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批判與耽溺之間
——論李伯元《活地獄》

陸克寒

(常州工學院人文社科學院，江蘇 常州 213002)

一、楔子與正文

晚清小說《活地獄》，全書四十三回，作者則有三人：前三十九回乃李伯元所作，1903年至1906年連載于李氏主編《繡像小說》，作者署名“南亭亭長”；李氏謝世后，吳趼人續(xù)寫第四十回至四十二回，末回(第四十三回)則出自歐陽鉅源手筆，均載于《繡像小說》。

《活地獄》是李伯元的未竟之作，吳趼人與歐陽鉅源的續(xù)寫，顯然有了卻亡友心愿之意，這也是一種“文人式”的悼念與緬懷。不過，就李氏連載小說的習慣構設而言，即便沒有最后四回的續(xù)寫，也于《活地獄》的結構規(guī)制無礙，因為李氏連載小說向來的形式表征是“不連貫的短篇紀事連綴”①，它既可以即時戛然而止，也可以無限制地接續(xù)下去——《活地獄》也不例外。

小說“楔子”之首，李伯元即以傳統(tǒng)“說話”方式向讀者言明本書敘述動機：

我為什么要做這一部書呢？只因我們中國國民第一件吃苦的事，也不是水火，也不是刀兵。倘要考究到他的利害，實在比水火刀兵還要加上幾倍。列位看官，你道是那一件？我不說破，料想你們是猜不著的?，F(xiàn)對列位說了罷！不是別的，就是那一座小小的州縣衙門。②

李氏將“衙門”喻為“陽世的地獄”(即“活地獄”)：“大堂之中公案之上，本官是閻羅天子，書吏是催命判官，衙役三班好比牛頭馬面，板子夾棍猶如劍樹刀山?！雹?/p>

李氏對官府衙門的敘述以中國民間的地獄想象為喻體，因此，“活地獄”之于小說敘述具有整體性比喻特征，它一方面形象鮮活地勾畫了衙門本質(zhì)，另一方面激發(fā)了讀者的接受聯(lián)想，而李氏本人的主體立場也在小說整體性意象“活地獄”(“陽世的地獄”)的表述中昭然若揭——筆者將之概括為：批判態(tài)度。

作為批判態(tài)度意義延續(xù)的，則是“楔子”中表達的變革意愿：“世上做官的人，倘能把我這本小說瀏覽兩遍，稍盡為民父母之心，就使要錢也不至于如此利害。或者能想個法子，把這害民之事革除一二端。不要說百姓感激他，就是積點陰德也是好的?！雹芾钍系淖兏镆庠赴l(fā)自其曾長久浸潤的傳統(tǒng)儒家士子良知，它缺乏近代康、梁式改良主義內(nèi)涵——對比作者另一小說《文明小史》中對康有為、梁啟超的漫畫式夸張、否定性描畫，即可明了李氏對“新式”思想和作派總是存有相當保留甚至是絕然排斥的態(tài)度。李氏的變革意愿也沒有生發(fā)出如同梁啟超《新中國未來記》那樣的“烏托邦”敘述沖動，他的敘述興致始終聚焦于對官府的現(xiàn)狀實描，這使他在“楔子”中表達的變革意愿多少有些模糊——筆者以為：這種模糊性恰是李伯元及其小說的精神特征。

饒有意味的是，《活地獄》“楔子”最后，李伯元的批判態(tài)度和變革意愿迅速“讓渡”給一種笑謔性敘述腔調(diào)——

做書的本意已經(jīng)言明，且喜鎮(zhèn)日清閑，樂得把我平時所聞所見的事情一樁樁的寫了出來，說與大眾聽者。⑤

——作者作為敘述人，其“喜”與“樂”的形象自畫與“說話”腔調(diào)，一方面將自身(作者、敘述人)與將要進行的敘述故事拉開情感距離，另一方面又同時轉(zhuǎn)化出某種喜劇化的敘述特質(zhì)與言語傾向。這樣，它與“楔子”前此表達的批判精神和變革意愿在情感質(zhì)地和內(nèi)涵上形成差異，并由此構成對批判精神和變革意愿在一定程度上的意義消解和反諷。

