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視角下的《武林風》

　　摘要：用社會性別理論來審視河南電視臺的《武林風》欄目，這是一個全新的嘗試。在這一視角下，我們發(fā)現(xiàn)《武林風》在產生積極影響的同時也傳播了一些不利于兩性和諧的傳統(tǒng)父權制性別觀念。
　　關鍵詞：《武林風》 性別 父權制 女性 男性
　　河南電視臺衛(wèi)星頻道定期直播的《武林風》是一檔大型武術娛樂節(jié)目，是河南衛(wèi)視改版后推出的重頭新欄目，自2004年1月開播以來，獲得了觀眾的普遍好評，成為繼《梨園春》之后河南衛(wèi)視的又一個標志性欄目。
　　《武林風》欄目的制片人吳立新說：“河南是武術之鄉(xiāng)，有著濃郁的文化底蘊和豐厚的武術資源。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和武術之鄉(xiāng)的特色優(yōu)勢，讓傳媒載體有了更多的發(fā)展空間，《武林風》正是占有了這些先機。”①正如吳立新所說，《武林風》欄目大力挖掘河南作為“少林之鄉(xiāng)”的武術資源，以弘揚中華武學文化、宣傳河南省武術優(yōu)勢為己任，以“傳播民族文化，弘揚中華武術”為宗旨。欄目內容皆以搏擊比賽為主干，融入一定的時尚與娛樂因素，將傳統(tǒng)武術與現(xiàn)代散打、搏擊相結合，融傳統(tǒng)文化于現(xiàn)代傳播理念之中，使古老的中華武術走向娛樂，走向時尚，走向大眾，走向世界。
　　社會性別理論的核心內容借用波伏娃的名言可以概括為：男人和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變成的。也就是說，由社會形成的關于男性或女性的一切規(guī)范都是由后天的社會文化建構的。在這一理論視角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男女之間的生理差異并不足以直接導致作為群體的男女兩性社會地位的差異和等級關系。以此視角來審視《武林風》，就會發(fā)現(xiàn)，在它產生積極影響的同時也傳播了一些不利于兩性和諧的傳統(tǒng)父權制性別觀念，具體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宣揚了男人與暴力之間的必然聯(lián)系
　　《武林風》欄目的制片人、總導演吳立新說：“我們倡導的是一種俠義精神，要做出中國唯一的一檔真男人節(jié)目?！雹凇段淞诛L》是武術類節(jié)目，而男人是節(jié)目的主角。那么什么是“真男人”？答案不言自明。從吳立新的視角來看，所謂“真男人”就是勇猛、彪悍、崇尚武力，以暴力來證明自己實力的男人。正如吳立新所言，《武林風》為男人展示自己的武力提供了舞臺。男選手的搏擊比賽是每一期節(jié)目的核心內容，也是吸引觀眾、提高收視率的重要砝碼。比賽越激烈，場面越慘烈，動作越暴力，節(jié)目就會越成功。那些在擂臺上勇猛搏擊、頑強對抗、流血流汗的男選手成了萬眾矚目的英雄，同時節(jié)目也推出了像王洪祥、譚寶玉、一塵、一龍等眾多觀眾熟悉并且崇拜的武林明星。他們就是吳立新所謂的“真男人”?？础段淞诛L》，無疑給我們傳達了這樣的邏輯，即真正的男人就應該是暴力的。那么是不是只有用暴力來證明自己才算真正的男人呢？從社會性別理論的角度來看，這正是傳統(tǒng)父權制文化的性別觀。
　　傳統(tǒng)父權制文化的性別觀是建立在父權制社會價值體系之上的，經歷幾千年的滲透、演進和整合，最終形成了包括“男主外，女主內”、“男尊女卑”、“男強女弱”、“男才女貌”等在內的一整套性別觀念及規(guī)范?！案笝嘀频男詣e體系自古以來就為兩性規(guī)定了界限分明的性角色，自從嬰兒呱呱墜地，家庭和社會便按照他們的性別來有所區(qū)別地對待他們了。男有男名，女有女名，服飾、發(fā)型、舉止言談都有迥然不同的規(guī)定。可以說，自從他們以女孩和男孩的性別出現(xiàn)在父母的面前時，性別體系就開始培養(yǎng)他們各自的‘女人氣’和‘男人氣’了?！雹蹅鹘y(tǒng)父權制性別觀規(guī)定女性是感性的、被動的、柔弱的、次要的，居于客體從屬地位，而男人則是理性的、主動的、勇猛的、暴力的，是社會的主導。這樣的性別體系幾千年來束縛著女人，也壓抑著男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越來越背離了人的本性，扭曲了自己，成了畸形的人。