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志華[許昌學院文學院, 河南 許昌 461000]
成長、追尋與后殖民語境:《浮生》中威利境遇分析
⊙鄭志華[許昌學院文學院, 河南 許昌 461000]
奈保爾在《浮生》中把成長、追尋主題和后殖民主題雜糅交織在一起。小說描繪了主人公威利畸形錯位的身世、教育等使他迷失了自我;在自身境遇和他人的驅(qū)動下,威利在不完整的世界中被動地尋找自我的位置,但從來沒有真正進入生活。最終威利在其封筆之作《魔種》中逐漸成長成熟,真正學會面對世界、面對自己,開始真正走進生活。另外,奈保爾為主人公設(shè)置了后殖民背景,使小說的主題延展到了后殖民語境中。這一寫作策略把成長主題和后殖民主題有機地結(jié)合起來。
錯位 成長 追尋 后殖民
對于奈保爾榮膺諾貝爾文學獎之后的又一部作品《浮生》,研究者多從后殖民視角如文化身份、家園尋覓、跨界生存等角度進行解讀,但我們首先要思考的是,奈保爾在他總結(jié)性作品《浮生》中究竟要傳達什么。
奈保爾稱自己的封筆之作《魔種》將聯(lián)結(jié)起自己曾生活過的不同世界,并將對自己的文學生涯做一個總結(jié)。在《兩個世界》中奈保爾稱《浮生》包容了自己的其他著作。據(jù)此,本文試著對威利境遇進行解讀。首先,《浮生》中隱含著成長與追尋主題。威利是個卑微的小人物,他畸形錯位的出身如沉重的胞衣,人生的懸浮失重使他迷失了自我,總想逃避現(xiàn)實;在自身境遇和他人的驅(qū)動下,威利在不完整的世界中被動地成長、追尋,但他從來沒有真正進入生活。威利的半生實際上一直處以一種成長與追尋狀態(tài),這一緩慢的晚熟狀態(tài)直到《魔種》篇尾才完成:年過五十的威利逐漸成長成熟起來,真正學會面對世界、面對自己,開始真正走進生活。我們在威利的成長歷程中不時能看到奈保爾的身影。其次,作為自己文學生涯的總結(jié),后殖民文學家的奈保爾在威利的地域和背景的設(shè)定上延續(xù)、雜糅了自己小說創(chuàng)作中慣用的背景如殖民地、宗主國、教育、文化等,正是這些背景的設(shè)置使小說的主題延展到了后殖民語境中,這一寫作策略把成長、追尋主題和后殖民主題有機結(jié)合起來。
有的學者稱成長小說為“前小說”,即主人公正式進入生活前的準備和序曲。在成長小說的眾多定義中,我們看到《浮生》包含著成長小說一些基本元素如面對外部世界的迷茫彷徨、身心成長、個性心理走向成熟等,《浮生》雖非嚴格意義的成長小說,但是可以作為“成長主題小說”①,關(guān)于威利緩慢成長過程的小說。
小說開篇用父子對話巧妙自然地揭示了父子兩代人共同的社會境遇。對于威利的父親,“20世紀30年代的印度獨立運動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隱約地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一些大人物如甘地等在從事大事業(yè)……”②“但獨立運動在我們的土邦不存在。那是非法的。雖然我們聽說過那些大人物的名字,聽說過他們了不起的作為,我們卻只能遠遠地看?!覀兘y(tǒng)統(tǒng)生活在虛假的安全中……”③威利的父親在英式教育的大學中幾乎窒息,根本無法理解課堂上講授的內(nèi)容,更無法認同。威利的父親隱約感到自己的責任,不愿走他人為自己既定的“美好”前程,不愿走上奴性生涯,甚至焚燒了課本和筆記,可他卻在自身渺小的生涯中找不到走向偉大的途徑。在反抗中逐漸絕望的他決定用自虐的方式進行抵抗,于是他采取極端的、有悖常規(guī)的、犧牲自己的行動:違背父親的意愿,不為土邦王公服務,不娶校長的女兒,也喪失了校長打算利用關(guān)系為他謀得不斷晉升的機會,樹敵頗多;作為婆羅門種姓的他盲目地打破了種姓制度,莽撞地娶了一個又丑又蠢又陌生的低種姓姑娘。