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江蘇省蘇州市滄浪區(qū)二郎巷街道利用幾間閑置的房屋,建成了一家托老所,取名南山驛站?!澳仙健倍衷从谥袊耪Z“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寓意老人健康、長壽;驛站取義休憩之所,親切而溫暖。
從姑蘇古城蜿蜒的街道走進(jìn)來,經(jīng)過狹窄而悠長的巷道,這才看到鑲嵌在典型的蘇州園林里的南山驛站。寬闊卻不失精致的園林里,綠樹、河流、假山、涼亭,融入了這座南方小城的曼妙氣質(zhì)。而河邊涼亭里,兩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一邊品茶,一邊用如歌一般的姑蘇軟語聊著天。
年輕的大家長
鄭家麟,南山驛站站長,也是這里100多位老人的大家長。然而,初見鄭家麟,你卻難以找到管理者的嚴(yán)苛。這個50多歲的瘦高男人話不多,和你目光相接時總會報以真誠的微笑,猶如鄰家叔叔一般溫暖。
年輕時,鄭家麟是工廠的一名普通工人。工廠倒閉后,他便來到二郎巷街道工作。后來,街道籌備日間托老所,他這才半路出家,開始了自己的養(yǎng)老服務(wù)工作。
日間托老所是由滄浪區(qū)各個街道籌辦,為老人提供餐飲、休憩、娛樂、保健等服務(wù)的綜合性場所。所長是統(tǒng)籌托老所的大家長,負(fù)責(zé)托老所運(yùn)營的整體工作。然而,這個管理者可不輕松,因為從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整個南山驛站只有四名工作人員:一位廚師、一位幫廚、一位衛(wèi)生清潔員,還有就是他這個站長了。
與這里100多位平均年齡80多歲的老人相比,這四個“家長”還太年輕。盡管只是日間托管,他們卻每天都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早晨,鄭家麟要到市場采購新鮮的蔬菜、水果;過秤之后,廚師和幫廚就要開始準(zhǔn)備中午飯;衛(wèi)生清潔員不但要負(fù)責(zé)餐后的清潔、整理,還要打掃健身區(qū)域、理療區(qū)域、吸氧休息區(qū)域等各個功能區(qū)。
遇到組織評彈、健康講座等活動,這里的服務(wù)人手便更加捉襟見肘。幸好旁邊就是二郎巷街道辦事處,街道辦的工作人員和附近的熱心居民常來當(dāng)志愿者,為托老所幫些忙。
雖然都不是老人的親人,但南山驛站里的“家長”都既負(fù)責(zé)又細(xì)心。午餐是托老所最重要的日常工作之一,也是一天最忙碌的時候。南山驛站的廚師原來在幼兒園工作,為給老人做出營養(yǎng)又合口的飯菜,他和鄭家麟一起商量出了一份健康食譜。海帶、燉雞、冬瓜海米湯……每天葷素搭配,一周五天飯菜花樣翻新。老人牙齒不好,他便多花時間燒菜,直到菜、肉都軟得老人可以輕易咬動。
開飯時,為避免湯汁灑到地上導(dǎo)致老人滑倒,工作人員和志愿者還要為老人把所有午餐送到桌上、擺在面前。雖然增加了工作量,但卻最大程度地方便了老人,也降低了老人受傷的風(fēng)險。
一群老小孩
“最難的不是這些繁瑣的小事,許多服務(wù)我們能做到,卻不容易做好?!闭劦侥仙襟A站的工作,鄭家麟講起了一件讓他哭笑不得的軼事。
托老所不像托兒所,因為有時候老人比小孩更難“對付”。鄭家麟清楚地記得,幾年前,他的好心引發(fā)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麻煩?!拔覀兲K州人喜歡吃餛飩,我就想午餐做餛飩,有菜有肉有營養(yǎng),帶湯水的面食也好消化?!别Q飩作為午餐推出以來,確實得到了很多老人的好評?!熬褪沁@個味兒啊!”許多老人每周就等著吃餛飩這一天。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吃得慣餛飩?!班嵥L,餛飩我吃不飽,這種午餐該取消!”但喜歡餛飩的老人不同意了,“小鄭,餛飩好啊,能不能一周做兩次?”日托所的老人很快分成了“兩派”,吃餛飩還是不吃餛飩,在這里竟然成了一個大問題。
面對老人的要求,鄭家麟決定召開一次“家庭會議”。這天下午看電視時,鄭家麟看到“兩派”都有人在,便開始詢問:“最近我們午餐吃餛飩,有些人很歡迎,但是也有些人吃不慣,大伙說說,我們這個餛飩還要不要吃?”