男人承受著巨大的社會壓力，不輕松，不自由，而女人則被剝奪了對社會的責任，空洞、蒼白；男人橫行霸道、武斷專制，而女人愚鈍無知、軟弱麻木。女性的失落意味著占人類人口二分之一的人力資源沒有機會發(fā)揮自己的才能，聰明才智被壓抑，勞動成果被埋沒，身體受束縛，人格被扭曲；而男人對社會所承擔的沉重責任則使他們身心疲憊、倍感壓抑。這對男人和女人都是不公平的，這樣的男人和女人本身就不完整、不健康，他們又如何能夠推動社會的健康正常發(fā)展？這不僅有悖于人道主義“人人平等”的公平原則，更會使社會的發(fā)展受到極大的制約。但同時這種性別秩序又是以漫長的歷史積淀和強大的社會話語力量深入到人們的意識深處，形成了無所不在的集體無意識，造成了男人與女人的刻板印象?！斑@種被建構出來的性別秩序包括物質的、政治的和文化的。它充斥在人們生活的各個層面，是一種最基本的、最持久的社會制度?！雹?br/>　　社會性別理論認為，男性與女性在生理上的確存在與生俱來的差異，但這種差異對現(xiàn)實生活中存在的男女差異的貢獻是非常有限的，無論什么方面，男女兩性都有大量重疊的部分，有時性別差異甚至不如個體差異明顯。許多兩性差異往往是社會文化的因素造成的。因此我們可以對吳立新的觀點作這樣的商榷，即真正的男人與暴力之間并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男人并不一定是暴力的，這種聯(lián)系是父權制文化強加給男人的。
　　武術、散打、搏擊都屬于對抗性的強體力運動，都以擊倒對方作為取勝標準，如果把它僅僅當做一項競技運動，本無可厚非。但如果把它與性別、與男人聯(lián)系在一起，就無疑帶有了父權制的性別偏見，使兩性特征刻板化了。從社會性別理論來看，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應該是完整的、豐富的、充分個性化的，任何拿一個單一標準去衡量男人或女人的做法都是武斷和偏頗的。
　　表現(xiàn)了男主女次的不平衡地位
　　正如宣傳口號中所說的，《武林風》是“一檔真男人節(jié)目”?！段淞诛L》的主角是男人，男主持人、男裁判、男教練，尤其是搏擊場上那些勇猛、彪悍、無所畏懼、流血流汗的男搏擊手，正是他們吸引著觀眾的眼球，提升著節(jié)目的收視率，成為《武林風》真正的英雄，同時也奠定了男人在《武林風》中的主導地位。
　　《武林風》節(jié)目中也有女性的身影：武林寶貝、禮儀小姐等。2008年以前的節(jié)目中還有女主持人，2007年甚至還推出了女評審嘉賓。但無論是從數(shù)量上還是從出場頻率上女性都遠遠低于男性。而更重要的是，這些女性無疑都處于節(jié)目的邊緣地位，是節(jié)目中的配角。禮儀小姐的作用是給比賽選手引路，給獲勝選手拿獎杯、獎品，她們永遠把鏡頭中央的位置留給那些男搏擊手，而自己則站在鏡頭的邊緣；女舞蹈演員是在比賽間隙用性感的舞蹈調節(jié)現(xiàn)場比賽的緊張氣氛，或者在選手出場之前烘托神秘的氣息，她們只能算是中場休息；而女主持人則主要負責與場內場外的觀眾互動，根本參與不了節(jié)目的核心內容，與男主持人郭晨東的核心作用根本無法同日而語，2008年以后干脆就退出了節(jié)目；2007年推出的女評審嘉賓，像電臺的節(jié)目主持人、舞蹈明星等都是外行，根本不懂搏擊，現(xiàn)場的點評東拉西扯，離題甚遠，所起到的作用最多算是調節(jié)氣氛。節(jié)目中出場頻率相對較高的武林寶貝其實是最可悲的角色，她們的作用是出現(xiàn)在男搏擊手的身邊作為如花草一般的陪襯和點綴，或者是作為勝利者的象征物出現(xiàn)在冠軍加冕儀式上。在2005年的節(jié)目中，冠軍加冕儀式就像皇帝登基一樣盛大和輝煌，隨著激昂的音樂和舞臺上噴出的火焰，在比賽中獲勝的男選手身披象征勝利的錦袍和王冠，高高舉起金光閃閃的寶劍，顯示出勝者無敵的霸氣與豪氣，而武林寶貝們則穿著性感裸露的服裝，面帶嫵媚的微笑簇擁在其身邊左擁右呼。這一幕給人，尤其是給男人一種向往，即成功便可擁有錦袍、王冠和美女，武林寶貝作為物的象征意味相當明顯?？偠灾栽凇段淞诛L》中的出現(xiàn)無疑都只能是節(jié)目的點綴。當然2007年之后節(jié)目的確推出了女子搏擊比賽，讓女性終于以主角的身份參與到節(jié)目中了，并且還涌現(xiàn)出了如柏晶、鄭野楠等女搏擊明星。但女子搏擊比賽時間短，賽事少，一期節(jié)目只安排一場，而更重要的是還被冠以“美少女之戰(zhàn)”，把看點放在女性的“美”上，強調女性的“被看”，如此一來，女子搏擊比賽就不是看搏擊，而變成了看美女，也就失去了比賽的意義。
