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美人魚”奧運沉浮錄

方園

民國優(yōu)秀女運動員楊秀瓊，1918年出生在 “游泳之鄉(xiāng)”東莞市，其父是香港的游泳教練。當楊秀瓊還是小蘿莉的時候，就參加了香港舉行的全港游泳大賽。面對那些手長腳長的外國選手，楊秀瓊本來以為自己只是負責打醬油的，但是沒想到居然拿了兩項冠軍。幾年后，楊秀瓊又應邀參加在南京舉辦的第五屆全國運動會。雖說那時已是民國時期，女孩子不至于被人拉拉小手就要死要活，但當楊秀瓊穿著漂亮的泳裝出現(xiàn)在泳池時，那些拄著手杖的清末遺老遺少竟慌忙離座退場，并喃喃自語：“罪孽，罪孽，女子洗澡，還招人來看，真是不知人間有‘羞恥二字?！?/p>

不過，美女在大庭廣眾之下“洗澡”對全國人民還是挺有吸引力的，不但游泳比賽的門票銷售一空，而且上海某照相館還專門花巨資包了一架飛機進行空中拍攝，以便讓更多的人及時看到比賽的盛況。在這次比賽中，楊秀瓊一舉拿下女子游泳全部項目的金牌，并打破了女子游泳全國紀錄。隨后楊秀瓊又參加了在菲律賓舉行的遠東運動會，面對強大的日本選手，仍然一舉拿下三塊金牌。

楊秀瓊滿載而歸，整個中國都轟動了。政府舉辦了隆重的慶功會，所有的人都圍著楊秀瓊轉，各種恭維、贊美充斥在她的耳邊。但這僅僅是個開始。楊秀瓊幾乎一夜之間成為全民偶像，老中青都成了她的忠實粉絲。國民政府行政院秘書長褚民誼以能為她駕駛馬車為榮，政府大佬們也哭著喊著要和楊秀瓊交朋友，商界大賈們更是想盡辦法要和楊秀瓊扯上點關系，甚至連號稱“第一家庭”的蔣介石和宋美齡也出動了。夫妻二人邀請楊秀瓊到家中做客，一見面就認她做干女兒，還送了她一臺美國紫竹牌女式小轎車以表心意，出手闊綽一點也不比某美美的干爹差。

楊秀瓊長得漂亮，身材也不錯，穿泳裝的照片登上了發(fā)行量最大的雜志封面。據(jù)說，那期雜志上市后很快就銷售一空，男人們人手一本作為鎮(zhèn)宅之寶，而在時髦女性中則掀起了游泳熱，穿泳裝也從最初的“羞恥”變?yōu)闀r尚。30年代的上海也喜歡搞各種評選活動。楊秀瓊曾作為年齡最小的體育明星與革命先驅何香凝、第一夫人宋美齡、影星胡蝶、女作家丁玲等各界一姐當選為年度十大女性。

此時的楊秀瓊已經(jīng)不再是普通意義上的體育明星，更是時尚女性、頂級交際花。而在民國做交際花不但要長得漂亮，還必須出身名門世家，有較高的文化修養(yǎng)，在人際交往中能起到協(xié)調各種關系、提升舞會規(guī)格的作用。陸小曼就是著名的交際花。

因此要是誰家開聚會能夠請到楊秀瓊，就代表著規(guī)格高，主人也倍兒有面子。而楊秀瓊只是一個運動員，哪家達官貴人都得罪不起，因此只好每天趕場似的參加各種聚會。因為這個，她還和汪精衛(wèi)鬧出了緋聞。有次汪精衛(wèi)要舉辦一個盛大的典禮，特意邀請楊秀瓊作為剪彩嘉賓。剪彩完畢后，楊秀瓊挽著汪精衛(wèi)的胳膊邊走邊聊，顯得異常親熱。汪夫人陳璧君看到后很生氣，回到家就把汪精衛(wèi)的臉抓出了血印子。由于楊秀瓊每天忙于各種應酬，沒有時間參加游泳訓練，以至于游泳成績無法提高。

