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孕事

單香凝

【故事簡介】一覺醒來，男女通吃的風流龍王居然身懷有孕了！為了查找經(jīng)手人，她去拜訪昔日情人，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那人正是將自己從蛋中孵化的男子，倫理上甚為不妥??！

第一章 龍王蘇醒

龍玉緩緩睜開雙眼，迷離、疑惑。左右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潭底的白玉寒床之上。她皺了皺眉，仔細回想了一下。只記得當日率領眾妖魔與天兵天將苦戰(zhàn)九百九十九天，直到日月無光、風云變色還未能分出勝負。最后，卑鄙的如來小兒在她背后突發(fā)暗箭，天火突至。

她只感到周身被烈焰而焚的痛楚將自身撕裂，便失去了知覺……

可為何會置身于著碧波潭底呢？

龍玉百思而不得其解也。天火的厲害三界無人不知，她理當飛灰湮滅，無神無形，怎會好端端躺在此處？龍玉擺動龍神，由潭底一飛而出，破水之時方化為人形，站定于桃樹下。

桃花花瓣被這股傲龍旋風吸引，如同被賦予生命一般在空中結成半圓形，將羅裙飛舞的絕色麗人環(huán)繞其中，久久不去。

眼前的美景并沒有讓龍王心情好轉，反而更加惡劣。只因她驚睹自己化為人形之后，腹大如鼓，內(nèi)隱約有蠕動之感，且只能為女身，無法隨心幻化。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龍玉眉心緊皺，將芊芊玉手放在小腹之上探試。腹內(nèi)突發(fā)一力，肚皮頓成“凸”狀。

龍玉連忙施法招來仙霧山土地。

“此為何物？”她指著腹部厲聲發(fā)問。想她沉睡萬年，定是在這窮山惡水之中吸了不少瘴氣，以至于此。

鶴發(fā)白須老者，哆哆嗦嗦近前一步，仔細觀望了一下，旋即拜倒在她身前。

“啟稟……啟稟龍王……”土地公戰(zhàn)戰(zhàn)兢兢，早就聽說龍王惡名，自是要加倍謹慎?！按藶辇堊印！?/p>

“龍子？”龍玉挑挑眉。

“龍王有孕在身，即將臨盆。恭喜龍王喜得龍子，實乃幸事一件。”

龍玉瞇起眼兒，輕吹了一口仙氣兒，只見那土地在空中如柳絮般轉了三轉，愣是被吹出九天之外，十萬八千里之內(nèi)再也尋不著其蹤跡。

龍子？有孕？狗屁不通！想她堂堂龍王，何等威武何等風流倜儻？上至九天玄女，飛升上神先君，無論男女，真身為何，哪個不是拜倒在她無邊魅力之下？

龍性本淫，喜享樂，紙醉金迷自不在話下。她怎么糊涂到為了區(qū)區(qū)一人珠胎暗結？孕育龍子極為傷身，更不能隨意幻化性別，有百害而無一利也！

她雙手撫上腹部，百思而不得其解。按說她以女身有孕，那留“種”之人自為男身。想她閱人無數(shù)，但萬年前交往甚密的就只有……似是感到母體躁動不安，龍子在腹中習起了騰云駕霧，反復折騰，一頓練兵之后，絞得龍玉更加煩躁，額頭隱隱作痛。

幸好，那株桃樹溢出的芬芳奇異般地穩(wěn)住了她的心神，讓那一絲一縷紛亂錯綜的情緒慢慢沉淀。龍玉抬頭仰望那一樹嬌艷桃花，褪去了想要掐死腹中那一團肉的沖動。

僵硬的十指緩緩化作安撫，輕輕撫了撫腹中骨肉，心底漸升起些許暖意少許感動。龍玉腦海中似閃過一高大身影，快得讓她來不及抓到，便已消失不見。腦中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珍貴的記憶被硬生生抹去一般。

心頭泛起一陣酸澀之感……

第二章 凰鳴上仙

她忘記了一個人。

她忘記了一個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還記得大戰(zhàn)天兵天將時的硝煙漫天，還記得熊熊天火朝她撲面而來時的炙熱?？伤齾s想不起自己為何會沉睡在這仙霧山中，碧波潭底。