峻急的批判精神、模糊的變革意愿、戲謔的敘述腔調(diào)，構成了《活地獄》“楔子”意義的混成性。但“楔子”之后的敘述正文中，這種混成意義有了微妙變化，它們在“楔子”中得以顯在表露，而在正文的故事敘述中卻以隱在方式含蓄傳達。

其實，李伯元“說故事”的方式頗得中國古典敘事文學某些精髓。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

第一，他不似同時代的梁啟超們以激情飛揚的外傾性強勁語勢裹挾讀者，比較晚清敘述話語普遍喧吵的流風，李氏敘述倒顯得平實而有節(jié)制，故事展開頗具章法。如《活地獄》第一回至第八回敘述山西大同府陽高縣黃、巫兩家一場官司，出場人物計有訟棍刁占桂、稿案趙門上、快班總頭史湘泉、書辦招進財、班房副役莫是仁等十數(shù)人，各懷鬼胎，勾結算計，盤根錯節(jié)，而李氏敘述有條不紊，其間交叉穿插、分合縱橫、設伏呼應，布排得錯落有致、環(huán)環(huán)入扣，綿密而不呆板，盡顯其“說書”功力。

第二，李氏的衙門敘述集中于對人事物象的冷靜敘描，他雖間或插入一二評說，諸如“列位看官不知，自來州縣衙門最是暗無天日”之類，卻總是點到為止，簡約、短促，不作鋪陳、引申，少有虛火燥熱般的抨擊或暢想，他的批判態(tài)度多隱含于“寫真”式敘述之中，藉此形象化表達。由此,“楔子”末尾“喜”、“樂”式戲謔腔調(diào)便在正文冷靜敘描中得以遏抑。

因此，筆者對魯迅先生有關李氏小說“辭氣浮露，筆無藏鋒”的評說，有所保留。筆者以為，魯迅此一看法暗含雙重比較操作：其一，是將李氏小說與吳敬梓諷刺小說《儒林外史》比較觀照；其二，更為隱蔽的是，魯迅也將李氏小說與自己的小說觀不自覺地作了比較實踐。據(jù)此，魯迅對李氏小說的評說自有其思維合理性，但設若置換一個“參照物”，將李氏小說置放于近代小說“現(xiàn)場背景”觀察，其冷靜、節(jié)制的風格特征即可昭見。

二、批判激情與耽溺激情

《活地獄》的意義吊詭之處在于：其“楔子”中傳達的批判態(tài)度、變革意愿、戲謔腔調(diào)與正文冷靜敘描之間的關聯(lián)。

表面看來，《活地獄》的敘述對象似無新奇之處，官府衙門始終是李伯元熟悉而樂于講述的故事題材，只不過此部作品對同一題材的表現(xiàn)更為集中、精聚?！痘畹鬲z》向讀者演示了衙門官員、佐雜敲詐百姓的種種手段，而所有這些手段之中的撒手锏則是“吃苦頭”，即施酷刑。其實，“楔子”中“陽世的地獄”的比喻業(yè)已預示敘述對象的酷刑指向，而正文敘事也正回應這一比喻指向，小說對衙門黑幕的揭示在敘述進程中愈益聚焦于衙門酷刑，從而在小說的題材表現(xiàn)和故事敘述上客觀形成觸目驚心的“酷刑展覽”——這倒是《活地獄》的新奇之處。

