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的額頭

■羅永春

虎子特別慶幸自己打村里走出來。

在虎子出來之前，虎子有一件特別傷心的事，那件事讓虎子偷偷哭了幾次，甚至哭得言不得語不得。都說虎子和娟子是天作的一對，地捏的一雙。到如今只因虎子家拿不出那十萬元的聘禮，娟子被她爹許給了別人?；⒆泳曜友郯桶偷貏谘喾诛w。

娟子被接上車的那一刻，虎子躲在濃密的櫻桃樹間，不錯眼珠地偷看。娟子有多好看呀，圓圓的臉，大大的眼，還有那個玉一樣吉祥的額頭。虎子和娟子好，兩家都知道，為啥沒成，還不是因為拿不出那么多的聘禮唄。

傷心的虎子實在沒啥出路，也拗不過父母，就隨二姨夫到了省城工地?？墒?，每每一到雨天，工地歇工的時候，虎子腦袋里又全裝進了娟子的身影，娟子的音容笑貌，言談舉止，同娟子相依相偎，倆人偷偷地鉆進高粱地干那事……就像過電影一遍一遍地播放。

虎子慶幸自己從村里出來了，出來的虎子決心要干出點名堂，將來要娶一個圓圓臉、大大眼、玉一樣吉祥的額頭那樣的好姑娘當媳婦，一定要補上心里那個缺失的娟子。

虎子在工地勤快，輕重活計樣樣拿得起。當力工的同時，工地放線員忙不過來，虎子就過去幫著忙活。念書時他特別喜歡數(shù)學，沒想如今派到了用場。放線員看到虎子這般有心計，就主動把自己讀建筑學院時的專業(yè)書籍拿給虎子看?；⒆幽X袋瓜靈活，一看就明白那些圖圖畫畫數(shù)數(shù)字字。時間一長，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成了好朋友。

虎子的好友，那個放線員。一個人忙活兩個工地，腳不沾地也忙不過來，錢也掙得好多好多。放線員就同項目經(jīng)理說，把虎子調過來給他打打下手。就這樣虎子樂顛顛地成了一名準放線員。做放線員可比搬磚塊子，攪拌水泥強多了。活好還清閑，掙的工資還多。

機會就是這么簡單，說來不著邊際，可倏忽間一下子就落到了虎子身上。沒用多長時間，虎子可以參照圖紙獨立放線，關鍵之處還能準準當當穩(wěn)穩(wěn)妥妥地計算那些橫橫豎豎圈圈點點的圖紙了。農(nóng)家的孩子能會這個，還了得。工長看上他，項目經(jīng)理也看上他，出錢送他到建筑學校深造，不出三年，虎子手頭有了能賺大錢的本事和資質。工資由原來的千八百元翻漲了幾倍?；⒆蛹牡郊依锏腻X也不下十萬。

虎子掃幸的就是這，如果早幾年就有這本事的話，咋就娶不來娟子？只要自己一閑下來的時候，虎子就想起了娟子，想起了那個碧玉一樣吉祥的額頭。

工程完工那天，經(jīng)理宴請大伙兒。吃罷飯店去歌廳，唱完歌去洗浴。生來第一回喝酒的虎子，也是生來第一次到洗浴城這個地方。經(jīng)理一聲喊，呼啦啦來了一大群按摩小姐。經(jīng)理告訴大伙，一人選一個。經(jīng)理還特別交代，虎子是個純小伙子，盡著可著他先挑。

昏暗的門口，一群穿著又薄又透的按摩小姐妖妖艷艷袒袒露露，看不清模樣。一看到這般年歲的女子，虎子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到了娟子。在橘紅色燈光下，小姐群里，有一個圓圓臉大大眼個頭和娟子差不多的小姐，虎子一指，就是她。

小姐過來了，頭不抬，眼不睜，不聲不響，雙手柔軟拿捏著虎子的頭頂。虎子只是那么不經(jīng)意一看，就忽地坐起。小姐也只是隨意一，竟雙手顫抖戛然停住。兩個人同時驚訝說出：咋是你……

虎子把娟子從洗浴城里領出來，在一個餐館里抱頭痛哭，又哭得言不得語不得。

虎子說，你咋會是按摩小姐？

娟子問，你也來洗浴城？

虎子又說，你的額頭咋沒有原來好看？

娟子說，我還能是原來的我嗎？

虎子知道了娟子嫁出去后不幸福，離婚后沒臉回鄉(xiāng)是怕見虎子。一個人來到城市，干過許多雜活，都掙不來錢，最后只能來洗浴城做按摩……

虎子和娟子在哭訴，倆人擁在一起，心里都不知咋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