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雁 把真實的東歐告訴你

　　撥開迷霧，金雁告訴人們一個真實的俄羅斯與東歐轉型故事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那里很好，不用中國同志擔心
　　
　　1991年12月25日，成千上萬的人涌到莫斯科的紅場上，飄揚了69年的鐮刀錘子紅旗緩緩降下，紅白藍的俄羅斯國旗升起，兩面旗幟的悄然更替，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疾速變革。
　　中國學者金雁正是成千上萬目擊者中的一員，與周圍或流淚或歡呼的人群相比，她的心情更為復雜：那個虎視眈眈的北方鄰居解體了，這多少讓她舒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她有些失落，兩年前的政治風暴席卷了大片社會主義陣營國家，她無比失望地看到，作為一種信仰，共產主義一再失敗。她看到了制度的荒謬，也為蘇聯(lián)的覆滅感到悲涼。
　　紅場之后，她的人生發(fā)生了奇妙的改變。1989年風波之后，曾經的學界朋友開始走向故紙堆或者擁抱物質，她和丈夫秦暉反倒從書齋中走出，開始以自己的學科背景解釋現(xiàn)實世界。
　　1990年代初，中國問題情結成為金雁研究東歐俄羅斯問題的動力。她密切關注并親身體驗了蘇東劇變和經濟轉軌過程，《新餓鄉(xiāng)紀程》、《十年滄?！獤|歐諸國的經濟社會轉軌與思想變遷》、《火鳳凰與貓頭鷹》等著作成了國人解讀蘇東轉軌的必讀作品。
　　與此同時，一份在中國發(fā)行量極大的國際新聞報紙上也會不時出現(xiàn)東歐幾國的新聞，內容多是經濟轉軌如何糟糕，人民都在懷念往昔好日子，對中國發(fā)展模式無比向往，以及對美國俯首稱臣、實行民主制度帶來的社會亂象。
　　真的是這樣么？這里面的信息有多少是被過濾的？有多少是被局部放大的？金雁在新著《從“東歐”到“新歐洲”——20年轉軌再回首》里寫出了另一個真實的東歐：
　　前東德人民確實在抱怨——兩德統(tǒng)一后，聯(lián)邦政府的福利政策非常優(yōu)厚，前東德的人口紅利難以體現(xiàn)。前西德的發(fā)達企業(yè)寧肯跑去社會主義中國搞資本主義，也不到東德進行投資，結果在中國生產的德國品牌汽車比在本國生產的還要多。
　　東歐幾國先后經歷了私有化與政治改革過程，但結果卻是國內某些“消息人士”所詫異的：前共產黨在第一次政權更迭后下臺，沒想到4年后通過選舉紛紛上臺，左右更替的“輪流坐莊”執(zhí)政成為常態(tài)。
　　東歐幾國的私有化并沒有出現(xiàn)國資被快速賤賣的結果，反倒是費時費力地在全民討論下緩慢進行，接下來展現(xiàn)各國特色的私有化方案付諸實施，雖然付出了“交易成本”，但“吵在前頭”比“秋后算賬”有利是大眾認可的，即便“民主分家”在自由言論環(huán)境下仍可能“怨聲載道”，主張走回頭路的論調基本上沒有市場。這情況反倒不如某些國家領導一聲令下，國有資產和學校、醫(yī)院一夜之間全賣光。
　　前共產黨政權通過選舉上臺之后，對私有化十分賣力，絕對比右翼政黨上臺更積極。反倒是民主派上臺之后，考慮到選票，在私有化道路上遲疑不定，看一步走半步。
　　南聯(lián)盟前總統(tǒng)米洛舍維奇在中國曾經有不少粉絲，被一些發(fā)行量很大的報刊冠以“最后一個南共布爾什維克”、“鐵托第二”、“反美旗手”等榮譽，而實際的情況是，米洛舍維奇是南共解體的最大推手、堅定的反對鐵托民族政策的民族主義者，為了和美國搞好關系，甚至用美籍南僑作總理。