且以小說第十九至二十二回所述衙門故事為例，說明李伯元酷刑敘述的特點。小說此四回目主角為安徽亳州地方官單贊高，其人“最能摘奸發(fā)伏，心手老辣”，他不滿足于現(xiàn)行刑罰，奇思妙想，另行設計、制作兩套新刑：一是先用“一把大鐵錘”將“四個一樣長短粗細”的大釘釘牢人犯四肢，再以“一個格外加長加粗”的大釘子對準人犯心口錘擊下去；一是“用兩根短鐵棍，一根壓在胸膛上，一根壓在大腿上。兩面的氣不得流通，均已聚在肚子上”，待肚子“鼓的極其圓大”，舉起一根“長的鐵棍”對準人犯肚子狠命打下去，“一聲響亮，早已肝花五臟隨著棍子摽了出來，摽了滿地都是”。單贊高將前者命名為“五子登科”，后者喚作“三仙進洞”⑥。

單贊高的兩項“發(fā)明”乃其得意之作，而在李伯元的敘述中，它們卻無比鮮亮地顯示出衙門及其官吏與酷刑之間的共生關系與一體性?？嵝碳仁茄瞄T的顯在表征，也是其物件象征，同時又是衙門的本質(zhì)所在。不可否認李氏的酷刑敘述有其道德傾向和道德立場，讀者能夠在單太太對丈夫“積德修行”的勸善言辭及其后借口歸去的舉動中，感受到作者對單贊高——也即對衙門及其酷刑的道德否定，而小說對單氏最終生毒疽潰爛至死的“作孽之報”的情節(jié)設計，分明是李氏對酷刑及其施刑者的道德審判。

在李伯元的敘事整體構設中，酷刑敘述原本是衙門敘述的手段和途徑，他意欲以酷刑的存在、發(fā)明和濫用揭發(fā)衙門的殘酷本性。因此，在李氏對衙門的冷靜敘描中，酷刑作為衙門的屬性乃至本質(zhì)被置于敘描的核心和焦點，它是衙門地獄屬性的象征和標志，與衙門具有一體性和共生性。也正因此，我們有理由說，《活地獄》正文的冷靜敘描內(nèi)隱著小說家李伯元在“楔子”中明確表達的批判態(tài)度和變革意愿。

但問題的另一方面是，在李氏的敘述操作中，當“五子登科”、“三仙進洞”等種種酷刑成為敘述焦點時，酷刑本身也成為作者的敘述興趣所在。隨著種種酷刑連篇累牘地“展覽式”展開，酷刑在敘述中獲得某種終極性地位，它們在李氏敘述操作中獲得相當程度的獨立性，即其作為衙門敘述手段和途徑的附屬性意味被淡化，其政治象征意義也在敘述中遭弱化，而在這淡化與弱化過程中得以強化表現(xiàn)的則是酷刑本身。這樣，《活地獄》在對官府酷刑細致而極富想象力的敘述操作中，表現(xiàn)出有別于批判激情的另一種敘述激情，其表現(xiàn)特征在于：

第一，它將酷刑作為某種知識和技藝，在敘述實踐中加以渲染，酷刑敘述由此而具有某種“炫技表演”特質(zhì)。

第二，作者在“炫技表演”式的酷刑敘述中一面自我觀賞，同時又誘使讀者與其一起觀賞；作者、讀者竟一起充任了酷刑場景的“看客”。

第三，對官府酷刑“醉心沉溺”的敘述，形成對批判激情的背悖和反諷。

《活地獄》敘述正文在對酷刑的“津津樂道”中表現(xiàn)出對酷刑的迷戀和沉醉——筆者把作者的此一敘述激情稱為：耽溺激情。它與“楔子”末尾的嬉謔腔調(diào)隱幽相通。綜上所述，筆者以為，李氏酷刑敘述冷靜、沉著的皮相下潛存著批判激情(批判性)與耽溺激情(嬉謔性)的錯綜交雜。

三、被擱置的受刑人

論家對晚清小說的批判激情業(yè)已給予充分關注，有胡適、魯迅、阿英等人各自相關論說為證。以魯迅為例，其“譴責小說”的經(jīng)典概括和闡釋間，盡管對晚清小說直露、浮泛之弊頗有微詞，但對其批判激情的精準把握，則是有目共睹的。