在小說的“鄧氏奶油罐”故事中,這個低種姓的姑娘想進入一個邊遠偏僻又破爛的高種姓人的地區(qū)學校時,遭到老師、校工的堅決抵制,校工威脅要罷工,寧愿餓死也不愿為落后種姓學童服務。她一入學就發(fā)現(xiàn)什么事情都不對頭,當輪到她站在校工面前取水時,“那衣著破爛并餓得半死的校工變得非常憤怒、嚇人,發(fā)出要打流浪狗的聲音”④。侮辱性地用從地上撿起的一個又臟又銹、罐口剪成鋸齒狀的鐵皮罐舀水給她喝。這個小故事形象地反映出當時印度種姓制度的森嚴。由此,威利父親娶低種姓姑娘行為的駭人程度可見一斑。
威利就在父母營造的別扭環(huán)境中出生,他的人生在他來到這世界時就帶著沉重的胞衣。首先,他是種姓制下的怪胎,錯位的出身注定他只能像母親一樣上教會學校,“他明白,上了教會學校,就是被烙了印”。成年后的威利仍感到自己的“童年太扭曲了”。其次是威利的教育與其出身、社會境遇的錯位。威利所受的西式教育脫離印度現(xiàn)實文化根基,雖開啟了威利認知的另一扇窗,但沒有使這個社會“怪胎”立足現(xiàn)實、安于自身命運,反而毒害了他,使他活在幻想的世界而不是當下,“文化并不是一個我們單純?nèi)ノ〉臇|西——文化是習得的”⑤。再次是親情錯位,威利小時每當聽到母親講“鄧氏奶油罐”故事時都義憤填膺,但當他長大慢慢了解教會學校和它在土邦的地位,知道是庸俗的母親把低賤的出身和血統(tǒng)遺傳給他,把他打入社會底層,于是,就開始疏遠母親并越來越遠。父親落魄的境遇曾使他在學校蒙羞,而發(fā)了禁語誓的父親和兒子之間存在著很深的隔閡和日漸的冷漠。他在作文“科菲杜阿王與丐女”中映射父親是該殺但身份高貴的國王,母親是乞丐;在“犧牲者的生活”中清晰地表達了對父親的嘲諷和怨恨。威利的人生境遇像沉重的無法打破的胞衣,面對殘缺的世界,他想逃離,想去加拿大,甚至改信基督教,卻發(fā)現(xiàn)遭到愚弄。他找不到逃離途徑,更無法成長,他的人生徹底失重,在茫然中迷失。
對于這部作品奈保爾說:“這些材料在我的頭腦中二十五年來一直敲響著?!怯袝r候在我被某些事情感動的時候,我會在一個專門的筆記本上做一些簡短的筆記。所以很長時間以來我記下了一些關(guān)于這本書的筆記。但是我過去沒有找到一種把它們匯總在一起的形式。”⑥最終,奈保爾找到了流浪漢小說常用的形式,通過人物的足跡結(jié)構(gòu)全篇。于是威利的人生在此刻出現(xiàn)了一個轉(zhuǎn)折,一個關(guān)鍵的情節(jié)點:威利父親為了兒子寫信求助于自己認識的英國人,遭到眾多人拒絕之后,一個倫敦上議院的名人在倫敦一所教育學院為威利爭取了獎學金。于是威利前往倫敦,“他只想告別他認識的世界;他腦子里裝的,只有在教會學校因看三四十年代好萊塢電影而產(chǎn)生的幻想?!蓖坝⑼局械母惺芎鸵娐劃B透著奈保爾當年赴英旅途的影子。
威利對新的異度空間一無所知,“威利覺得他漂浮在無知之海上,活在這個時代卻對這個時代一無所知”。但他仍試圖通過努力使自己在自我身份、學業(yè)、性、寫作、生活社交方面努力成長起來,適應新的社會環(huán)境。首先,威利要擺脫自己沉重的過去,重構(gòu)自我身份與背景。當“威利開始明白,他要怎么樣呈現(xiàn)自己,完全是他自己的自由??梢哉f,他可以自由寫自己的歷史?!梢栽诤侠淼姆秶鷥?nèi)重新塑造自己、自己的過去和自己的祖先”⑦。威利開始編造修改家人和自己的資料,吹噓自己家人結(jié)識很多英國名人,媽媽是十足的基督徒,母親那個狂熱叔叔是工會領(lǐng)袖,父親是婆羅門兼朝臣,于是,威利覺得自己不同凡響,這種虛榮的舉動源于成長的渴望。其次,威利“在學院里,他樣樣東西都必須重新學習。他必須學習如何在公共場合吃東西,必須學習如何跟人打招呼,又如何在公共場合不必跟十分鐘或十五分鐘前打過招呼的人再打招呼。