既然無從想起，到不如找來知事者詢問一番。打定主意之后，她駕起七彩祥云，直奔九天之上，凰鳴上仙所居的未央宮中。這凰鳴上仙乃是開天之初，隨女媧補天的九尾七彩鳳凰?？∶喇惓＃菝矡o雙，以至于讓她萬年前化為女身，行勾引之實。

她倒要問上一問，這腹中肉與他是否有所關聯(lián)。

片刻之后，龍玉已來到未央宮，她見宮門前守衛(wèi)森嚴，便催動法力化為一只通體碧綠的小翠鳥，只是腹部甚為腫脹。拍動羽翼，頃刻間便飛入宮墻，經(jīng)由百花盛放的御花園飛抵凰鳴上仙寢宮，最后落在窗前不遠處的燭臺之上。

屋內(nèi)，滿是春意。床榻之上，幔帳之中，兩具赤裸的肉身，剛剛分離。龍玉冷眸一掃，便知道這只口口聲聲說過永不負卿的鳳凰干了什么好事！但很是奇怪，明明看到這一幕，為何卻無甚感覺？那些什么痛徹心扉、撕心裂肺統(tǒng)統(tǒng)未曾出現(xiàn)。而最可笑之處便在于，此時嬌媚萬狀棲身在鳳凰身側的女子，正是萬年前和自己相好過一段時日的牡丹花仙……

“凰鳴……”牡丹花仙嬌吟一聲，伸出芊芊玉指在凰鳴上仙赤裸的胸膛之上來回撫弄?！叭f年已過，聽聞龍王已然蘇醒。要是讓她知道你我之事，不懂作何感想。”

龍玉聽得清楚，心下更是清明一片。他不是她至愛之人，沒有刻骨銘心的愛自然對他的不忠毫不在意。這腹中龍子絕對不會是凰鳴上仙之骨肉。

“你以為她會在意？”凰鳴上仙淡然地撥開玉指，眼眸中浮現(xiàn)一絲痛楚之色，卻一閃而逝消失無蹤。

“牡丹并無妄想，當年仰慕龍王的確是因為他的俊朗三界無人能及，更深知龍王不會為小小花仙動情，縱只是片刻歡愉，也是永生難忘?？缮舷刹煌缰腥四膫€不知龍王鐘情于你，為了你，甚至不惜化為女身。更是天上地下整整癡纏了三百年！”

“化為女身……癡纏了三百年？”凰鳴口中默念這幾個字一回又一回，一遍又一遍，眼神越發(fā)迷離起來。

龍玉在那頭很是奇怪，她為了鳳凰卻是癡纏了三百年，可當初為何如此一意孤行，現(xiàn)今卻一點兒也記不起，只覺事有蹊蹺，那關鍵的一環(huán)越發(fā)撲朔迷離起來。

凰鳴突地由床榻坐起，胡亂抓過散落在地的衣物披在身上，起身便要沖了出去……可只前行了兩三步，便身軀僵硬，緩緩停住。

雙掌也跟著漸握成拳，似是隱忍著什么。

“凰鳴……”牡丹花仙先是大驚，而后狀似頓有所悟?！澳阄覂H是露水姻緣，若你的心尚在龍王身上，就速去尋她，成就一段永世姻緣也算是一樁妙事！”

“唉……”凰鳴長長嘆息了一聲，退后幾步，跌坐在床榻之上。“她哪里是鐘情于我？龍玉由始至終只是將我當做那人的替身罷了！倘若她待我有一分真情意，我凰鳴寧愿為她元神俱滅也絕不后悔。”

“可……”

“她雖到處留情，卻對任何人都沒有一絲真情，半分真意?？v然紙醉金迷，都是為了得不到那人，故意的放縱。”悠悠低吟，他仿若陷入了回憶。“你可知道，當她的人明明在你身畔，眼神卻透過你看向另一人的痛楚？你可知道，嬌嫩欲滴的朱唇明明印在你的胸膛，吐出的卻是別人的名字時的絕望？龍玉啊龍玉！世人皆以為她是為我凰鳴化不惜化為女身，可又有幾個知道她全當我是玩物一件！”凰鳴上仙的聲音有了絲輕微抖動。“如今，她能大難不死，自是要去尋那人……”