老人三言兩語地討論起來?!拔矣X得餛飩挺好,不能取消?!薄梆Q飩是好,但是吃不飽!還是少做幾次吧?!苯?jīng)過老人的討論和妥協(xié),最終確定了兩周吃一次餛飩的方案。
“面對這樣一群老小孩,很多事情我們不能理所當(dāng)然地做主。我們要尊重老人的意見,組織他們?nèi)ビ懻?,讓他們做決定?!?br/> 事實上,管理南山驛站的難題遠(yuǎn)不止為老人做上一頓合口的飯菜這么簡單。老人之間也有脾氣、性格合得來的伙伴,他們吃飯、活動都要坐在一起,還要坐在他們喜歡的位置;飯后的水果也要一般大小,常有老人像小孩子似的,拿著香蕉去找鄭家麟,“我的香蕉比老張的香蕉小,給我換一個!”
“面對這些老小孩,你是急不得、惱不得,得哄著。想想我們是小孩子的時候,老人是怎么容忍我們的任性的,再看看現(xiàn)在他們耍小脾氣也不覺得煩了。”
溫暖的家
早在2007年,蘇州市滄浪區(qū)就開發(fā)了居家養(yǎng)老系統(tǒng),讓不愿意走出家門的老人能夠通過一部電話享受到送進(jìn)家門的服務(wù)。
“足不出戶就能有人來幫忙照顧家事固然好,但老伴走了以后,我一個人在家總感覺悶得慌?!蓖醮鬆斀衲?3歲了,他是南山驛站的老顧客。喜歡評彈的王大爺在這里結(jié)識了更多志趣相投的伙伴,也感到生活充實了許多。
“早晨過來和老哥幾個喝喝茶、聊聊天,10點開始做四十分鐘理療,出來在健身場地活動活動筋骨。午飯之后去樓上吸氧,再睡一覺,醒來看看電視、聽聽評彈小曲,有時候還有健康講座,到了晚上都不想回家呢?!蓖醮鬆攲δ仙襟A站的生活特別滿意,但并不是所有老人都能在一開始就接受這種方式。
“去托老所干什么?我還沒死呢,能照顧你?!钡谝淮温犝f老伴要去托老所,蔣載天毫不猶豫地投了否決票。然而現(xiàn)在,老伴正躺在南山驛站的休息區(qū)吸氧,蔣爺爺則坐在一旁,和記者談起了他送老伴來這里的曲折。
80歲的蔣載天是吳門雅集書畫協(xié)會的執(zhí)行主席,平日忙著書畫協(xié)會的事情,很少能陪在老伴身邊。他的老伴今年76歲,大大小小的手術(shù)做了十幾次。不但腿腳不好,耳朵也幾乎完全聽不見了。為照顧他們,蔣載天夫婦的兒女為二老雇了一位保姆,然而,半年前,保姆也生病了。
一次理發(fā)的機(jī)會,蔣爺爺?shù)睦习槁犝f了南山驛站,不但可以在這里吃午飯,還有許多老人和各種活動。她便和蔣爺爺提出要到南山驛站“養(yǎng)老”的想法。
“我們的兒女都很忙,書畫協(xié)會又離不開我,保姆一請假家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我知道她很需要有人陪著說說話,但我怎么忍心把她扔到托老所呢?”蔣爺爺前思后想,還是不放心把老伴送到南山驛站。
三個月前,蔣爺爺要到二郎巷街道看望他的老朋友鄭家麟,得知他就是南山驛站的站長,便借機(jī)進(jìn)行了一次暗訪。這次暗訪的結(jié)果讓蔣爺爺喜出望外,回家后竟主動和老伴聊起了南山驛站。
“我看到這里地方寬敞,有健身器材、理療室、吸氧休息室,最重要的是有那么多老年人,他們聊天、喝茶。我來的那天還看到了英語角,我感覺這里氣氛很好,每個人都很快樂?!笔Y爺爺決定把老伴送來,而且一有時間,他也喜歡泡在南山驛站了。
說到這,蔣爺爺?shù)睦习閺拇采献似饋恚Y爺爺一邊走過去扶她,一邊笑著對記者說:“才三個月,你看看現(xiàn)在她精神多好!在這里,她心情舒暢,病也好多了。這都是南山驛站帶來的變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