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太太喬安,以及我們的商業(yè)伙伴努西·班亞克頂著大太陽,瞇著眼抬頭看。在我們面前是一座6層樓高的賓館,占地足有半個足球場那么大。我們3個“老外”想在中國云南省西雙版納自治州景洪鎮(zhèn)開一家酒店。為了實現(xiàn)這個計劃,我們必須傾其所有。
當(dāng)我們走進(jìn)賓館大理石鋪的大堂時,感覺溫度立刻降了10度,原因是天花板很高,還有陣陣穿堂風(fēng)。前臺的接待員正伏案酣睡。在她身后的墻上,5個分別顯示著全球5大城市當(dāng)?shù)貢r間的鐘正滴滴答答走著,遺憾的是沒有一個是正確的。
這是我們?yōu)榱司频暧媱澰诰昂殒?zhèn)看的第5座建筑,也是至今最滿意的。我們站在3樓的大陽臺上,耳邊聽到的是從附近寺廟里傳出的和尚們的誦經(jīng)聲,還有公園里孔雀的叫聲。放眼望去是總佛寺的建筑群,紅色和金色裝飾的屋頂上帶有翹角,一切都那樣完美。我們一邊穿過酒店,一邊記下我們要做的事情:一半的建筑需要翻修;裝飾50間客房;設(shè)計并安裝一套西式廚房、餐廳和酒吧;辟出一間臺球室、放映廳、健身房;在樓頂搭建一個日光露臺。我們估算,想讓酒店順利開張,前期投資需要100萬人民幣;支付租金、工資、賬單及法律費,每年再需要100萬人民幣。
2010年8月,我和努西在大理市一家酒店里偶然相識。努西是荷蘭人,來自阿姆斯特丹。40歲那年的一天早上醒來時,努西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事了20多年的商業(yè)管理咨詢?nèi)缤讵z中服刑,錢雖然掙得多,但生活十分乏味。他想做點有意思的事、新鮮的事。
我和妻子喬安則相識于6年前我來中國的第一天。喬安來自英格蘭,結(jié)束了6個月印度的瑜伽修行后,她突發(fā)奇想,來到了中國,并在云南大理古城跳火舞。而我則是在一次商務(wù)旅行的途中放棄了自己的傳統(tǒng)生活。當(dāng)時我在美聯(lián)社工作,被倫敦分社派到悉尼出差。公司給我買的機(jī)票是在泰國中轉(zhuǎn),沒想到我卻被泰國迷住,一待就是4年。走遍亞洲后,我來到大理,在喬安跳舞的迪斯科酒吧當(dāng)了一名打碟手。
幾年后,我和喬安開了一家名叫蜻蜓花園的酒店,那可是當(dāng)時云南最大的有現(xiàn)場音樂伴奏的派對場所。雖然生意失敗,但我們的經(jīng)歷足夠?qū)憥妆緯?,還認(rèn)識了許多好朋友,獲得了“旅游專家”的美名,可就是沒錢。
如今,我們都30好幾了,想在這里安家,組建一個家庭。我們想有一處自己的地方,而眼前這棟在版納陽光下的酒店正是我們要找的。
外國人可以在中國農(nóng)村經(jīng)營自己的生意,但勢必會很復(fù)雜。當(dāng)年我們建造“蜻蜓花園”時,因為一點小分歧我們的白族合伙人就把合同撕碎喂了雞;我們不得不把室外的衛(wèi)生間偽裝成茶社,以便迷惑鬼神;我們的建筑承包商雇了一個矮小的粉刷匠,他卻拒絕爬梯子,于是他只負(fù)責(zé)粉刷到和我胸部齊平的地方,以上的部分我只得自己動手……景洪鎮(zhèn)雖然在西雙版納的中心(后者被譽(yù)為“中國的佛羅里達(dá)”),但仍是中國西南邊陲的一個小鎮(zhèn)。雖然我能說普通話,但我想在這里的銀行開個戶頭仍有許多困難。此外,還有財務(wù)問題。即使我和喬安拿出全部家當(dāng),努西也加入投資,我們還缺50萬人民幣。