　　國內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也曾經非?？粗孛资希诼牻鹧阒v述后大吃一驚，原來受騙已久。對南聯(lián)盟實際情況認識的缺乏，也讓決策層對南政策產生了錯誤判斷。最典型的就是2000年大選前，米洛舍維奇已經眾叛親離，國內許多人還認為他在塞爾維亞深得人心，以致對米氏垮臺不知所措。
　　撥開迷霧，金雁告訴人們一個真實的東歐——“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那里很好，不用中國同志擔心。
　　注定的東歐問題學者
　　和50年代出生的很多學者一樣，上山下鄉(xiāng)、插隊、灰皮書、77年恢復高考是金雁成長的關鍵詞。
　　“文革”前夕，她的父親，一名共產黨高級知識分子，在《九評》時闡發(fā)了一些自己的觀點，成為“修正主義分子”下放到甘肅農村勞改。作為“黑五類子女”，金雁被剝奪了讀高中的權利。新學期開學時，她眼巴巴地看著去上學的同齡人從門前走過，坐在門檻上對父親說：“現(xiàn)在我真體會到了高玉寶的心情?！?br/>　　父親對她說，我們家至少還有馬恩全集、列寧全集，你若真能讀完這些書幾個學校都畢業(yè)了。她先后自學了克斯敏斯基的《中世紀史》、安菲莫夫的《世界近代史》和潘克拉托娃、涅奇金娜的《蘇聯(lián)史》，基本上通讀了《列寧全集》。
　　一次讀書疑惑，金雁徒步40里去找爸爸，父女倆在麥草堆旁討論的議題是——“拿破侖戰(zhàn)爭”、“1848年革命”、“巴黎公社”和“俄國革命”……此時，透過草簾子可以看見漫天飛雪。
　　為了能多看書，在供銷社期間她逢人就收集煤油票，為了可以點長明燈，她寧肯代別人值夜班巡崗。
　　這樣的經歷或許在旁人看來不可理解，但千里之外的廣西知青秦暉一定能理解。他此時正在圖書館學習那些“只給縣長看的書”。對此，秦暉先生曾經對本刊表示：“讀書為了免于精神饑渴；低調點說，是為求知而求知，高調點說，是為追求真理。”
　　從這個年代走過來的中國學人大多有過底層生活經驗：秦暉會修電機，帶領老鄉(xiāng)蓋水電站；張鳴在東北的農場里精通獸醫(yī)；朱學勤則一直津津樂道自己管子工的經歷……底層的經歷給了他們認識世界的全新角度。
　　丈夫秦暉
　　在中國的人文學者中，不乏夫妻雙雙取得極高成就者，比如錢鍾書和楊絳、陳樂民和資中筠。提起現(xiàn)在活躍在學術一線的夫妻組合，金雁和秦暉堪稱一時之選。
　　1978年，金雁和秦暉同時考取蘭州大學歷史系研究生，成為“文革”后第一批研究生。年紀最小的兩個學生，畢業(yè)后幾經波折一起分到了陜西師范大學歷史系。
　　1989年之前，兩人雖也關注現(xiàn)實，但始終保持一段距離——一個搞世界史，另一個搞中國史。風波之后，兩個人開始認真考慮中國問題，對國外則聚焦于東歐政治經濟的轉軌。
　　東歐劇變后的1990年，金雁正在波蘭做訪問學者。紛紜變化的現(xiàn)實和繁重的進修計劃，讓她糾結于“到底是讀書還是讀社會？”。最終來自國內的大量需求，讓她決定做一個東歐轉型的“現(xiàn)場觀察者”——了解東歐轉軌初始狀態(tài)的機會難得，書可以回國以后補著讀。她抓住一切機會到現(xiàn)場收集信息，在第一時間把所見所思反饋給國內。
　　那時國內知識界則遭遇了經年累月的政治學習，后來有人對金雁說，聽秦暉給他們轉述東歐的消息成了他們參加政治學習的動力。
