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丫丫我的妞

韓浩月

如果問我這世界上最可信的深情是什么，我一定會回答，那是父親對于女兒的愛，這種愛會讓一個父親的心永遠(yuǎn)是柔軟的。

你從產(chǎn)房里被護(hù)士推了出來，躺在媽媽的身邊，丑丑的樣子，重達(dá)4公斤。

在媽媽的肚子里時，你那么頑皮，頑皮得就像個男孩子，所以，我—下子接受不了你是女孩的現(xiàn)實，在一個星期多的時間里，始終懷疑你被抱錯了，心情復(fù)雜。

在醫(yī)院的幾天時間，很難熬，總想趕快把你抱回家去，這種感覺，就像路上撿了個沒主兒的寶貝，不帶回家去就不是自己的一樣。推開家的門，把你放到暖融融的房間里，心里才踏實起來，你終于不是醫(yī)院的了，是我們家的了，從此，這個家里多了一個新成員。

必須得承認(rèn)，在你出生之前，我沒仔細(xì)想過怎么做一個女孩的爸爸。作為一個男孩的爸爸，我的自我評價還是很高的，因為我成功地成為了你的哥哥的好朋友，他每天晚上的聊天對象，他所有的秘密都愿意告訴我，現(xiàn)在你來了，我有點忐忑，不知道會不會成為你的聊天對象，你的好朋友，我們會不會友好地相處。

后來沒用多久，我知道這種擔(dān)心是多余的，作為一個女孩的爸爸，這個新的身份讓我充滿了新鮮感，有你的每一天，都覺得像是新的，我的生命也像是被重組過一樣，所思所想所行，有了你這個“元素”的加入，讓我的人生行程有了改變。

而且，你讓我也很快明白，你和哥哥之于我而言的不同之處是，我可以讓你的哥哥受委屈、磨煉他、讓他去闖蕩，但卻永遠(yuǎn)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委屈，因為你是女兒，我的女兒。

你出生的時候是冬天，爸爸是個怕冷的人，所以也生怕你會冷，所以盡管家里的暖氣很足，還會時不時地握握你的小手，擔(dān)心你凍著、冷著。可是，誰知道你卻是一個火力十足的丫頭，經(jīng)常滿頭大汗，你腦袋下面的床單，經(jīng)常是一片汗?jié)n，那汗味并不是傳說中的那樣帶著奶香，而是男孩子那般地臭烘烘，因此我常笑你是“爺們”，盡管如此，每次聞到你的汗味，都會覺得安心、踏實。

對你的名字，我力排眾議，堅持給你取了一個名字“妞妞”。小區(qū)里的媽媽們出來曬太陽聊天，懷里抱著的女孩，大多數(shù)叫“妞妞”，看來大家在給女孩起名方面，都沒多大的創(chuàng)意?？晌疫€是喜歡叫你“妞妞”，因為這個名字，是那么地女孩兒味十足。

你仿佛為了抗議這個一點兒也不新鮮的名字，學(xué)說話時說得最多的一個詞是“丫丫”，因此你有了兩個名字，丫丫和妞妞。

意識到我們的生命有著奇妙的聯(lián)系，是在你半個月大時的一個深夜，月光從陽臺的窗戶照了進(jìn)來，臥室里亮堂堂的，我突然醒了，下意識地看你在不在身邊，結(jié)果看見你正睜著眼睛在研究我，我們的眼睛對視的那一刻，你莞爾一笑，這一笑驚心動魄，似前世來赴今生的約，從此之后我再不懷疑醫(yī)院產(chǎn)房給我抱錯了孩子。丫丫，你那么小，卻仿佛懂得一切，這是造物主的神奇。他在讓我們擁有骨血的聯(lián)系的同時，也會讓我們的靈魂相遇、依偎。

其實，剛結(jié)婚的時候，爸爸和媽媽打算只要一個孩子，把愛全給他(她)，但是后來這個想法被一個新的想法逐漸強(qiáng)烈地取代，那就是我們需要你，需要一個新的生命的到來。

你是來排解我們的孤獨的。

人到中年，多少都會有一些孤獨的心態(tài)，這是生命成長到一定程度之后的自然反應(yīng)。你的哥哥也是孤獨的，一個沒有姐姐、妹妹或者哥哥、弟弟的童年，注定要有一個無法彌補(bǔ)的缺口。我們的家庭，也是孤獨的，夜晚的時候，經(jīng)常只能聽到電視機(jī)的聲音。