他必須學習如何在身后無聲關(guān)門。他必須學習如何有要求又不致令人覺得強求”⑧。威利在不斷的學習中成長,悟出所謂的“規(guī)矩”乃至世界只不過是人為構(gòu)建出來的,于是威利“十分清楚地看出,舊有的那些規(guī)矩再也不能約束他”。至此,他出生時帶著的沉重胞衣終于脫落了,這是一次精神上的成長。再次,在性成長方面威利也經(jīng)歷了種種屈辱。他對最基本的性知識一無所知,只好從書上尋找一鱗半爪。他沒有能力結(jié)識女孩,偷偷和朋友的女友瓊約會后他感到自己“做了了不起的大事。他變成了另一人了”。但是和妓女的性經(jīng)歷卻是慘痛的,羅杰的戀人也拒絕了他的愛。直至安娜出現(xiàn)后,威利在性方面才逐漸成長起來。
威利嘗試著寫作、投稿,出版自己的短篇小說集;威利的朋友珀西教他適應英國生活,在服飾上影響威利,帶他參加周末晚宴、俱樂部等。威利在成長中蛻變,他的導師說威利逐漸適應倫敦了。但這種移植很難鑄就真正的成長,“他漂泊,對于未來沒有概念,對于世事的輕重他仍然沒有想法,對于歷史的時空,他也仍是沒有想法”⑨。小說中威利的形象多處透出奈保爾的身影,奈保爾初到倫敦時也頗失望;在倫敦的生活中努力改掉很多印度習慣,奈保爾的系主任曾說奈保爾一點也不像印度人;對于性失敗,奈保爾說它可能反映了自己生活中的某些東西;另外,奈保爾像威利一樣在大學時開始寫作,向BBC投稿并小有成績。
作為一位過客,威力在倫敦的努力并沒有為他打開新局面。非移民的威利面臨畢業(yè)后無處容身的困境,此時,另一個情節(jié)點出現(xiàn),即安娜仰慕威利的小說,從葡萄牙的非洲殖民地來到威利身邊。在生存壓迫下,威利隨安娜來到了葡萄牙海外殖民地。在這里威利需要不斷地學習,“就這樣,我一點一點地學。不僅學關(guān)于棉花、西莎和腰果,也學關(guān)于人的方面”。威利逐漸學會新的語言,了解這里混雜的人種、混血工頭的生活和思想,認識去城里的路及路邊巨大的巖石堆,與莊園管理人的妻子葛拉薩那的性經(jīng)歷完成了威利在性方面的成長教育。十八年中威利實際上一直躲在安娜身后,在安娜的翅膀下尋求庇護。威利雖然獲得了幸福,但是他卻喪失了自我,人們稱他為“安娜的倫敦男人”,不曉得該把他放在什么位置。威利在安娜的生活里是陪襯,“而這時我不待人言就已明白,我唯一的功用就是強化安娜的權(quán)威。我從未想要超過此限”。甚至當安娜遭傭人欺負,威利的作用就是躲在浴室半開的門后看安娜處理此事,以防傭人萬一失控,卻不要讓傭人看到他的存在。當威利從臺階上摔倒后,他感到雙重的痛楚,“我身上的痛和我經(jīng)月甚至經(jīng)年的另一種痛一樣磨人”。威利終于下定決心離開,找回自我,面對安娜的挽留,威利說:“就算我們到葡萄牙去,就算他們讓我去,那仍是你的生活。我已經(jīng)藏得太久了?!敝链?,威利已經(jīng)四十一歲,半生的歲月已經(jīng)消耗。奈保爾的來訪者曾談及《浮生》的主題是一個當代人尋找一種生活,并且從來沒能過上一種完美的生活。奈保爾表示認同并指出很多人過的是一種不完整的生活。
威利的人生在《魔種》中延續(xù),威利離開非洲來到歐洲柏林。威利在生活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與自我,感到自己總受命運的撥弄,從來就是個局外人。偏激的妹妹鼓動他回印度參加游擊隊,但是現(xiàn)實又一次愚弄了他,變質(zhì)的游擊隊里充滿了空洞的炫談、矛盾、出賣。幾年后威利被妹妹從監(jiān)獄里解救后回到倫敦。威利決心“我現(xiàn)在必須只做我自己”。但在倫敦的第一晚他突然想到自己從來就沒有過自我,“我從來沒有在屬于我自己的房間里安睡過。小的時候在印度的家里沒有過。在倫敦沒有過。在非洲也沒有過。我總是住在別人的房子里,睡在別人的床上。”⑩此時,威利倦怠、茫然“如同迷失在了無所在之中”,感到“世界上永遠不會有真正屬于他的位置……地球在黑暗中旋轉(zhuǎn),每一個人都茫然無措”。在信中他告訴妹妹,自己盡管有人身自由,但仍像在服無期徒刑,沒有什么人生觀。