“唉……原來其中還有此段緣由，上仙真是癡情之人?！蹦档せㄏ赡擒浫鯚o骨的豐滿裸身貼了上去，在他耳邊又是斯磨、又是啃咬，及盡誘惑之能事?！皡s不知能讓龍王鐘情之人是哪個？想來定是不凡……”

化身翠鳥的龍玉立刻來了精神，唯恐聽之不清，便悄無聲息地飛抵床榻之上，落于幔帳頂端，傲然俯視。

提及此人，凰鳴上仙頓時嫉火中燒，囚困在心中萬年的不甘全都化作蒸騰的欲念。只見他轉過了身，毫不憐惜地將牡丹花仙撲倒在床榻之上，上下其手起來，嘴中還喃喃自語，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對自己訴說。

“那人如不是自小就伴著龍玉長大，怎可能讓她如此死心塌地？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手段低劣之徒罷了！”

旋即，凰鳴上仙埋首至溫香軟玉之中，惹得解語花嬌喘連連，求饒不已。

龍玉聽得心煩，知從二人口中再也探不出什么，便揮動雙翼在榻頂盤旋了一圈后，展翅飛離未央宮。飛行中，腹中肉似是略有不滿，狠狠地踢了她一計，翠鳥含笑，放緩速度。暗笑此孩兒出世后，定是個毀天滅地的混世小魔王！

龍子豈是等閑之輩？

這頭，凰鳴上仙只覺得背后一涼，揮手摸去，一灘夾雜著青草綠色的腥臭之物至于掌心之中。

“此為何物？”他皺著眉自牡丹花仙玉體上起身，低頭嗅了嗅。

“……看似鳥族之糞便?！?/p>

“……”

第三章 蛇王大婚

要說與龍玉青梅竹馬之人，那必為號令蛇界王者魔儼莫屬。聽聞他自戰(zhàn)敗后，便被天帝發(fā)配于蠻荒之地。

她尚且記得他們兒時，尚未化成人身便喜一同盤于樹木之上，曬曬日光，相依相伴。他也曾立誓非她不娶，龍蛇本為一家，或許這孩子是那魔儼的也未可知。

挺著大腹，龍玉大搖大擺闖入蛇王寶殿，冷眼渺視一干拿著刀槍劍戟的侍衛(wèi)在自己身側呼呼喝喝。

“大膽，誰敢對龍王如此無禮？”

還沒待她有所行動，只見正殿半空中卷起一陣小旋風。少頃，蛇王魔儼便現(xiàn)身在龍玉眼前。蛇族王室才獨有的紫眸中，又是驚喜又是不敢置信，未久，眼角處已閃現(xiàn)淚光。

龍玉吐了口氣，但覺自己的猜想不錯。看上去這魔儼倒是對自己用情頗深的模樣。

“玉兒，我們的孩兒以這般大了嗎？”魔儼甚是激動，上前一步牽起龍玉雙手，拉著她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看了個仔細，最后目光定在她腹上落淚連連。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魔儼當眾落淚，使得龍玉更確信了幾分。

“魔儼，我且問你。你可是我腹中龍子的父王？你可是那個讓我寧愿化為女身之人？”她正色問道。

“玉兒，想我魔儼死守在這方寸之地盡萬年，為的就是與你和孩兒團聚。你我之間早已是刻骨銘心，生死相隨了！”他眼中蕩漾著的深情，在那紫眸的襯托之下，更顯真誠。“明日，就是我魔儼與你的大婚之日?！?/p>

聽聞此言，她心中突似被小刺扎過，雙手輕顫，忽生退意。魔儼又豈容她猶豫，更是緊握其手不肯放松?！半y道你想，咱們的孩兒降生后，任人說是無父野種？”

龍玉想了又想，最終點頭應允。

魔儼大喜，伸手欲撫龍子，怎知剛碰到龍玉小腹，便有寒光立顯。那寒光有如利刃一般，蛇王閃避不及，手掌正中被刃鋒所傷，鮮血淋漓而下……

“這孩兒，甚是頑皮！”他尷尬一笑，收回手，再也不敢大膽碰觸。

龍玉瞇眼以對，若有所思。

蛇王娶親，雖在蠻荒之地，也是排場盛大。綿延十里的喜慶隊伍，吹吹打打自辰時尚未破曉直到夜幕低垂，還未見收尾之勢。

龍玉身穿大紅繡鳳喜服，獨自一人在新房之內(nèi)，對著那對紅燭，心中越發(fā)煩躁不安。昨日一幕總在腦海之中反復出現(xiàn)，揮之不去。龍子對魔儼敵意非同一般，昨夜更是胎動頻繁。

