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間金融在中國存在了幾千年,生命力旺盛,這表明我們有這樣的文化傳統(tǒng)”
“非法集資”一直貫穿著改革開放這么些年。長城公司沈太福,新興公司鄧斌,大午集團孫大午,本色集團吳英。歲月如梭,關于非法集資的罪與非罪,也有了更多的思考。死者已矣,而吳英一審被判死刑,二審開庭后,還無宣判結果。
“非法集資”與“民間金融”似乎總連在一起。就此,本刊記者采訪了北京大學中國金融研究中心秘書長王曙光。
人物周刊:民間金融指的是?
王曙光:常態(tài)下的民間融資,與犯罪無關,像洗錢、詐騙、非法集資等,都不屬于民間金融的范疇。當然目前的中國,這兩方面都存在,而存在的原因,可能跟我們整個融資體系不完善有關系。
人物周刊:民間金融產生的基礎是什么?
王曙光:在現(xiàn)階段的中國,整個融資體系不是很完善,民間金融是民間資本釋放的一個通道,中國的正規(guī)金融系統(tǒng)門檻很高,而民間的融資需求又很旺盛,從供需理論來看,這就催生了中國民間金融。
第二個原因是中國有民間金融這樣的文化傳統(tǒng),關于這點,學者們談得比較少。幾千年來,中國官方的金融體系,跟以鄉(xiāng)土社會為根基的民間金融體系,是并行不悖的。比如說互助會,可以追溯到春秋這個時間段,它存在了幾千年,生命力旺盛,這表明我們有這樣的文化傳統(tǒng)。民間金融它依托于鄉(xiāng)土社會,利用血緣、地緣、人緣、業(yè)緣關系來展開,有其積極的一面。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民間金融的前途?
王曙光:民間金融的前途大概有這么幾個方面需要考慮。第一個方面,我覺得民間金融的自律性非常重要,民間金融實際上跟正規(guī)金融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就是它都屬于從事金融業(yè),銀行、證券、保險公司等,一面是監(jiān)管,一面是自律。民間金融呢,更需要自律,因為沒有法律來保護它,這是第一。
第二,民間金融的安全性依賴于地域的相對封閉,如果它范圍特別廣闊,非常大,信息不對稱,我想一定會產生各種金融危險。比如說一個互助會在一個村子里面也許很好,當這個互助會擴展到全縣范圍的話,它一定會崩潰,因為它有其局限性,鄉(xiāng)土社會這種信任都局限在一個小的范圍當中。
民間金融不能做大,80年代發(fā)生的,像浙江溫州,樂清附近發(fā)生過很多互助會崩潰的風波,這中間有一個因素,不是有人蓄意去詐騙,當然不排除一些人會去詐騙,但主要是它的范圍擴大后,人和人之間的信任鏈就太長了,那么它跟村子里面幾十年甚至幾代人相互信任就不一樣了。因此,民間金融,不能追求過大的規(guī)模,很多一開始做得挺好的,后來規(guī)模一擴大之后,弊端就隨之出現(xiàn)了。
第三,將來對民間金融需要一個比較完善的立法,就是《民間借貸法》。這個法律要對民間借貸的形式、利率水平、合約的規(guī)定各方面加以明確,讓民間金融走到陽光當中,使之合法化、規(guī)范化、陽光化,這樣,民間金融自身的問題可能會暴露在陽光底下。
人物周刊:民間金融在立法上的推進如何?
王曙光:兩三年前搞了一個關于民間借貸的法律草案,但這個草案一直沒有被全國人大法律工作委員會提交進入討論程序。我覺得這個法本身是很敏感的,不要期待它在幾年之內就能很快出臺。比如說《土地法》,討論了30年,到現(xiàn)在才通過了幾年;《合作社法》討論了快60年,2006年才通過;《物權法》也是討論了幾十年,最終2007年才通過。這些法律實際上都是中國最敏感的部分,很難在短時間當中奏效,而且這么長時間醞釀一個好處就是什么呢,充分的共識,充分的爭論,充分的溝通,最后是呼之欲出,水到渠成。和這些法律的醞釀一樣,民間金融的立法也一定是一個緩慢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