但也有積極的一面。我們處在地球上生物最多樣化的地方之一——中國云南。西雙版納是云南的濃縮,眾多笑容滿面的少數(shù)民族與漢人、緬甸人,以及其他東南亞人和睦相處。中國政府正往這個通往東南亞的門戶投入巨資,欲建設(shè)一條超級高速公路、一條高速鐵路(2015年通車)和一座國際機(jī)場。每年將有數(shù)以百萬的中國游客紛至沓來,還有大批外籍工作人員、外國游客前來觀光。他們已經(jīng)來了,但沒有好一點的住處可呆。
景洪當(dāng)然有許多酒店,但它們都沒有靈魂。一名當(dāng)?shù)亟ㄖ邪淘嬖V我們一個“聰明的辦法”。他說:“我保證把你的大堂建成4星的標(biāo)準(zhǔn),然后你去申請4星級賓館。至于客房和其他地方,你就保持原樣。這樣你可以以最少的成本,收4星級賓館的價錢?!?br/> 我們不能茍同。如果有游客從北京飛了3200公里來這里旅游,我們想讓他們有最棒的體驗。這并不容易,但我們一定能實現(xiàn)。
第二天,我們和賓館的所有人見了面,對方是一名大理商人兼慈善家,他喜歡我們這個主意,同意把他的賓館改造成顯示當(dāng)?shù)厣贁?shù)民族多元文化的場所。我們還需要確定我們的想法是否可行。我們也許是缺50萬元,但我們告誡自己:“只要有信心,車到山前必有路?!笔聦嵈_實如此。我們臨時在一家湄公咖啡館辦公。努西草擬了一份商業(yè)計劃書,需要有人審核。一名來此旅游的德國商業(yè)咨詢師走進(jìn)咖啡館,店主知道我們的訴求,遂將他介紹給我們。他審閱了努西的計劃書,沒有找出什么漏洞。我們還需要一名會計,評估我們的財務(wù)方案。店主請來一名昆明的會計學(xué)教授。8小時后,他向我們保證,方案可行。最后,我們必須搞清楚,“老外”能否在景洪投資。有人為我們引薦了版納地區(qū)分管外資注冊的主任, “沒問題?!彼贿呎f一邊蓋下了最后的大紅章。
接下來,我們需要另外一個合伙人。這個合伙人必須愿意提供資金,并愿意在未來10年在這個偏僻的地方打造一家酒店。
那天,努西、我和喬安在湄公咖啡館吃著牛排、品著阿根廷紅酒,慶祝計劃的初步達(dá)成。鄰桌坐著一位金發(fā)小伙子,右肩上掛著吊帶、纏著繃帶。他叫喬基姆·凱斯摩德爾,來自德國。他從海德堡一路騎自行車來到胡志明市,為胡志明市兒童福利基金會籌款。喬基姆視自己為流動大使,一邊騎車一邊分享文化。他的頭盔上安有攝像機(jī),定時把記錄下的影像寄回歐洲。
可在離景洪不到幾公里處時,喬基姆不慎從自行車上跌下,摔斷了鎖骨,不得不在景洪停留養(yǎng)傷。喬基姆說:“當(dāng)事故發(fā)生時,我告訴自己,‘這一定是有原因的?!彼_始對我們的項目真正感興趣了。第二天,我們帶他參觀了我們選中的那家賓館——他很喜歡。他看了一遍商業(yè)計劃書,認(rèn)為太過保守。他詢問我們要把它改造成什么樣的賓館,我們的想法一拍即合。喬基姆告訴我們,他有酒店管理和市場營銷的學(xué)位,并能流利地說5種語言。
一周后,喬基姆正式融資加入了我們。
我們的酒店將于今年8月1日對外營業(yè)。與此同時,我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1到6層的內(nèi)部設(shè)計、雇傭工程承包商、建立一個網(wǎng)站;撰寫廣告詞、啟動大規(guī)模營銷攻勢、注冊一家外資獨資公司,以便我們能合法地支付我們第一年的租金,并開始施工……請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譯自香港《南華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