　　信件有時通過熟人帶回國內投遞，有時是從波蘭、俄羅斯走國際郵件寄出，所以經常不是按寫信的時間順序收到。秦暉給金雁寫信抱怨說：“每天都要開信箱去摸信，一連好幾天沒有摸到信了，我的手都被鐵皮信箱邊緣磨破了，但是還沒有摸到信。”金雁后來開玩笑回憶這段經歷說：“當然他不是對老婆消息的渴望，而是對東歐信息的渴望?！?br/>　　夫妻倆在學術上開始了全方位的配合。金雁精通俄語和波蘭語，秦暉熟諳英語和日語，兩個人的配合產生了化學反應。
　　他們指出蘇東的計劃經濟與中國改革開放前的計劃經濟完全不是一回事，探討東歐幾國轉型選擇的歷史必然性與優(yōu)缺點，而這些文章的立足點又都是針對中國現(xiàn)實。
　　一次，有媒體約金雁寫紀念柏林墻倒塌20周年的文章，金雁接了任務后臨時有事，而稿子才寫了兩段。她 “忽悠”秦暉說：“我送你半篇文章啊，署名和稿費都歸你?！鼻貢熣τ谧约旱膶懽鳎瑧械媒印鞍氩缱印被?，但“救場如救火”，也顧不上討價還價，熬了一個通宵后趕在排版前最后一刻交稿，然后急忙趕著上課去了。
　　在下海大潮涌起的時候，身邊的朋友紛紛另辟“戰(zhàn)場”，金雁對堅守書齋的意義也曾有過動搖。她很清楚，秦暉是不可能動搖的，為了保證丈夫可以毫無后顧之憂地做學問，她也在猶豫是否搞一搞“雙軌制”。
　　
　　秦暉對她說：“別人想不明白，我們搞歷史的還想不明白嗎？趕去做弄潮兒絕不是明智之舉，學術生涯的‘斷裂’不是想續(xù)接就能續(xù)接得上的。這個時代是需要人們思考的時代，是需要堅守的時代，是要有對自己準確定位的時代。在歷史轉折的關鍵時刻，每個民族都需要有一批‘為此準備’的人，在迷茫和困境中發(fā)出理性的聲音，有‘真誠’、有‘功底’的歷史敘事不是隨便抓一個人就能做到的，能做到這一點，比世俗的‘成功’或‘過好日子’更有價值?！?br/>　　這番話堅定了金雁的信念，現(xiàn)實生活中的“難以免俗”仍時不時挑戰(zhàn)她的決心，就像他們的朋友張鳴教授所說，做丈夫的在學術上總要壓妻子一頭。
　　這就有了他們夫婦曾經“三次離婚”的故事：1981年底從蘭大畢業(yè)來到陜西師大后，每個研究生能分一間房，學校以“你們是一家人”為由給秦金二人分了一間房，他們問校房產科，如果我們離婚了是不是就可以每人一間，答曰，可以；學校評高級職稱時，系里通知指標有限，“你們家就出一個好了”。金雁問，派課、科研、指導學生怎么沒此一說。答曰，誰讓你們是一家子呢；90年代初，兩人調入北京，一家人擠在三十多平米的陋室當中，只因為中央編譯局有規(guī)定，如果配偶是副高以上職稱，住房由對方解決（秦暉此時是教授，而金雁是副研究員）。
　　每每遇到這種形而下的瑣事，金雁就恨恨地想，你們敢這樣，我們就離婚好了?？山M織上知道他們伉儷情深，最后的結果當然是他們苦哈哈過日子。
　　去過秦暉、金雁家的人們都知道，這是一個龐雜、塞滿無數(shù)書籍、亂得無處下腳的地方，他們常說，人生最大的不幸在于一輩子的1/3時間都在找東西。常常是一個人結束一項工作處在松弛的“調試期”的時候，另一個人正在“全力以赴”階段，使得兩人時常會因為對方擾亂了正常思維而拌嘴，“神仙眷侶”也會遇到現(xiàn)實問題。
　　金雁認為虧欠了家人沒當好主婦，她總試圖露一手廚藝給秦暉改善生活。面對做好的一桌子菜，她信心滿滿地問丈夫，我做的飯和食堂比怎樣啊？得到的總是一句“漫不經心”的回答，“不就是下不下樓的區(qū)別嘛?！?br/>　　談起這些形而下的生活問題，女主人金雁說：“錢多當然不燙手，沒錢的日子不也過來了，我就不信在200平米的豪宅里與沒有桌子坐在床上、爬在案板上寫的文章有什么區(qū)別?！?br/>　　
　　記者正和她討論“轉型正義、社會公正”這些宏大命題，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她看了看號碼，沖著電話嚷：“馬上就回去啦，馬上給你們做飯去。”
