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在這里

　　南非是金磚五國之一，2010年人均GDP約為5824美元，排名世界第75位。嚴格說來，南非并不算一個貧困國家，尤其是在南部非洲，南非的建筑、道路、經濟發(fā)展等情況使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歐美發(fā)達國家。而讓南非與貧困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是南非的平民窟——索維托曾是世界上最大的貧民窟，住著幾百萬人，雖然現在索維托已經被逐漸改造為黑人白領的聚集地，但在約堡周圍，仍然有十多個大小不一的貧民窟，住著上百萬人。
　　這次去南非采訪，因為南非移民局給的工作簽證只有8天，去掉路途所用的兩天以及與路透社記者一起拍攝艾滋病志愿者的兩天，真正留給我自己的只有4天。
　　那么結合南非的情況以及我自己對這次報道的要求，我能夠做些什么呢？這個問題幾乎讓我殫精竭慮。我想一是必須易于用攝影表現；二是要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能夠給人的內心一點觸動。經過幾天的思考和對南非情況的研究，我逐漸把自己的拍攝目標對準貧民窟中的人以及貧困中的兒童。
　　在臨行前的動員會上，新華社副總編輯王瑤在講話中提示我們幾位參加這次非洲行報道的記者：第一，要解放思想，用新的視角來關注貧困；第二，在拍攝上、在表現形式也要不拘一格，勇于創(chuàng)新。
　　這兩個提示給了正手足無措的我非常大的啟發(fā)。漸漸地，在不斷地“解放思想”的過程中，一個朦朧的雛形慢慢地顯現：我覺得自己應該關注貧困中的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一種對夢想的追求，在貧困的環(huán)境中，這種精神顯得尤其可貴，而且更能夠觸動觀者的心靈——因為貧困常常使他們的努力、使他們的夢想化為泡影；另外，貧困中的兒童也開始進入我的眼簾，關于兒童的照片很容易引起觀者的共鳴——但遺憾的是，全世界都知道這一點，所以關于非洲兒童的各種照片已經汗牛充棟。所以，我想5ugaORpGn9D1h99p67QRlg==我只能選擇一個稍微特殊的角度、用一種比較含蓄的手法來表達對這些孩子的生活狀態(tài)的關注和更加復雜的感情——就這樣，兩個拍攝方向逐漸明晰：貧民窟里的勵志故事以及貧民窟里兒童的玩具。
　　到達南非的第一天，我就請分社記者帶我去看了約翰內斯堡的幾個比較大的貧民窟，而跟隨路透社記者采訪的兩天時間，也都是在貧民窟，我除了完成和他一起的拍攝任務外，還盡力觀察貧民窟的一切，這樣，一周的時間里我基本轉遍了約翰內斯堡附近所有的貧民窟，而且每到一個貧民窟就四處打聽貧民窟里的故事。這樣的采訪在南非是有很大的危險性的——南非尤其是約翰內斯堡是世界聞名的暴力犯罪高發(fā)區(qū)。在采訪中，分社幫找來的兩個黑人向導經常提醒我：“你在一個地方呆的時間太長了，這樣很危險，因為有不懷好意的人看到你總在這里，他就會策劃一些事?！笆蘸媚愕南鄼C，盡量別讓別人看到，那樣很危險！”有一天采訪，一個小時內，我就親眼看到了4起打架斗毆事件，甚至有人動用了鐵鏟。
　　然而7天之后，我充滿了驚喜——貧民窟里充滿了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故事，這里并不是絕望之地，也并非一片狼藉，這里有著豐富的生活、有著讓人激動的夢想、更有著積極向上的拼搏和人生態(tài)度。我想，這也許就是“關注貧困”這一活動發(fā)起的原因：貧困，尤其是非洲的貧困，是我們經常掛在嘴邊，但其實并不真正了解的事物，如果不是借著這次活動的機會深入到南非的貧民窟里，我可能永遠不會了解貧民窟里實際上并不只是充滿著暴力和絕望，實際上，這里和外面的世界一樣，是一片充滿著夢想的土地。
　　然而，同時我又感到異常地遺憾：時間太短、我對貧民窟的了解還不夠深入；由于我個人的思想深度問題，使貧民窟里的勵志故事最終沒有完成，雖然找到了一些人們追求夢想的片段，但還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故事。相對來說，“貧民窟里兒童的玩具”這個報道稍微完整一點，而且我在拍攝這一題目的時候，故意采用了一種新聞攝影中比較受詬病的拍攝方法——擺拍：讓我遇到的孩子們在我的鏡頭前舉起他們手中的玩具，背景是貧民窟的房子、垃圾堆或者坑坑洼洼的道路，而這些孩子幾乎都在舉起他們手中的玩具時露出驕傲或者甜蜜的笑容。這樣，他們的笑臉、寒酸破舊或者簡陋的玩具以及破爛房屋或者道路的背景構成一種復雜的情境：這些幼小的心靈是如此容易滿足，他們沒有變形金剛，沒有芭比娃娃，更沒有遙控飛機和嘉年華，但他們舉著那個簡陋玩具的表情像是擁有了整個世界——在拍攝這些場面的時候，我和這些孩子一起開心地笑了，但我的心里卻莫名地涌起一股淡淡的憂傷和辛酸……
　　八天時間轉瞬即逝，我記得達到約翰內斯堡的時候滿城的樹木還是一片枯黃。離開的時候卻發(fā)現枝頭已經悄悄吐出了嫩芽，而我的心中，則充滿著深深的眷戀：不是對這個城市，而是對這次報道。經過了這次報道，我更加深刻地感到作為世界性通訊社的一員，作為一個職業(yè)的新聞攝影師，我們不僅僅應該關注正在發(fā)生著的國際和國內的重大新聞事件，還應該深入關注一些我們有可能熟視無睹或者僅看到皮毛卻對整個世界的形勢產生重要影響的因素，應該深入關注一些在重大新聞事件后面暗暗涌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