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雨
雜文是充滿憂患與摯愛的心靈發(fā)出的并不悅耳的聲音。有時是含淚的嬉笑,有時是忍痛的挑剔。雜文是自由的心靈寫出的獨特的思考,是一個人對社會、人生的真知灼見,用曹雪芹的話說,“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p>
寫雜文的人往往都執(zhí)著于現(xiàn)實,他們永遠是現(xiàn)實的挑剔者。挑剔在他們那里是摯愛的另一種表現(xiàn)形式。別看他們挑來挑去,他們心里卻實實在在地愛這個國家。這正應了一句老話,愛之愈深,責之愈切。如果評選當代的愛國者,雜文家們都當之無愧。如果他們心中沒有愛,早吃喝玩樂去了,還寫什么雜文?惹得人家不高興。
按理說,選擇哪一種體裁進行寫作完全是個人興趣。就像我,當年就曾狂熱地喜愛過詩歌,也熱衷過文學評論,出過詩集也出過評論集,但對雜文很長時間內(nèi)都敬而遠之,覺得可望而不可及。
在我們這里,什么都可能變得復雜起來,乖巧的人往往回避雜文,因為它容易暴露自己的愛憎,表現(xiàn)內(nèi)心的好惡。選擇雜文仿佛與仕途有礙,走仕途的人往往回避它。選擇雜文有時需要一點勇氣,多少年來,眼見得一代代寫雜文的人不斷被折騰,甚至要了性命,但一代代雜文人依然不屈不撓前仆后繼,頗有些悲壯的意味。
也許我六根不凈,不是走仕途的料,看到不公平還忍不住要發(fā)聲。尤其是魯迅要把無聲的中國變成有聲的中國的主張,浸入我的骨髓,使我不由自主地信奉:“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十幾年來,就不知好歹地寫著。感謝各位勇敢的編輯,讓這些東西沒有成為抽屜文學。我知道,編輯往往承擔著比作者更大的壓力,所以對雜文編輯我一向懷著深深的敬意。
但執(zhí)著并不是拘泥。真正的雜文作者不會被紛雜、痛苦的現(xiàn)實遮住眼睛,他們總要帶讀者的靈魂飛升。以大家熟知的《記念劉和珍君》為例,魯迅不斷地寫劉和珍喋血是他的執(zhí)著,寫“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真的猛士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就是他的超越。
雜文的目光往往離不開政治,離不開現(xiàn)實,但如果僅僅停留于此,那是街頭群毆的對陣水平。好的雜文能讓人看到政治與丑惡背后的人性。同樣,也能讓人看到人性背后的政治和丑惡。
好的雜文要求于人的太多:勇氣、人格、學識、智慧、文筆,幾乎缺一不可。寫雜文與編雜文的人都有點像前線的戰(zhàn)士,有時他們拉響炸藥包的時候,可能自己也跟著玉石俱焚了。所以魯迅主張塹壕戰(zhàn),沒事可以放點冷槍,還可以在塹壕中娛樂。雖然如此,可我還要說,寫真正雜文的人都是民族的赤子。
插圖∕赤子之心∕郭德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