就《活地獄》而言，較之小說的批判激情，筆者以為更值得關注的倒是小說酷刑敘述中體現(xiàn)出的那種耽溺激情。為此，有必要更細致地剖解李伯元酷刑敘述的微妙之處。

任何酷刑均實際涉及“人”與“物”兩種要件，前者包括施刑者與受刑人，后者主要為刑具及其操作。酷刑運作的動態(tài)過程是：施刑者對受刑人操使刑具；其間，刑具作為“物”的因素本身不具有心理內(nèi)容，而施刑者和受刑人在酷刑運作過程中均會有心理反應——并且，較之常態(tài)情景中人的主觀狀況，其心理反應自會劇烈而復雜。

酷刑實踐的要件構成使得酷刑敘述不可避免地關涉三要素，即：施刑者、受刑人、刑具及其操作。而由于敘述者的主體性原委，其酷刑敘述事實上絕非于三者之間均衡運力。具體到《活地獄》，李伯元酷刑敘述的焦點和重心聚集于兩個要素：施刑者、刑具及其操作。李氏對施刑者敘述雖也時見浮泛和簡單化的通病，但總體說來用力較沉，并且某些出色篇章對施刑者的心理表現(xiàn)有相當精湛的描寫，如小說第九回至第十一回對山西大同陽高縣縣令姚明及前文所述第十九回至第二十二回對安徽亳州地方官單贊高等辣手官吏施刑心理的揭秘，觸及這些長期濫施酷刑者某種程度心理變形的內(nèi)在圖景，李氏敘述頗有“入木”之力。而對刑具及其操作的敘述，小說家李伯元的想象力得以淋漓發(fā)揮，文中所涉刑具刑罰凡數(shù)十種，其間許多為李氏虛構，它們構成李氏“活地獄”想象的重要內(nèi)容。李氏一方面以酷刑想象表達其批判激情，另一方面其酷刑想象又在知識性“炫技表演”中體現(xiàn)一種審美沖動。于是，在李氏敘述中，酷刑既是批判對象也是審美對象——品咂書中“紅繡鞋”、“大紅袍”、“過山龍”、“三仙進洞”、“五子登科”等酷刑“美名”，即可感受李伯元“刑罰美學”的個中復雜滋味。

如此，李氏滔滔不絕的酷刑敘述中，有一項要素被擱置一邊，即受刑人?！痘畹鬲z》間或也有對受刑人心理的些許描寫，但總體情形是浮淺而貧弱，蜻蜓點水，一帶而過，敘述份量既不足，更遑論深度掘挖。值得注意的是：李氏酷刑敘述中受刑人表現(xiàn)被弱化甚或被擱置，其作為“人”的特征被嚴重削弱而具有相當程度“物”的屬性，除了簡單的生理—心理痛苦反應之外，其主體內(nèi)在世界在李氏敘述中幾被屏蔽。李氏酷刑敘述多取施刑者視角，在“職業(yè)”施刑者視界中受刑人沒有“人”的資格而只有“物”的特性，這有敘述合理性，但問題在于：作為作家，李氏的敘述立場并未全然超越人物視角的偏狹，他的敘述事實上沒有復原受刑人“人”的地位和特質(zhì)。受刑人在施刑者的酷刑操作中失卻了“人”的資格，被淪為“物”。李伯元在其酷刑敘述中并未為受刑人恢復“人”的尊嚴——他一面聲言譴責這種種恐怖酷刑及其施刑者，一面卻將受刑人擋在自己的敘述關注、關懷之外。

四、渾成的敘述立場

說李伯元的酷刑敘述缺乏豐厚的人道內(nèi)涵和境界，是有充分理由和依據(jù)的。李氏在對酷刑及其施刑者批判的同時，又將酷刑作為觀賞對象耽溺其間，其敘述操作忽略了受刑人的主體內(nèi)涵——筆者以為，從根本上說，這不是敘述策略的選擇問題而是作家的主體立場使然。

