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之島非自詡海南古來多壽星

□王天意

長壽之島非自詡海南古來多壽星

□王天意

雞窠小兒九代祖

百歲老漢為兒孫

長壽之島非自詡

海南古來多壽星

海南：古來郡邑多老人

瓊崖乃福地，郡邑多老人。關于海南百歲壽星的傳說和記載見之于各種典籍。早在西晉時期，嵇含就在《南方草木狀》中對海南“壽百馀歲者”的飲食進行過考究；宋人王象之在《輿地紀勝》中曾引《瓊管志》中對海南的描述：“夏無至熱，冬不甚寒，鄉(xiāng)邑多老人，九十百年尚皆健步”；范成大在《桂海虞衡志》中說到黎母山時有言：“相傳其上有人，壽考逸樂，不與世接”。

關于海南老壽星，最具代表性的傳說當屬“雞窠小兒”九代祖，錢易（北宋） 《洞微志》有載：“李守中為承旨，奉使過海至瓊。道逢一翁，自稱楊避舉，年八十一，其父叔連年一百二十二。又見其祖宋卿，年百九十五，次見雞巢中有小兒出頭下視，宋卿曰：‘此九代祖也，不語不食，不知其年歲’”。《輿地紀勝》和《正德瓊臺志》都曾引用過《洞微志》中的這一傳說。爾后，“雞窠小兒”九代祖也就成了瓊崖老壽星的象征，為歷代文人所唱詠。李光謫居昌化軍曾作《贈杜介之》一詩：“南極多老人，今見九代孫。君生古儋耳，德性柔而溫。今年八十二，頗覺行路奔。白發(fā)映紅顏，疑是羲皇人”；被貶海南的蘇軾在《和陶擬古·其七》中也曾詠此事：“雞窠養(yǎng)鶴發(fā)，及與唐人游。來孫亦垂白，頗識李崖州……”；唐寅的《世壽堂》亦有“雞窠小兒是鼻祖，鳩枝老子為耳孫”的詩句。等等，不一而足。

當然，如今有人以典籍記載和名人唱詠為由，對“雞窠小兒”九代祖其事其人深信不疑，這未免有點天真。去年《海南日報》有人撰文，談到海南人瑞“雞窠小兒”時，強調(diào)“客觀真實的”、“并非隨意杜撰”、“令人難以置疑”云云，筆者實難茍同。誠然，此傳說足以說明海南的百歲老人較多，但“雞窠小兒”九代祖的記載卻大有疑問。細究一下，楊避舉的父親一百二十二，其祖父一百九十五，那么，祖生父時豈不是73歲。中國人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說海南百歲老人多我是信的，要說海南人七十三歲時還生孩子我至少會打一個大問號，況且，“雞窠小兒”九代祖如果是一百九十五歲的宋卿之九代祖，即使以十八歲作為每一代的生育年齡，“雞窠小兒”至少也得有357歲，又或，“雞窠小兒”若是其最小的子孫的九代祖的話，也大約應是宋卿的三至五代祖，至少也得有250歲左右，豈可信乎？當然，正如國人說彭祖，傳說歸傳說，不必去深究，卻也千萬別當真。

然而，海南古來有些百歲老人的記載是很正規(guī)的，明唐胄的《正德瓊臺志》“郡邑多老人”條目中記載：“天朝臨高人柯浩，生于元至甲午，沒于永樂癸巳，年一百十二歲。交趾婦人，失其姓名，居臨高，年一百四十歲，正統(tǒng)間沒”。此二人與唐胄本人所處時代較近，記載亦詳，還是可信的。

海南：長壽島名不虛傳

海南人長壽見之于各種典籍，近些年來，有關人均壽命和百歲老人的相關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也表明，海南長壽島名不虛傳。