盡管覺得工作是嚇人的負擔,威利還是在倫敦一家雜志社找到一份工作,在無聊消磨中打發(fā)時光。人生充滿了戲劇性,威利的成長、追尋歷程在此刻發(fā)生了突轉(zhuǎn):威利年近半百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正有興趣的職業(yè),在公司培訓中心繁多的課程中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建筑課程。給妹妹的信中他寫道:“我覺得自己真的應該試試在建筑行業(yè)找點事情。我想,大約八年左右的時間取得資格。那時候我就要六十歲了。但我仍然可以在這個行業(yè)里活躍而滿意地干上十年、十二年甚至十五年?!蓖麖姆侵藓谌笋R科斯的身上找到了樂觀的精神,并在觀瞻馬科斯兒子的婚禮后終于大徹大悟,找到了一顆屬于自己的“魔種”——希望,只要心懷希望,或許自己的魔種終有一天也同樣會開花結(jié)果。至此,威利用大半生的時光才緩慢地完成了自己的成長與追尋過程。此時的威利在事業(yè)上、思想上真正成長成熟起來,“……奈保爾關(guān)注的與其說是后殖民社會,不如說是個體的人,在任何社會中人對自我所該負的責任”11○。
從另一個角度看,《魔種》和《浮生》中不僅有成長的主題,同樣也灌注了后殖民的主題。奈保爾給威利設(shè)置的成長背景滲透著奈保爾本人的人生閱歷和慣有的寫作主題。
有研究者認為在奈保爾的小說中總是存在著一個印度副文本?!陡∩分醒永m(xù)了這一傳統(tǒng)。奈保爾是特立尼達印度移民后裔,飲食上嚴守印度人的習慣,對印度文化頗為熟悉,保羅曾提到:“他對印度藝術(shù)的素養(yǎng)可比專家,不論任何時期,從蒙兀而以降到東印度公司,一直到殖民期間最后幾年都了如指掌。他的收藏繁浩龐大。”12○奈保爾寫了三本關(guān)于印度的游記,用紀實筆法對印度的現(xiàn)狀和歷史進行深入分析并提出了獨特犀利的見解,招來眾多詰難和指責。在這部小說中威利就出生在獨立前的印度社會里,小說筆涉印度的獨立、英式殖民教育、苦行主義、種姓制度、印度文化習性等。威利起初鄙視父親,但是隨著人生閱歷的積累,威利開始慢慢理解父親,在某種程度上重新認可父親。威利的態(tài)度似乎反映了步入晚年的奈保爾對印度激烈觀念的緩和,抑或是妥協(xié),奈保爾“試著去理解他祖先的國度印度,對她伸出和解之手”13○。奈保爾認為自己的《黑暗的地區(qū)》充滿了缺陷,“其中觀眾種姓問題所說的東西是受到了我在這里拾到的思想——英國思想——的影響?,F(xiàn)在我對種姓問題的想法就不同了。我理解氏族情感,他在一個大國里的必要性。而且這本書關(guān)于印度藝術(shù)所說的話很差勁”14○。
小說的非洲背景沿襲了奈保爾小說慣有的主題,即對后殖民社會的關(guān)注和剖析。奈保爾有著三重文化背景,薩義德指出這種文化上的多重視野產(chǎn)生一種對位性覺知:覺知同時并存的面向。因此,奈保爾對殖民后非洲現(xiàn)狀的思索是雙向的。奈保爾以西印度群島小說起家,進而擴展到加勒比、非洲政治小說。奈保爾稱自身的特立尼達背景使他對非洲有著特殊的情感。他曾多次到非洲旅行考察,足跡遍及非洲東部、扎伊爾、盧旺達、剛果、烏干達等地,并寫下了諸多旅行見聞和論文,為他贏得聲譽的《河灣》和《在一個自由國度》都以非洲為寫作背景,主題涉及種族、殖民后的文化、經(jīng)濟后遺癥、政局混亂動蕩、獨裁等。既然奈保爾說《浮生》包含著自己其他著作,非洲背景必然要在小說中出現(xiàn)。威利所處的是葡萄牙的海外非洲殖民地,威利的鄰居們是二等葡萄牙人身份,處境尷尬,這個殖民地國家是個半白半黑種族混雜的世界,充滿著動蕩和危機,不同政治力量支持下的游記戰(zhàn)爭不時引發(fā)混亂、血腥屠殺,延續(xù)了奈保爾小說中慣有的主題。