　　女學者飄然而去。
　　對話金雁
　　人物周刊：東歐轉型期間，曾經的共產黨在第一次政黨輪替后，紛紛通過選舉重新執(zhí)政，而作為老大哥的俄共卻一直沒能上臺，甚至逐步邊緣化，為什么？
　　金雁：首先，東歐共產黨和蘇共不一樣，它們不是原生態(tài)的，基本上都是二戰(zhàn)后蘇聯(lián)扶植起來的，在共產黨之前，社會民主黨的歷史更久遠一點，比如在匈牙利，共產黨也比社會黨晚了40年。他們都基本上是在1948年共產黨情報局成立以后，由共產黨兼并了社會黨。現(xiàn)在基本上這些黨通過改名重建，又回到社會民主黨的立場上來了。
　　轉型之后的東歐左派政黨不強調跟傳統(tǒng)共產黨的對接，而是與歐洲歷史上傳統(tǒng)左翼的社會民主黨對接、與社會黨國際對接。民眾認為這是“改過自新”的左翼黨，是更加人道、更加符合歐洲精神的，保護弱勢群體的黨派，當然可以上臺執(zhí)政。
　　再有，共產黨執(zhí)政那么多年基層網絡最健全、組織結構最完整、執(zhí)政經驗最豐富，所以東歐這些國家基本上這幾輪選舉，每次都是右派這邊重新組合，但左派那邊還是前共產黨的那些人。他們政治人物處事低調，又有一定的群眾基礎，在左右輪流坐莊的狀態(tài)下自然就被選上了。
　　其次，人們想當然地認為，劇變之后，是那些反對派在“整”前共產黨人，其實往往是共產黨內反戈一擊者整自己人最厲害，原來體制內的人卻要以這樣的方式來表明與體制的決裂，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共產黨人整共產黨更兇、更內行。
　　東歐民間反對派都是草根階層，他們一來具有“道德優(yōu)勢”，犯不著以這種方式表現(xiàn)自己；二來沒有“喝狼奶”的傳統(tǒng)，并不深諳殘酷的黨內斗爭那一套路數(shù)。到最后看來，還是“黨內的同志整起人來有一套”。
　　俄共在葉利欽時代一度很有起色，普京上臺以后俄共在外部打壓和內部斗爭中每況愈下，像扶不起來的劉阿斗，黨員人數(shù)大大減少，從原來的五十多萬下降到十幾萬人，很大程度上是自身的原因。久加諾夫說，“我們黨致力于恢復時代的繼承性、時代的聯(lián)系?！彼淖畲蟮拿茉谟谟忠^承俄羅斯傳統(tǒng)，又要繼承蘇共的衣缽，而這二者本身就是矛盾的。
　　俄共現(xiàn)在每況愈下和它沒有任何理論創(chuàng)新有關，死守著“民族主義”這張最后的“王牌”，這是俄共在困境中無所選擇的選擇，但是現(xiàn)在這種民族主義和斯大林時代的民族主義最大的不同在于，它用以掩飾大國衰落，是民族支配感的支撐和凝聚力量。
　　有一個公式說俄共全部的內容是“蘇聯(lián)的官方意識形態(tài)+民粹主義+民族主義+東正教。他們自我麻醉地沉浸在蘇聯(lián)的輝煌之中，對俄共而言，“蘇聯(lián)不僅是世界上第一個勝利了的社會主義國家，它還使俄羅斯強國的歷史得以延續(xù)”，但是俄共的民族主義又面臨著普京的“統(tǒng)一俄羅斯”的挑戰(zhàn)和瓜分資源，難怪聲音越來越微弱。
　　人物周刊：蘇東轉型對我們有什么借鑒意義？
　　金雁：中國現(xiàn)在問題是經濟發(fā)展與政治改革不配套，經濟問題可以說，可以討論，可以“試錯”；政治變成了一個“敏感”的領域。
　　我的觀點一直都是：經濟好的時候不主動改革，等到經濟不好時就脆弱到沒辦法改了，如果進入到這種惡性循環(huán)的狀態(tài)，民粹主義大潮再起，那時候就不是狗攆嚇破狼，而是羊攆嚇破狼了，這種局面就不是“圓桌會議”可以解決的了。