莫不是認錯了人？暴躁之氣漸升，她控制不住心中煩躁，直接將八仙桌上的一干喜餅掃落在地……頭上青絲偶有幾縷貼于臉頰，一股淡淡桃花香氣頓將她環(huán)繞。也不知是何緣故，龍玉心頭清明了幾分，腹中的躁動也略有緩和。

她以指尖輕撫云鬢后，攤開掌心。一朵嬌嫩粉紅的桃花呈現(xiàn)于眼前。龍玉不自覺抿嘴兒一笑，想是潭邊那株桃樹不經(jīng)意掉落至發(fā)梢。雙目微閉，物轉星移，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仙霧山中，碧波潭旁，桃花樹下……唉！也罷，就在潭邊建茅屋一間，伴著桃樹，日日賞花，夜夜聞香豈不比當什么蛇后來的快意？

打定主意，龍玉催動法術，悄無聲息地來到新郎官兒的臥房之內(nèi)……

魔儼沉著張臉，面若玄冰，正端坐在王椅之上，身下正跪有一老者，似是在談論著什么要緊之事。龍玉將伸出一半的腳又縮了回來，只因“龍王”二字正是他們談論的關鍵所在。

“王上，您娶了龍王，萬一日后引起月神之怒可是如何是好？”那老者似是規(guī)勸?！跋炔惶嵩律?，但說這龍王就不是好惹的主兒。要是讓她發(fā)覺咱們對她有所隱瞞，恐怕蠻荒之地是要血流成河！還請王上三思而后行！”

“迂腐！龍王能尋到這里，為腹中龍子尋父王，自然是忘卻了有關月神的記憶。早聞言天火威力無窮，就算是被月神以仙體盡數(shù)擋去，余威也叫龍王忘卻情愛。如今我蛇族被囚于蠻荒苦地，要是能得龍玉助陣，必能大敗天兵天將?！?/p>

“只是，刀有雙刃，一不小心便惹禍上身……”老者又是一拜?！澳俏疑咦寤鶚I(yè)恐怕毀于一旦??！”

“丞相不必多言，我意已決！”魔儼眸色一斂，揮了揮手?！跋氯グ?！”

屏風后，龍玉聽得明白。離去前，她推倒燭臺，又吹了口仙氣兒。

蛇王寶殿頓時成了一片火海，整燒了三天三夜，無休無止。

第四章 月神往事

提到月神，龍玉竟是一點也回想不起。只是大抵知道他乃恒古上神，與女媧、如來同尊，一干神仙皆需仰望。龍玉越想越糊涂，她怎會和月神有所牽扯，更有幸得月神以自家仙體抵擋如來的天火大劫？

難道是那條蛇謊話連篇？

意隨心動，眨眼間龍玉便以置身雪山之頂。但見山中萬物皆被皚皚白雪掩蓋，在那臨近懸崖之處有一塊巨大的玄冰，晶瑩剔透，光可鑒人。

寒風刺骨，龍玉自有仙氣護體，倒不覺怎樣?？扇y相信堂堂月神會居于此窮山惡水之中。

深吸了一口氣，聚之以丹田，龍玉大聲呼喚?！霸律?，龍玉在此，速速來見！”

---速速來見……速速來見！---

余音在山谷之中回蕩，一聲又是一聲。無人回答，只驚起了林間停歇的飛鳥數(shù)只，以及其羽翼拍落的片片雪花。

龍玉毫不氣餒，再接再厲?！霸律瘛闶欠衽c我有過露水姻緣一段？速速回話！”

---速速回話……速速回話！----

“何人在此喧嘩？”一嬌柔女聲在她耳邊響起，龍玉眼睜睜看著身著潔白素衣的年輕女子自玄冰之中蓮步寸移而出，在自己眼前化為人形。

“月神？”龍玉挑了挑眉問道。

“我乃是玄冰之中的小小仙子，并非月神。”那女子面無表情，果然如同身后玄冰，同出一轍?！安恢埻醮舜吻皝硌┥?，所謂何事？”