而你的到來，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你毫無原則，不講道理，想笑的時候笑，想哭的時候哭，你成了家里的中心點，所有人都在圍著你轉(zhuǎn)。家里的相機(jī)和攝像機(jī)都在對準(zhǔn)你，只為記錄你迷人的那一笑。

你能翻身了，會模糊地喊出爸爸、媽媽、哥哥了，會歪歪扭扭地站立了，洗澡的時候不哭了，跌倒在地板上了，這都是家里的大事件。

妞妞，你的到來，對我的改變最大，你讓我變得篤定、平靜，心里總被幸福感包圍，你讓我找到自己，認(rèn)定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角色是什么。你讓我走在路上，臉上會露出微笑，那是想起了你的一個動作或一個笑容。

同事問起我下巴上的抓痕，也會美滋滋地告訴他們，是家里的小女人給抓的，她不但愛抓人，還喜怒無常，經(jīng)常不講理地把口水擦到我的領(lǐng)子上，在同事流露出驚訝表情時，我會繼續(xù)說，那個小女人是你，我剛剛10個月大的女兒。

做一個男孩的爸爸，還是擺脫不了頑童的心態(tài)，只有做了一個女孩的爸爸，才會是一個深情的男人。

妞妞，愛情不會讓一個男人長久地深情，如果問我這世界上最可信的深情是什么，我一定會回答，那是父親對于女兒的愛，這種愛會讓一個父親的心永遠(yuǎn)是柔軟的，你永遠(yuǎn)會在父親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存在。

妞妞，有了你之后，我對“萬家燈火”這個說法有了新的概念，你的爸爸成了那個傳說中的好男人，下了班之后會誰也拉不住地往家里跑，回家給妞妞洗澡、喂飯成為最重要的事情，與此相比，什么樣的飯局都變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家打開門之后，看見你從沙發(fā)邊的地毯上連滾帶爬地?fù)湎虬职帜_邊。

有男孩子的性格，卻避免不了女孩兒的姿態(tài)。

每天晚上哄你睡覺，總要在客廳里走上幾十個來回，哪怕是睡著了，你的兩只小手，也不會忘記抓著我的領(lǐng)口。也只有在睡著的時候，你才會把頭拱在我的脖子下面，或者把臉貼在我的肩膀上，那時我像懷抱著整個世界，懷抱著所能體驗到的最幸福的幸福。

有一段時間，你會隨著光線在房間亮起而準(zhǔn)時醒來，清晨的你很安靜，不會哭也不會鬧，只會用小手抓爸爸的眼睛和嘴巴，什么時候抓醒了，再馬上翻轉(zhuǎn)過身去抓媽媽，直到把兩個人都叫醒。也許，在你懵懂的內(nèi)心中，這一定是件很好玩的事情。這也是你和爸爸、媽媽獨特的交流方式，你在證實你的存在，你希望每天醒來第一眼都能夠看到爸爸、媽媽溫柔的笑臉。

丫丫，這個啰唆的老爸在和你聊天時，常說到的一句話就是，“妞妞長大了，別忘了買酒給老爸喝”。別人聽到了，會笑我是個酒鬼，從小就這么灌輸孩子。其實爸爸不是個酒鬼，買酒只是一個理由，很傳統(tǒng)、很鄉(xiāng)土地表達(dá)愛意的一個理由，其實我想要說的是，希望丫丫長大后，能經(jīng)?；丶铱纯窗职?，和爸爸聊聊天，最好能陪爸爸喝上一小杯。這樣，有女兒的晚年，也一定會是幸福的晚年。

丫丫，從你出生之后，我就經(jīng)常想到你的未來，你要上學(xué)，要長大，要談戀愛，要出嫁，有的時候我會憂心忡忡，擔(dān)心你太聰明會招惹很多煩惱，也擔(dān)心你憨憨的會被這個世界傷害。這是天下所有父親共同的“杞人憂天”吧。

妞妞，有一個改變不了的事實是，爸爸會永遠(yuǎn)在這里，有爸爸、媽媽的地方就有家，我們在一起，就是溫暖。

（李娜摘自《博客天下》2011年第3-4期圖/孫紅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