1936年，奧運會在德國柏林舉行。自清朝末年以后，中國人在國際上總是頂著東亞病夫的帽子，迫切需要有人摘掉這頂帽子揚眉吐氣一把。因此國民政府派出了最強大的參賽團隊，楊秀瓊作為主力選手隨同參加。

但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比賽開始后，一個個中國運動員紛紛在第一輪的預賽中敗下陣來，人們只能把奪牌的希望寄托在楊秀瓊身上。但是楊秀瓊雖然再一次打破了自己的紀錄，卻沒有獲得一塊獎牌。改變中國人形象的希望落了空，國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紛紛將氣撒到了運動員身上。而楊秀瓊更是首當其沖，憤怒群眾扔的板磚可以給她蓋棟別墅了，某著名漫畫家還畫了一幅漫畫《蛋的時髦》來專門諷刺楊秀瓊：楊秀瓊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游泳池邊，雙手緊緊地捧著一個大大的“鴨蛋”。

楊秀瓊怎么也沒有想到因為奧運會的失利，自己會一夜之間從云端跌到谷底。她再也收不到那些社交活動的邀請函，以前熱情的朋友見到她也會假裝不認識。好在上帝總是公平的，楊秀瓊在事業(yè)上失利，在愛情上卻獲得了豐收。她與有“北國第一騎士”之稱的陶伯齡一見鐘情，并很快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甜蜜的愛情終于讓楊秀瓊緩過神來，她和老公商量十年后再要孩子，希望趁年輕再突擊一下奧運會。

可隨著抗日戰(zhàn)爭的爆發(fā)，這一切都化成了泡影。淞滬之戰(zhàn)打響后，楊秀瓊雖然帶著青天白日旗冒死游過江，給堅守四行倉庫的八百壯士送去希望，但上海還是失守了，國民黨撤退到重慶，楊秀瓊夫婦也跟隨到了重慶。為了營造后方的繁榮景象，國民黨再次舉辦全國游泳比賽，楊秀瓊一洗奧運會的恥辱，奪得女子游泳賽大滿貫。也就是在這次比賽上，楊秀瓊遭到了范紹增的覬覦。

范紹增，綽號“范哈兒”，原是四川劉湘部下四大師長中最有實力的一個。在蔣介石入川前夕，他遵照蔣的密諭，接管了劉湘的部隊，為蔣介石所用，蔣介石為了籠絡范紹增，讓宋美齡收他為干兒子。雖然范紹增和楊秀瓊名義上是兄妹，且楊秀瓊已經(jīng)有了老公，范紹增也有十多房姨太太，但是一點也不妨礙范紹增再娶的心。在比賽之后的舞會上，范紹增把楊秀瓊帶回家“做客”，一邊強迫楊秀瓊把生米做成熟飯，一邊命人將陶伯齡強制押往加拿大。宋美齡得知范紹增霸占了干女兒后，氣沖沖地要找范紹增算賬，但是卻被蔣介石攔了下來。之后，范紹增便在《重慶日報》頭版頭條發(fā)布了“南國美人魚楊秀瓊與川軍司令范紹增將軍結婚”“楊秀瓊與陶伯齡離婚”的消息。楊秀瓊就這樣成了范紹增的第十八房姨太太。而她也就此結束了自己的運動員生涯。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楊秀瓊回到上海。但是此時已是物是人非，她很難站穩(wěn)腳跟，不得已只好在一家小報社擔任記者。但是一直專注于游泳事業(yè)的楊秀瓊，做起文字工作來相當吃力。好在不久后，一個富商邀請她打造專業(yè)女子游泳隊，繼續(xù)她的游泳事業(yè)。楊秀瓊愉快地答應了，可是最終卻發(fā)現(xiàn)富商對她身體的興趣遠超過游泳。楊秀瓊悄悄離開上海去了香港，又輾轉去了加拿大，總算和陶伯齡生活在了同一個國度。

幾年后，逃到臺灣的蔣介石夫婦得知干女兒過得不好時，終于有了一點內疚，并多次寫信讓她到臺灣來找他們。后來宋美齡又命人將信親手送到楊秀瓊手里，而這時的楊秀瓊再也不相信干爹了，把蔣介石的信撕得粉碎。

編 輯/曉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