“仙子認得在下？”

“能讓月神舍身相救之人，小仙豈敢不識？”

“龍玉有要事，但請仙子引來月神相見?！比缛羰侨f年之前，為達到目的，龍王早就把此山夷為平地?？山駮r今日，她卻不想動手。但覺身處此山之中，整個人都跟著無欲無爭起來。

“哎……”冰冷之音難得有了一點哀傷之意，仙子緩緩嘆了口氣。“龍王受到天火波及忘卻情愛，更忘記與月神的一段過往。萬年前，月神得知如來佛祖予以天火將龍王劫殺，便不顧萬年天劫，自雪山而出。愣是在降下天火之前以肉身擋在你身前，為龍王承受致命一擊……”

心頭像是被鐵錘狠命地錘擊著，一次又一次，似是要活生生在那顆跳動著的心上鑿出個窟窿一般。龍玉的呼吸為之一緊，竟制止不住全身輕顫了起來。

“月神……月神現(xiàn)在何處？”

“萬年前經(jīng)此一劫，早已元神俱滅，天地三界間再也尋不著龍王要找的人了?！毕勺油灰剖持?，以涌出的鮮紅血滴在身后的玄冰上畫了個鏡面大小的圈。“龍王且上前一看，玄鏡定能解開你心中疑惑之事?！?/p>

說罷，那仙子便化為一縷青煙，鉆回玄冰之中。

龍玉咬住下唇，上前一步，雙目直勾勾地盯著玄鏡中幻化出景象……

月神，是她心愛之人嗎？

第五章 陳年舊事

數(shù)萬年前，那是天地初開之時的一段往事……

同往日一樣，月神在雪山頂打坐，天空中突降下連串冰雹，一枚渾圓之物突落入月神胸膛之中。他定睛細看，這才發(fā)現(xiàn)是一枚蛋。

這可難壞了神仙。放下吧，怕雪山寒氣凍壞尚未出世的生命。貼身放置吧，又恐一不小心壓碎了它。思來想去，月神終將蛋送入口中，含在嘴里。此處溫暖如春，又不被外界所打擾，定能讓小生命安然出世。

自此，菩薩心腸的月神便日日夜夜與蛋相伴。千年里，他有口不言。更未嘗過半點兒佳肴雨露，硬是在雪山之巔含著一枚蛋兒對著玄冰一坐千年。

三界中，對其譏諷者大有人在。不是說月神發(fā)癲，便是笑他癡傻?？伤偸且恍χ弥切θ葜械牡幌楹颓暌参丛淖?。

終于，在隱隱期盼之下蛋殼裂開，由內(nèi)鉆出一通體銀白，頭上長角的小蛇。月神這才知自己寶貝了千年的孩兒原是小龍一條。

此龍出世便能言語，不到半日便長至一尺來長。

“你可稱我為父?！痹律駥硪肮允终戚p撫了撫小龍頭。千年未曾開口講話，喉嚨甚是沙啞。

“我以后要稱你為相公！”小龍白了他一眼，咬起他掌心野果大塊朵起來。

“不對，應該稱父！”

“不對，應該稱夫！”

月神無奈地抿嘴一笑，不再與它爭辯。任由小龍鉆入他貼身衣物，纏在他赤裸的肌膚上取暖、酣睡。因它全心的信賴貼近，心中升起的暖意，柔了月神的眼眸，動搖了月神的心扉。

至此，小龍得名龍玉。月神則被喚作月亮。每日里“父”、“夫”之爭定要上演幾遍，永無休止。

時光飛逝如回眸，面對著龍玉越來越露骨的愛慕，月神甚是傷腦筋。它雖還未幻化成人形，但舉動卻越發(fā)大膽。每每趁著他一不留神，便以龍口吻上他的唇，竊玉偷香。

月神早已認定龍玉是孩兒，自是不能容忍此有違倫常之舉，厲聲訓斥之后，那龍玉卻反而變本加厲，縮小身體鉆進他褲中，行調(diào)戲之實……

一向心若止水的月神，自不免羞憤交加。加之又測得生死天劫將至，便狠心借機將龍玉托付給蛇王摯友魔杰。想那魔杰膝下也正育有一子，與龍玉一般大小，如能自小相伴，萌生情愫也未嘗不是一樁美事。他也全能安心修仙，享受清閑去也。