奈保爾在小說中兩度為威利設(shè)置英國背景,并最終讓威利像奈保爾一樣在英國成長起來。奈保爾在中學接受了英式教育并像父親一樣心儀英國文化,是英國文化和父親賦予了奈保爾作家的夢想,奈保爾獲得殖民獎學金到牛津?qū)W習英國文學。威利也到倫敦求學,像奈保爾一樣剛到倫敦時心中充滿了失望和受騙的感覺。但他們都努力適應倫敦生活,積極改造自我,并成效明顯。但奈保爾在小說中沒有讓威利在倫敦找到歸宿,而是讓他在二十多年后重回倫敦。威利像奈保爾一樣積累了一系列寶貴的人生經(jīng)驗,這時重新審視倫敦生活,威利終于找到了自己在職業(yè)上、思想上的魔種,真正學會面對生活和自己?;蛟S,威利的這一經(jīng)歷正反映了奈保爾走進英國的過程。奈保爾初到英國時感到自己是局外人,邊緣人。三十多年的奮斗后,功成名就的奈保爾在《抵達之謎》中感到自己融入了英國,卻和威利一樣年近花甲,用盡了大半生。
奈保爾在小說《浮生》中融入了太多令他感動的過往,融入了奈保爾的人生經(jīng)歷。這部具有流浪漢小說的形式特點和成長小說因素的作品,展示了一個現(xiàn)代人背負著沉重的人生枷鎖,在種種錯位的后殖民境遇中追尋一種理想的、完整的生活,追尋自我定位,卻被生活裹挾著無奈而被動地在種族、文化、異國等后殖民語境中漂泊,甚至在自己的出生地也找不到歸屬感。盡管世界存在著缺陷和不完整,但經(jīng)歷了種種磨難后他最終成長成熟起來,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人生魔種,并懷揣著它真正走進生活?;蛟S我們應該從形而上的、人生哲理的角度理解這部作品,威利這一形象不僅折射出奈保爾的影子,沉淀著奈保爾人生積淀出的很多哲理感悟,也反映出當代社會諸多移民者共有共通的境遇;從更寬泛的意義上說,這部作品告訴我們,在成長的過程中,很多人都有如威利一樣的坎坷,成長歷程中都會有沉重的枷鎖和重負,如米諾斯迷宮一樣難以走出的人生困境,或許這是成長的必修課,只有如此我們才能找到屬于自己的“魔種”。難怪當?shù)潞榈蠁柤澳伪栂M藗儚摹陡∩分械玫绞裁磿r,奈保爾答道:“我喜歡他們感到‘那就是我’?!?5○
① 買琳燕:《走近“成長小說”》,《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7年第4期,第98頁。
② 楊中舉:《奈保爾:跨界生存與多重敘事》,東方出版中心2009年版,第300頁。
③④⑦⑧⑨ [英]奈保爾:《浮生》,孟祥森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年版,第7頁,第32頁,第51頁,第50頁,第49-50頁。
⑤ [英]阿雷恩·鮑爾德溫等:《文化研究導論》,陶東風等譯,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8頁。
⑥14○15○ [英]法·德洪迪:《奈保爾訪談錄》,鄒海侖譯,《世界文學》2002年第11期,第109頁,第116頁,第132頁。
⑩ [英]奈保爾:《魔種》,吳其堯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年版,第173頁。
11○13○ 聶薇:《沿襲與超越》,《當代外國文學》,2007年第4期,第113頁。
12○ [美]保羅·索魯:《維迪亞爵士的影子》,秦於理譯,重慶出版社2005年版,第444頁。
作 者:鄭志華,許昌學院文學院教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