　　現(xiàn)在民間積累的怨氣已經很大了，遠遠超過了所謂的“文革”時期所說的“修正主義的黑17年”的“干群矛盾的激烈程度”。蘇東經驗告訴我們，矛盾硬按是按不住的，只要權威減弱就會有反彈，而靠強力和金錢的“維穩(wěn)”手段總會有走到盡頭的一天。
　　人物周刊：東歐劇變過程中，基本上都是和平演變，是天鵝絨革命，為什么他們能夠以不流血的方式轉變呢？
　　金雁：首先是內在的動力，其次是比較良性的社會互動，其次是軍隊的態(tài)度，在經歷了1956、1968年的鎮(zhèn)壓之后，本國軍隊不愿意手上沾血。沒有了軍隊作后盾，執(zhí)政黨和反對黨就靠大家制定的規(guī)則來博弈。
　　人物周刊：您曾提到，這些國家能避免腐敗主要有4個原因——反對派、宗教、新聞監(jiān)督、高薪養(yǎng)廉，宗教在這些國家中起到了什么樣的作用？
　　金雁：東歐人說，在物質化的社會中，宗教對人的精神支撐是最后的一塊沃土。宗教無論在極權社會還是在經濟大潮中都能體現(xiàn)著一種對彼岸世界的追求，體現(xiàn)著一種反對物質化和功利化的價值目標。一個國家、一個民族需要有一些人從事拯救靈魂、拯救道德的“內在追求”。俄羅斯“白銀時代”的“路標派”，一批曾經熱衷于政治的學者為了治愈俄國思想道德的“貧血癥”走上“基督之路”，從事“心靈”的拯救。
　　宗教可以約束人們的行為準則，劇變后導致的“精神空場”和道德“真空”，部分由宗教填補。在一些東歐國家，由于教會在國家危難的時候具有的犧牲精神，它比任何政府、黨派都更具有強大的氣場，目前道德的光環(huán)與“批判資本主義”的旗幟一直掌握在教會手中。蘇聯(lián)時期波蘭的統(tǒng)一工人黨是惟一允許教徒入黨的，波軍總政治部甚至有副部長級中將神父職務。如果堅持唯物主義的統(tǒng)一工人黨沒有這一條，共產黨就不可能有群眾。
　　東歐各國內部本來就積蓄著長期的民主化沖動，有公民社會的暗流，也有教會的作用，所以東歐與俄羅斯不同的是沒有出現(xiàn)“意識形態(tài)空白”問題，思想轉換與過渡基本沒有落差。在經濟轉型過程中，宗教的反腐敗、平衡、心理醫(yī)治、疏導、誠信、慈善作用十分明顯。波蘭教會與俄羅斯東正教相比，比較開明，有許多適應時代的改進，比較年輕化、時代化。教會介入政治是違反歐洲現(xiàn)行的一些規(guī)則的。目前是：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
　　
　　基本上一個社區(qū)都是以一個教堂為活動中心的。教堂不但是人們的聚集的場所，也是青少年學習歷史的博物館，還是聯(lián)誼紐帶、老年活動室（唱詩班的合唱團）、心理疏導處（懺悔聆聽）、貧困急救站、婚喪、新生兒出生等人生大事的主要平臺。每年到深秋教堂都會舉行義賣，賑災募捐、慈善救助。
　　人物周刊：為什么我們身邊的輿論會對東歐有如此大的偏見？為什么會有東歐今不如昔的錯覺？
　　金雁：東歐人懷舊情緒確實也有，他們光靠著斯大林這些紅色歷史人物作旅游產品，不知道賺了多少錢，現(xiàn)在生產的蘇聯(lián)時期的徽章、郵票、軍帽服裝一點也不少，是一大旅游產品。你如果問：既然你們這么喜歡，是不是想回到那個時代，他們就會說了，法國人喜歡拿破侖，德國人喜歡俾斯麥，并不表示他們愿意回到帝國時代。
　　對一些銀發(fā)老人來說，他們覺得自己不適應市場經濟變革，會懷念自己的青春時代，任何社會都有懷舊的人，只是懷舊沒有意識形態(tài)色彩。
　　現(xiàn)在東歐各國的新聞媒體都是多元的，媒體的規(guī)律你是了解的，喜歡“轟動”、喜歡“熱鬧”，喜歡批判，一有事媒體就高興，一有亂子媒體就有事干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