李伯元主體思想所及的至高點實乃傳統(tǒng)儒家的匡世信念。儒家思想是李氏身受的歷史文化語境，儒學教養(yǎng)則是這個出身于“富于詩文書畫氛圍的世代官宦家族”的士子幼年起始的人生精神操練?！痘畹鬲z》中除弊救民、修德行善等意緒，其酷刑敘述中寄寓的批判態(tài)度和變革意愿，恰是李伯元正統(tǒng)儒家政治立場和政治理想的流露。不可否認，傳統(tǒng)儒學中存有素樸的“民本”意識，問題在于這種“民本”意識置存于封建意識形態(tài)的語境之中，是其整體構架的一項元素，因而雖有歷史的合理性卻顯然缺乏尊重每一生命個體的現(xiàn)代性內(nèi)涵。

更嚴峻的事實是：李伯元處于封建末世的歷史現(xiàn)場，綱紀崩壞，價值紊亂，士子分化，而其本人自幼浸染的儒家思想和儒學教養(yǎng)也被動蕩時局搖撼。李氏精神世界具有“末世文人”的典型征候：他既依戀傳統(tǒng)、正宗的價值觀念和價值體系，又感受著它的崩潰和沉落，而在精神失怙的茫然中一種玩世沖動油然而生。因此，筆者將《活地獄》酷刑敘述的耽溺激情，視為這種玩世沖動的顯在表征。

作為“前五四”小說家，李伯元沒能如后來“五四”作家那樣接受人道主義、個性主義歐風美雨的廣泛熏染和滋潤。這不是苛求于他，筆者欲揭示的是這樣一個事實：李伯元酷刑敘述中的耽溺激情和受刑人被擱置，與作家精神世界現(xiàn)代人道主義、個性主義“缺位”或曰“未出場”有內(nèi)在的邏輯關聯(lián)。對比魯迅小說《阿Q正傳》及《藥》有意規(guī)避對殺人刑罰的正面敘描而將敘述重心聚集于受刑人心理，即可彰見兩位不同時代作家刑罰敘述中精神蘊涵的差異：在李伯元那里，酷刑既是批判對象又是耽溺對象，他既抨擊官府又站在一旁觀賞衙門的種種刑罰，并且，面帶著看客的竊喜與狡黠；魯迅則在受刑人靈魂世界的展示中一方面進行對受刑人精神缺陷和衙門黑暗的雙重批判(他對衙門黑暗的揭發(fā)未嘗不受包括李伯元在內(nèi)的清代譴責小說家影響)，另一方面又給予受刑人人道主義的同情和理解——所謂“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其意也正在此！李氏耽溺激情隱含的看客心態(tài)，恰是后來魯迅數(shù)十年投槍以擊的“國民性的劣根性”之一，由此也可洞見魯迅對李氏小說頗有微詞的深層精神原委。

據(jù)上論析，筆者將“末世文人”的玩世沖動與現(xiàn)代人道精神、個體意識的“未出場”，視為《活地獄》酷刑敘述耽溺激情的個體—時代性成因。同時，必須補充交代的另一重要因素是李氏小說書寫的商業(yè)性質(zhì)。美籍學者王德威先生曾將李伯元等人看作“近代中國第一批‘下海’的職業(yè)文人”⑦，

指認其寫作“更是謀生之道”的商業(yè)屬性。事實上，在十里洋場的大上海從事近代中國文化產(chǎn)業(yè)運作的李伯元，其小說創(chuàng)作、報刊編辦以廣大市民社會為訴求對象，具有顯明的經(jīng)營性和商業(yè)性特征，而《活地獄》的酷刑展覽不失為誘使、刺激閱讀(觀賞)的有效途徑與技法，它是激活小說消費的“看點”和“賣點”。筆者以為，李氏的酷刑敘述還具有潛在的商業(yè)利益考量。

注釋：

①胡適：《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胡適、周作人：《論中國近世文學》，海南出版社，1994年，第80頁。

②③④⑤⑥李伯元：《活地獄》，薛正興主編：《李伯元全集》第3卷,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頁，第2頁，第2頁，第3頁，第106-107頁。

⑦王德威：《想象中國的方法》，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8年，第1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