怎知龍玉得知消息后，不依不饒。氣憤難當，竟將天上烈日與皓月一并吞下。在雪山上撒潑了整整百日，還失控咬住了月神左肩……一時間天地無色，豈是一個“亂”字，說得完道的明？

鮮血噗噗涌出，將月神白袍染紅，宛如寒冬里綻放的寒梅朵朵，怵目驚心。

他臉色未變，連眼都未眨動一下，只是溫和的望著她的龍身，如初見時一般無二。龍玉終松了口，紅了眼，卻倔強地自咬龍爪，不讓淚滴滾落。

“龍玉，你我緣分已盡，何必強求？”他搖了搖頭后，轉過身不在看她。除了眼神略有黯淡之外，他還是他。

那個絕世而孤立的月神！

“月亮！我龍玉說你是我的夫，你就必定是我的人。緣分是什么狗屁東西？我不屑知道。既然你讓我走，那我便走。可你聽好！只等龍玉修煉成人形之后，便是你我相伴洞房之時！”

說罷，龍玉將日月吐了出來，騰云駕霧飛往蛇族，一去便是萬年。

第六章 月神定親

萬年里，龍玉一心修煉，只為了能盡早化身為人。怎奈那蛇王之子宛如跟屁蟲一只，張口是要迎娶她，閉嘴便是要定親。擾得龍玉萬分心煩，索性化為人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幻化成男子，斷了魔儼之念。

萬年來想的念得都是飛奔回雪山，可真真正正到了這天，龍玉卻不急了。她化身成一翩翩公子，以男身到處竊玉偷香，上至神女，下至妖魔無一不拜倒在其身下。愛著他的翩翩風度，恨著他的花心無情。

他化為女身，與凰鳴上仙的一段情事更是鬧得天庭風云變色。

待到好色之名傳遍三界，龍玉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思慕已久的雪山之巔。他該是妒忌的吧！她猜想。

月神就靜靜地矗立在玄冰前，月色淡然，既迷離又迷蒙，罩在他頎長的身軀上，在雪地上投下淡淡身影。

此刻，天地之大，龍玉卻只覺得世間一切都凝結在此時。月神便是她的全部，便是她的唯一。

“月亮……”她輕聲呼喚，語帶哭腔。兩個字里包含的太多太多。

“玉兒，萬年未見，別來無恙？”他嘴角輕輕上揚，眉目深情未因萬年流逝改變分毫。

龍玉心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霸铝?，我們成親！”

“哎……”月神嘆了口氣?！吧頌楦篙叄蹩膳c你有兒女之情？玉兒，相別萬年你還是參悟不透嗎？”

“月亮，從一開始你就是我的相公，我的夫。誰拿你當父？哪個又拿你當長輩？分明是你自己參悟不透自己的真心，還拿人間倫理來作繭自縛?！?/p>

“癡兒，別再妄想，速速離去。你予我來說和這山間草木，林中飛鳥一般無二?！痹律窠^情地說完，便消失在這凄美的月色之中。任憑龍玉在冰天雪地之中苦苦跪了三天三夜，也不肯再現(xiàn)身見上一面。

淚已干，心漸涼。龍玉不發(fā)一語轉身離去。

而后未及百年，龍王之名大噪一時。他以強硬手段將各路妖魔收為己用，絲毫不顧天規(guī)禮法，人擋殺人，佛擋斬佛，將三界攪了個一團亂，以至于生靈涂炭、尸橫遍野。

龍玉倒要看看，他月神到底能置身世外至合時。

左等右等，她等來的不是心愛之人現(xiàn)身以對，卻是月神與天帝長公主的定親之期。

龍玉氣極，當場斬殺八百俘獲的敵方士兵。殺紅了眼的龍王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找月神理論，得到的只是他的一句無緣。

從不知道這兩個字的威力如此強大，她能抵擋得住天兵天將的千軍萬馬，能抵擋得住天雷轟頂?？蓡螁沃皇沁@“無緣”二字，生生將她的心撕裂，一塊一塊兒扔在煉獄里，滾了油鍋炸的粉碎。

