用的工具，他成了自己和他人的陌生人；在另一方面，積極性自由就是充分實現(xiàn)個人的潛能，以及使個人有能力可以積極而自發(fā)地生活，因此，唯有在一個民主社會中才能真正實現(xiàn)個人的自由，個人才能成為駕馭自己命運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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