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行PK外行

文/童孟侯

一直想好好寫一篇文章，說說內行和外行。

內行和外行排列組合，無非是這么四種：外對外，內對內，外對內，內對外。內行領導外行倒也簡單，內行怎么說，外行怎么干，叫你朝東，不要朝西；外行領導內行也簡單，因為瞎指揮至少也是一種指揮，指揮錯了由外行負責，內行少羅嗦；唯有外對外和內對內，才比較有意思。

外行PK外行，場面一定寬松，因為大家都不懂，騎驢看書——走著瞧。

比如有個鄉(xiāng)下來的石姓小子，到北京故宮門前買了一張票，進去參觀一個古董展覽會。他聽著聽著覺得講解員說得很有道理，這些古董是無價之寶！于是展覽會關門謝客的時候他不出來，到了天色暗了，他便翻窗進入展廳，拿了幾樣展品原窗返回。對于“梁上君子”一門，他真的是外行，沒有一點前科，如果他是內行，他倒沒這個膽了。他偷得古董之后，翻來覆去瞧，發(fā)覺沒有像講解員說得那么有價值，隨手扔掉了好幾個。

那么管故宮安全保衛(wèi)的人員是內行嗎？碰巧了，也是外行。別聽他們說故宮內有1600多個監(jiān)控探頭，有100多條狼狗夜間巡邏，那都是嚇唬老百姓的，或者說是嚇唬小賊的。他們優(yōu)哉游哉很自在，能不管就不管。

于是，稀里糊涂，外行碰上外行，古董就這樣拿走了。

我再說說上一個層次的外行PK外行，其實，只要是外對外，都有很大的自由度，都有很有趣的故事。比如中國故宮博物院院長鄭欣淼，他是西北大學黨政專修科畢業(yè)的，沒有學過古代漢語、考古學、歷史學等等，也沒有研究過甲骨文、鐘鼎文什么的……他本來應該到黨政領導崗位當官去的，然而他碰到了管干部的一個外行，把他分去管中國的故宮博物院了，而且是管業(yè)務的院長，真是夠為難他的，他讀的是人才學、管理學、思想政治工作嘛……

故宮展覽的文物被偷后，北京公安局及時把它們都追回來，并抓住了那個姓石的小子。鄭欣淼院長的下屬為表示感謝，趕緊給北京公安局送旌旗，那上面寫十個大字：“撼祖國強盛，衛(wèi)京都泰安”。

讀了這十個字我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我估計那一撥管文物送旌旗的人可能初中都沒有畢業(yè)，他們沒有從書上念過“撼山易，撼岳家軍難”這樣的句子，倘若他們知道“撼”是搖動搬動的意思，知道“撼祖國強盛”就是想把祖國的強盛給搖動了，給扳倒了，他們就不愿意用這樣的對聯(lián)了。

發(fā)生錯別字事件以后，鄭欣淼院長沒怎么怪罪他們，無知者無罪嘛，彼此彼此。

一位編纂《玩味詞典》的先生為“外行”兩個字下過很幽默的定義：通常是指正在指揮你干活的人！

那么內行來領導內行呢？那就累啦，因為上峰都懂，下屬無法搗漿糊，只能天天如履薄冰，謹小慎微。比如臺灣故宮博物院的院長周公鑫，是法國巴黎第四大學藝術史與考古博士，是文化大學藝術研究所碩士，是輔仁大學法文系學士，是輔仁大學博物館學研究所所長、教授……他學的就是這個，他管的也是這個。他不用下屬報告，就清楚地知道如果要為哥窯“體檢”，應該采取哪些步驟和措施。他兇巴巴地告知說：首先，負責檢測的人員不但要有科技背景，還必須熟悉中國藝術史和中國文物，甚至還要接受中國書畫的培訓，你懂了才知道愛惜。其次，一個懂行的人檢測的時候，必須有兩個人在旁邊擔任助理。再次，所有檢測能不用電動設備則盡量不用；再再次，放置文物的儀器操作臺基本不動，一定要動的話盡量用手慢慢地動，調試好之后，要先用高度和大小差不多的替代品放上去，再調試，最后才把真的文物放上去檢測……

你說一個內行在臺灣故宮干活是不是太吃力了？他們比起北京故宮的工作人員，膽量比老鼠還小，雖然多年來沒在臺北故宮聽到過文物“乓嘡”一聲，但是他們膽戰(zhàn)心驚就擔心會聽見“乓嘡”一聲。我們北京故宮里的人，即使把文物搞碎了，搞裂了，又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