“月神，我且再問一句，你當真要迎娶長公主？”胸口痛極，龍玉強忍，以手按住，豆大的汗珠兒如斷了線的玉珠，掉落下來。

月神朝她伸出了手，可未曾觸及，便停了下來，轉而握成拳狀，垂在身側。

“不錯！我與長公主不日便會完婚。玉兒……你也莫要再生是非，我佛慈悲，應心存憐憫，不得肆意殺戮！”“你可是因為想要斷了我念頭才會如此？”龍玉又問。

“非也，我與長公主確實兩情相悅?！?/p>

聽聞此言萬般嫉妒全化為咸腥粘稠之液體自嘴巴噴射而出，龍玉低吟一聲，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撲倒在雪地之上，那嘴角兒邊殘留著的鮮紅血跡，尤為怵目驚心。似是在回應他的冷酷，他的無情。

“玉兒，你這又是何苦？”月神奔至她身邊，長臂一覽，將她抱在懷中，一貫的淡然消失無蹤。眼眸中閃過一絲痛楚，一絲無奈。

原本緊閉雙目的龍玉，突睜開了眼，精光一現(xiàn)。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月神鼻尖吐出一口香氣。他毫無防備，只覺眼前眩暈了一下，稍后便恢復清明。只是下腹魚躍龍騰之處，一股燥熱以不可抵擋之勢緩緩上升，讓他痛苦難當。

“月亮，這九尾狐仙子親手調(diào)制的合歡醉味道如何？”得手后，龍玉旋即起身，絲毫不見了半點疲態(tài)。

月神不發(fā)一語臉色凝重，立即打坐予以仙術抵御。誰知一頓運氣下來，反而使得合歡醉的效用發(fā)揮到極致。

他微紅的臉上已布滿細細汗水。

“何必苦苦掙扎？不如就聽從本能，將你的身子給了吧！”她抿嘴兒一笑，輕佻地挑起他的下顎，眼中卻痛楚不減?！澳阋⒐?？我就成全你?？稍铝?，你要記得，第一個占有你身子的人是我龍玉，在你身上留下痕跡的也是我龍玉！”

她輕解衣衫，揮手將它們鋪在皚皚白雪之上。月光之下，那玲瓏女體美得驚人。肌膚吹彈可破，豐胸細腰，自是風情萬種。

她魅惑地來到他身前，以唇舌貝齒將其衣衫退去，不再多說一句，以肉身湊了上去，輕輕啃咬著他的耳垂兒，一下又是一下，小手也不甘寂寞地朝下滑落……

月神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苦苦壓抑的許久?？赡乔橛绞菈阂志驮绞潜l(fā)的猛烈。如初出牢籠的猛虎，他低吼了一聲之后，反抱住龍玉將她壓在身下，以顫抖的唇印上她的唇瓣……

“玉兒……你是我的劫數(shù)啊！”耳邊是他低聲的呢喃，龍玉閉上了眼，全心投入他所制造的律動，一波強過一波。

他又何嘗不是她的劫數(shù)呢？

心愿得償，龍玉趁月神昏睡之際回返。正碰上天帝協(xié)如來佛祖發(fā)難，她立刻披上戰(zhàn)甲，指揮千萬妖魔迎敵。一時間，鮮紅的血液將平地化為血河，龍族本性的殘暴，讓她毫不留情地將敵人攔腰斬斷。冷眼看之余下那半截上身的人，拖著肚里五顏六色內(nèi)臟，在地上痛苦掙扎，不斷爬行……