　　
　　因此毫無疑問，《武林風》是男人的賽場，女人就是“點綴”和“花瓶”。父權制性別觀所規(guī)定的男主女次的不平衡地位在節(jié)目中體現(xiàn)得十分明顯。
　　顯示了女性作為性感符號的審美客體地位
　　父權制社會中，女人的價值是建立在男人的需求之上的。對男人來說，女人不外乎勞動工具、生育機器與欣賞對象三種用途，男權社會尤其強調女人作為“被看者”的審美客體地位。千百年來，女人被作為和山水花鳥一樣的風景出現(xiàn)在歷代的詩詞歌賦中，被作為物化的審美對象出現(xiàn)在男權話語中。女性美超越了女性其他一切才能與品質，成為女性價值的核心。而這正是男權社會將女性物化、從屬化的重要手段。“她是男人作品中的審美對象，反映著男人的審美理想……她是作為種種物品確證著男人作為主體的存在和地位?！雹?br/>　　《武林風》中的女性就正是如此，她們不僅處于節(jié)目中的邊緣地位，而且更充當了“被看者”的角色。武林寶貝、禮儀小姐穿梭于節(jié)目的間隙，就如同室內的花花草草一樣，無疑都是節(jié)目中的漂亮點綴。從欄目開播起，《武林風》就把節(jié)目中的女性定位于性感靚麗，這是《武林風》中幾乎所有女性的服裝設計的總體特征。尤其是“武林寶貝”，她們性感裸露的服裝、搔首弄姿的舞蹈以及簇擁在獲勝選手身邊婀娜嬌柔的媚態(tài)，就不僅僅是調節(jié)了現(xiàn)場氣氛，更傳達出父權制性別觀念下女性作為性符號的象征地位以及女性處于被看者的審美客體地位。在2009年3月14日播出的第四屆中泰對抗賽中方選手選拔賽中甚至還出現(xiàn)了“鋼管舞”這種娛樂場所里的低級舞蹈，這樣的舞蹈本身就是對“性”的象征，而作為表演者的女性全部的意義就是喚起男人的性幻想，她們不僅是被看，更是被充當了性的載體。
　　河南作為歷史資源大省，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但與此同時，作為兩千多年中國封建社會的政治中心，河南所背負的歷史積弊也同樣深重。傳統(tǒng)父權制的性別觀念就是其歷史積弊之一，它禁錮著人性的自由、全面、健康發(fā)展，嚴重束縛著兩性的和諧相處，也影響著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建設。因此構建和諧健康的新型兩性關系就成為河南社會發(fā)展的任務之一。作為展示河南形象的窗口，河南衛(wèi)視無疑責任重大?！段淞诛L》是河南衛(wèi)視的標志性欄目，在這樣的欄目中隨處可見傳統(tǒng)父權制性別觀念的痕跡，這顯然不利于新河南形象的樹立。
　　當然，這并不是一個例，也并不是只有在河南衛(wèi)視中才出現(xiàn)這種情況，之所以拿《武林風》作為分析對象，只不過是因為該欄目中顯現(xiàn)的父權制性別觀念較為集中和典型而已。實際上，在現(xiàn)代大眾傳媒中，父權制性別觀念的存在是一個十分普遍的現(xiàn)象，各類的電視娛樂節(jié)目、選美節(jié)目，特別是網絡媒體，將女性物化、色情化的現(xiàn)象幾乎隨處可見。而大眾傳媒又是以迎合大眾欣賞口味為目的的，它所反映的只能是現(xiàn)代社會中存在的、大眾普遍接受的觀念。由此可見，在現(xiàn)代社會，傳統(tǒng)父權制性別觀念在人們的頭腦中依然根深蒂固，建立新型的兩性關系、樹立健康平等的性別觀念任重而道遠。
　　注釋：
　　①王鳳華、賀江平：《社會性別文化的歷史與未來》，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版。
　?、谄詈Ａ眨骸丁次淞诛L〉：領跑武術娛樂欄目》，人民網-中國廣播影視，2007年3月27日，http://media.people.com.cn/GB/40606/5525519.html
　?、劭嫡骸杜畽嘀髁x與文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年版。
　?、芪簢ⅲ骸杜詫W概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
　?、輳垘r冰：《女權主義文論》，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作者單位：平頂山學院文學院）
　　編校：鄭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