2007年，我曾參與聯(lián)合國開發(fā)計劃署的委托項目（中國人類發(fā)展報告）的前期創(chuàng)作，在整理中國各省人均壽命數(shù)據(jù)時發(fā)現(xiàn)，海南省城鎮(zhèn)和農(nóng)村居民平均壽命這兩個數(shù)據(jù)在全國的排名都名列前茅。全國城鎮(zhèn)居民平均壽命為75.21歲，上海79.36歲排名第一，海南78.56歲排名第二；全國農(nóng)村居民平均壽命為69.55歲，上海77.07歲排名第一，天津74.64歲排名第二，海南74.25歲排名第三。

2010年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表明，海南省百歲老人密度排名全國第一。海南省有百歲及百歲以上的老人1371人，平均每10萬人就有13.22位百歲老人，幾近世界長壽鄉(xiāng)標準的一倍（世界長壽鄉(xiāng)的標準為每10萬人中有7位百歲老人）。目前，海南省的?？?、澄邁、臨高、文昌、萬寧、屯昌、瓊海、定安、儋州和五指山等一半以上的市縣均超過世界長壽鄉(xiāng)標準。

海南省百歲老人又以澄邁縣最多。2009年7月，澄邁縣被中國老年學學會正式命名為“中國長壽之鄉(xiāng)”。如今，該縣有156位百歲以上的老人，每10萬人中百歲以上老人有28.9位，是世界長壽鄉(xiāng)標準的四倍。全縣80歲以上老人超萬人，90歲以上老人超過3000人，是真正的“中國長壽之鄉(xiāng)”。

海南人長壽的數(shù)據(jù)使我很奇怪，海南的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水平與國內(nèi)發(fā)達地區(qū)相差甚遠，即便與國內(nèi)一般省份相比也相對落后，何以在人均壽命和百歲老人的排名中如此靠前？

海南：人長壽奧秘何在

海南人長壽既無經(jīng)濟發(fā)達的基礎，亦非醫(yī)藥水平之故。海南古時無醫(yī)，人生病不吃藥。《正德瓊臺志》載：“瓊之俗無醫(yī)，民疾但求巫祝。詔以《本草》給之，今多醫(yī)，而禱祭仍舊。東坡云：病不飲藥，但殺牛以禱”。即便是今天，海南醫(yī)療條件和水平也比不上大陸的一般省份。顯然，海南人長壽取決于以下因素。

良好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海南地處熱帶，四面環(huán)海，中有五指、黎母諸山，熱帶天然森林覆蓋了島上58.48%的面積。宋人周去非在《嶺外代答》中描述黎母山時說：“人欲窮其高，往往迷不知津，而虎豹守險，無路可攀，但見水泉甘美耳?！睋?jù)《漢·地理志》記載，海南古來“無馬與虎”，周去非說“虎豹守險”有點言過其實，但“水泉甘美”之說卻不虛。2010年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海南空氣質(zhì)量居全國首位，水質(zhì)總體優(yōu)良。以空氣質(zhì)量為例，世界衛(wèi)生組織規(guī)定負氧離子濃度每立方厘米不低于1000至1500個為清新空氣，北京天安門負氧離子含量為400個/cm3，而海南大部分地方負氧離子含量在8000個/cm3以上，在海南的熱帶雨林中，負氧離子含量高達5萬個/cm3，個別地方如吊羅山高達12萬個/cm3，整個海南島就是天然大氧吧，難怪有人笑稱海南島的空氣可以裝瓶去賣。

來過海南的人都能體會，當你從外地來海南，一下飛機，頓生神清氣爽之感，一些從高原來的朋友甚至會有醉氧反應。近些年，漸漸有內(nèi)地老人來瓊過冬，一些有氣管炎和哮喘病史的人說，他們來海南后，這些病竟不治而愈。

