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佟佟
無視是一種最大的輕視
文/黃佟佟
黃佟佟廣東作家,現(xiàn)為《希望》雜志社編輯主任,在多家媒體開設(shè)專欄,著有《感情這東西》《最好的女子》《最愛的男子》等
看春晚是在老家看的,老家是湘中的一個小鎮(zhèn),老老少少三四十口人,男男女女,各行各業(yè),工人、農(nóng)民、公務(wù)員、教師……在我看來,他們不激進也不落后,品味不高也不低,代表著我們這個最古老國度的老百姓平均水準(zhǔn),然而就算是這樣一群人,也被春晚看得東倒西歪,酣聲四起,連我那十分熱愛央視的媽也輕輕抱怨了一句,今年的春晚很沒意思。
如果去掉2011這個年數(shù),今年的春晚和去年、前年、再前年的春晚沒什么兩樣,我有位常跑春晚的記者朋友,當(dāng)她再一次跑在熟悉的春晚后臺,看著那些熟悉的老面孔,不禁一屁股坐在地上,絕望地想還能寫什么呢?依然是周濤、朱軍、董卿、李詠、朱迅這些鎮(zhèn)定無誤的面孔,連臉上微笑都一絲不茍地COPY著去年前年再前年,永遠的宋祖英、姜昆、黃宏、蔡明、蔡國慶、馮鞏,永遠的小品歌舞相聲雜技魔術(shù)兒童歌舞以及戲曲大聯(lián)唱,美麗而無言的少女,閃亮的裙裾,還有那些剽悍的老婆,怕戴綠帽子的老公以及分貝極高的話劇女聲。
所有的節(jié)目都在一審二審三審中變得十分春晚范,所謂春晚范就是它異常義正詞嚴(yán)激情膨湃金碧輝煌幸福美滿,然而里面卻空空如也。遙想二十幾年前,當(dāng)年它也曾是遍身個性、充滿小情小趣小人物的小妞,但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培養(yǎng),它成為根正苗紅的一位正紅公務(wù)員,它的身上蓋著“帝國御制”的莊嚴(yán)章子,像它愛用的那些面如滿月的民歌女歌手一樣,萬分激情地歌唱著無處不在卻無法追尋的春天。當(dāng)然,它是時髦的,正如它歷來的傳統(tǒng),它一直在拼命地趕著這一年已經(jīng)過去的時髦——不出意外,“浮云”、“給力”、“神馬”出現(xiàn)在各種小品各種主持人的嘴中,所有大的事件以及網(wǎng)絡(luò)事件都成為它的話題,你懂的,它需要各種時髦的小掛件兒,“旭日陽剛”、“西單女孩”是它的草根外衣,方大同、蕭敬騰、容祖兒、林志玲是它每年照例從海外請來的一些洋氣的“發(fā)夾 ”,春晚最讓人佩服的是它那種戰(zhàn)無不勝的同化能力,無論你是誰,無論你來自哪里,無論你有多么RAP,無論你有多么柔媚,它都有本事把任何來這里的奇人怪杰同化成“同一首歌”,它可以把潮人們包裝成歌曲大聯(lián)唱,用的是八十年代這種“青春新勢力”名字,想象得出么,連周杰倫,美麗的周濤都可以用抑揚頓挫的新聞聯(lián)播語調(diào)介紹他出場,她深情地提起中華民族的傳承之悠遠,再提到的王羲之先生之偉大,然后她話鋒一轉(zhuǎn),“臺灣著名歌手”周杰倫居然在這些冠名中出場了——這種混搭太具喜劇色彩,以致讓人忍俊不禁。
春晚是我心目中的世界第九大奇跡,它奇在雖然長達三四個小時,可以什么都不說。在重頭的小品類節(jié)目里,你想不起你看見了什么。正義凜然的男人們,兇悍厲害的女人們,所有的黑暗都源自個人“人不要太貪心”“心是黑的”,與社會無關(guān),所有的不平只是個體,“我的老公外面有人了”,結(jié)果證明還是一樣誤會,天還是那么藍,地還是那么闊,人生還是那么美好,世界還是那么公平。
它對所有真正問題絕對回避,讓它變成一個假大空的怪物。它為什么敢于如此,它根本無視屏幕下的人們,無視真實的生活,無視沸騰的泥沙俱下的世界,無視正常人的正常智力,并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它把相同的話說了二十幾年,所以它喜慶、溫馨、和諧,除了趙本山那個《同桌的你》還能讓人由衷地笑兩聲之外(PS:你我都知道,那笑聲的來由多么三俗……),春晚沒得智力,它以智力為恥,它也不需要你們有智力。
這是一種非??膳碌淖源?,自大讓這種輕視更加可怕,而更可怕的是另外一句話——那是它結(jié)束時再三重申的,親愛的,“讓我們相約明年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