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靜
一
小時候,我想過一個問題:什么叫氣質(zhì)?
有個同學很嚴肅地回答我,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有氣質(zhì)。我找來磁帶,聽了半天,沒聽出什么是氣質(zhì)。
當時在《讀者》上看到臺灣有個“傻大姐信箱”,經(jīng)常回答各種人生困惑,有一次有人也問:什么叫氣質(zhì)?
傻大姐回答得很抒情:氣質(zhì)就是等到青春消逝,仍然有春暉的溫暖、夏雨的潤沛、秋云的明暢、冬雪的純潔。
我盯著這個排比句琢磨了一會兒,就放棄了這事。
二
前陣子吃飯的時候,有位男同志中途來了,一見劉瑜,握手寒暄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么說,您是一個新保守主義者了?”
劉老師剛從劍橋回清華教政治學,這位同志可能認為總算找著了一個能用術(shù)語對話的人。
整個一晚上,他都雄居一角,說著各種洋氣的哲學和政治派別,說到外國人名就冒出一串洋文,弄得本來八卦的飯局氣氛全無。
我想起前不久看到的劉瑜的一篇文章,意思是愛說教的人不愛直視人生經(jīng)驗,特別愛翻山越嶺,比如明明是推銷專制思想,但不說“董仲舒說”,非要說“施密特說”。
劉瑜寫道:“你可能會問,施密特是誰?這就對了,如果你也知道了施密特是誰,那些人還怎么用他裝神弄鬼?”
三
伯林是個有名的哲學家,有人敬畏地問他:“您認為現(xiàn)代性的主要特征是什么?”
老頭子說:“根本沒這玩意兒,什么前現(xiàn)代性、現(xiàn)代性、后現(xiàn)代性,都是任意武斷的概念。”
那人又問:“哲學到底有什么用?”
伯林講了個故事,有個教哲學的老師給學生上第一堂課,說:“你們當中有人要當律師,有人當官員,有人當士兵,我說的東西,對于你們要訓練的技能,不管在哪方面都沒有絲毫用處。但有一點可以向你們保證,上完這個課,你們總能看清人們什么時候在胡說八道?!?/p>
(薛臣藝摘自《廣州日報》2011年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