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 世（組詩）

■ 郝子奇

最念 不過那一綹白發(fā)

過節(jié)了 停住一些漂泊

和朋友們喝喝酒

知道酒醉不掉故鄉(xiāng) 醉不掉

故鄉(xiāng)遙遠的荒涼

還是喝了很多 很想

說一些無法送達的懷念

到朋友家喝喝茶 茶

可以沉淀一些酒的欲望

朋友的母親 起身

走來為我們倒水

蒼老的手好像很熟悉

微笑被皺紋圍著

很像水波中的陽光

一綹蒼白的長發(fā)亂了

從鬢角散下來 散下來

一下亂了我十多年的疼痛

很想多年前為母親

理順那些亂發(fā)一樣

撫摸那一綹蒼亂

但是 我沒有辦法

在春節(jié) 在遠離故鄉(xiāng)的城市

不得不 我不得不用雙手

捧住那些奪眶的淚水

臨窗

密密麻麻的窗口 在前方堆砌著

更像空間被占領(lǐng)后的創(chuàng)傷

找不到去年的樹林 一群鳥

旋來旋去 成為樓與樓的速寫

匆忙的人群 在路邊擠成岸

被車的波濤拍打成浪沫 或

碎成更小的沙粒

散落在水中或卷到更遠的地方

起起落落的飛機 像是

更為孤獨的大鳥 掠過之后

所有的等待更無邊無際了

最為絢麗的 是不窮的廣告

關(guān)于樓 關(guān)于車 關(guān)于酒 還有

面無表情的口號

就要脫到裸露的美女

更像一些旗幟 占領(lǐng)著

每一個顯高的位置

剩下的空間 己經(jīng)不多

我站著 像一只受傷的眼睛

再遠的地方 被灰色的迷茫淹沒了

車過黃河

更像幾匹蒼老的馬

不是奔騰 而是

疲憊在荒涼的灘上

幾千年的黃

比水更強大 淹沒了

所有水無法到達的地方

散落在沙土中的洼水

是不再漂泊的眼睛

正在看著 春天

從高高的云層 以

雨的狀態(tài)落著 看著

我在雨霧中 一動不動的

沉默

與燈對坐

坐下來 聽沒有影子的燈

敘述 白發(fā)在黑色中的站立

很久了 姿勢有點憔悴

仿佛 你傾聽的樣子

還有一些魚尾一樣的波動

在淚濕的地方雕刻

雕得細的 還串不動往事

刻得深的 已埋沒了歲月

這樣坐著 讓夜晚透明起來

在透明中回憶一些往事

一切都變得那么清晰

好像 你裸露的孤獨

再坐一會兒 就看到燈光的疲憊

就像一個老人的困倦

那是爺爺父親都有過的表情

沒有聲息 但很溫暖

與一只麻雀對視

我沉重地站著

一如它無羈地跳躍

那只麻雀 在雪上

劃過一些美麗的痕跡

很久以前的那只麻雀老了嗎

就像我現(xiàn)在的心情

那時 我用一把小米

引誘它的饑餓

就像現(xiàn)在 它美麗的姿態(tài)

讓我在雪中無法自撥

那時候 網(wǎng)筐高懸

它毫不畏懼地前行

讓我的手顫抖起來

現(xiàn)在 它跳過雪野的從容

讓我的心顫抖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