海南處處山清水秀，四季鳥語花香。藍天白云悅目賞心，椰風海韻沁人肺腑，如此好的生態(tài)正是海南人長壽的首要因素。

獨特的飲食習慣。海南依山畔海，是個插根扁擔也發(fā)芽的地方，動植物資源極其豐富，山珍海味、五谷雜糧、熱帶水果，一切取之隨意，用之自然。自古以來，海南不像大陸那樣經(jīng)常發(fā)生大饑荒，餓死人的事更是罕見，《輿地紀勝》描述儋耳風俗時說此地“無饑寒之民，兇年不見丐者”。這種現(xiàn)象皆因海南四季常綠，地方富藏之故。更值一提的是，海南人自古以來保持著細糧粗糧并食同進的飲食習慣，直到今天，海南人的酒席上仍會擺上薯蕷和玉米。這一點，一些典籍中有明確記載。晉嵇含在《南方草木狀》中就說：“舊珠崖之地，海中之人皆不業(yè)耕稼，惟掘地種甘薯，秋熟收之，蒸曬切如米粒，倉圌貯之，以充糧糗，是名薯糧?！┖Ｖ兄耍瑝郯兮艢q者，由不食五谷而食甘薯故爾?！憋f海南人“食甘薯”是事實，但“不食五谷”之說卻未必可信：一者海南原本就有野生稻，至今這些野生稻仍是國人研究雜交稻的重要基因庫，安能斷言“不食五谷”？再者《山海經(jīng)》第十七《大荒北經(jīng)》有載：“有儋耳之國，任姓，禺號子，食谷”。禺號是海神，乃黃帝之子，儋耳之國任姓是禺號的子孫，那么，海南原始居民是黎是漢就很難說了，這一話題將另辟文細表，這里不贅述。但《山海經(jīng)》記載海南儋耳國人食谷，則嵇含說海南人“不食五谷”不足信。蘇軾云：“海南薯為糧。幾米之十六?！碧K軾是被貶海南在儋州生活過的，其記載較為權(quán)威。明《正德瓊臺志》亦有對海南飲食的記載：“舊志云：地高田少處種山禾，或薯蕷、天南星、粟、豆，兼粒食食之?！?/p>

由此看來，海南人雜食粗細糧是其傳統(tǒng)，而取之隨意、用之自然又是其飲食習慣，這或許是海南人長壽的又一重要原因。

恬淡的生活態(tài)度。海南地處熱帶，資源豐富，其衣食之憂遠不如身處北方少數(shù)民族那么強烈，熱帶地區(qū)這些特點造就了海南人獨特的性格和生活態(tài)度。

海南人生性恬淡寡憂。在海南，田歲有三熟，蠶一歲八登，有漁稼之樂，無饑寒之憂，這也使海南人形成了恬淡寡憂的性格和生活態(tài)度。許多大陸人初來海南，對海南人的生活態(tài)度頗有微詞，尤其見海南男人經(jīng)常悠閑自得地喝老爸茶，會竊笑其不思進取，不屑其小富即安。然而，海南人依舊我行我素，保持著自己的性格和生活態(tài)度。

海南人性情平和能容。自古以來，海南的生黎、熟黎、漢人、疍民各居其所，大抵相安無事。即便是黎族內(nèi)部，峒與峒之間也能和平相處，不像北方少數(shù)民族，要為統(tǒng)一部落用兵，要為擴張掠奪而戰(zhàn)。正因如此，海南黎族從來就沒有一個真正一統(tǒng)政權(quán)和黎族大首領。唐宋至明清，海南又有陸續(xù)有回民、苗民上島定居，形成了生黎、熟黎、苗民、回民、漢人、疍人各占一隅的局面，但多數(shù)時期仍能和平相處。雖然，海南自古有海盜出沒為患，亦有黎民與漢政權(quán)之間的沖突，但相對北方少數(shù)民族而言，海南古來戰(zhàn)事較少，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更是罕見?！遁浀丶o勝》中說：“海南自古無戰(zhàn)場，靖康之變，中原紛擾三十年，此郡獨不見兵事。”直到今天，大陸來瓊定居的人，也能真切地感受到，海南人并不怎么排外，外來人比較容易融入。

恬淡寡憂則少病益壽，戰(zhàn)事少則因兵禍折壽者少，這也是海南古來多壽星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