如來大怒，旋即催動佛法，招來天火，給予龍王致命一擊，為的便是讓她飛灰湮滅，永世不得超生。

龍玉哪知道此中厲害？硬是揮刀迎上。還未觸及天火真身便被那熱氣燒的肌膚掙裂，毛發(fā)皆無。待到想要逃跑，卻為時已晚。

眼看著天火臨近，龍玉再也支撐不住，只能任由天火之氣毫不留情地刺穿身體。彌留之時，眼前卻出現(xiàn)了月神的身影。

是在夢中嗎？他緊抱住她，將龍玉圈在自己的身體之下，硬是承受了如來天火……

至此后，世間再也沒有龍玉，她傷重沉睡于碧波潭中。

至此后，世間再也沒有月神，他真身化為灰燼，無法尋其一魂一魄。

第七章 萬年相伴

玄冰上的環(huán)境逐漸消失，龍玉瞪著冰面反射的自己的倒影，無法言語。她伸出手指在冰面上溫柔地撫摸著，似乎這樣便能得到些什么。

冰冷，刺骨。她從來未對寒冷體會如此深刻。

淚寒，斷腸。她從來不知眼中的淚滴能奔流至此。

龍玉想起了他，那個被喚作月亮的男子。那個為自己搭上性命的神仙。萬年已過，她醒來，帶著他的孩兒?？稍律裼衷谀睦?？

“月亮……月亮……”龍玉失魂落魄的在雪山中游蕩，時而癡笑時而痛哭。

土地日，龍王瘋了。

飛鳥日，龍王癡了。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是痛的無以復加，才會山間癲狂。

三界之大，無心之人又能去哪里？龍王騰云，終回到仙霧山碧波潭旁。

而后，日日夜夜，她呆坐在桃花樹下，腦中所想，心中所念滿滿都是那人。偶有腹中調(diào)皮小兒左右游動，龍玉方能感到自己尚是活的。

一日，臨近黃昏。滿樹粉紅桃花突變成了金黃之色。那黃橙橙的花朵，金光奪目，貴麗之極。龍玉卻并不在意。

世上之事，也沒什么能讓她在意的了！

轉眼夜幕低垂，在漆黑的夜空之中，星斗交相閃爍。龍玉迷迷糊糊閉了眼，靠在樹干上。忽聞一聲嘆息，那聲音悠長醇厚，在靜夜里來得分外親切，熟悉。

“哎……癡兒！”

龍玉猛睜了眼。

皎潔月色之下，那人立在桃樹下，正笑望著她。淡然、優(yōu)雅、孤立，與萬年前一般無二。只是那雙眼眸之中多了些許愛意，溢出盡是濃情。

“月……月亮……”她情不自禁地捂住嘴，仰望著他。生怕出現(xiàn)在眼前的鏡花幻影，會因自己的莽撞而轉瞬即逝。

一眼，再多瞧他一眼也好。

“玉兒，萬年未見，別來無恙？”他笑意未減，伸手拂過她烏黑云鬢，將一縷發(fā)絲握在手中?！澳氵€是化為女身，比較清麗脫俗。即便是身懷六甲，也能勾人心神?！?/p>

她還是不語，癡癡望著他的容顏，雙目漾起霧氣一層。

“傻瓜！是我?。∧愕脑铝?，我回來了！”月神又嘆了口氣，蹲下身將他擁在懷中，輕輕吻上了她的眉眼。直到那溫熱的觸感降臨，龍玉才確信一切并非虛幻，那人是真的就在身邊。

此刻，就在眼前。

“你是月神？”她詢問。

“恩！”

“你是我腹中孩兒的爹爹？”

“恩！”

“你再也不會離我而去了？”她又問。

“傻瓜！萬年來，我時時刻刻陪伴著你。你看著一樹桃花，正是我魂魄碎片的依托。你沉睡的萬年中，我亦在這潭水邊，寸步不離。無論花開花謝，每日必定綻放，為的就是能在你醒來之時，以清新香氣迎接?！?/p>

龍玉這才知道，每每心情煩躁之時，為何唯有桃香才能穩(wěn)住心緒。

“直到今日，我終于吸納了足夠的日月精華，才能以人形相見?！?/p>

“月亮……你不氣我，強行……奪取了你的清白？”她惴惴不安，埋頭至他胸膛之上。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作繭自縛。一心認定，當你是后輩孩兒。即便是愛意滋長也全然當做是父愛一片?？煽粗愕纳钋?，我又何嘗能不動容？思來想去，也只能狠狠拒絕，為自己訂下長公主這門親事?！痹律?，目光自她的粉頰滑落，停在脹大腹部，眼神越發(fā)慈愛?！翱捎H見你因情而傷，吐血倒在雪地之上時，我才懂了。那一刻的撕心裂肺之痛，絕非父愛，而是男女情愛。后來的魚水之歡，也是我心甘情愿。”

龍玉抿嘴兒一笑，小女兒之嬌媚盡顯。龍王以成了真真正正的女子。

“月亮，咱們就在桃樹邊建茅屋一間。與孩兒日日賞著一樹桃花可好？”

“當然好，如今我依托在桃樹之內(nèi)，即便是想回雪山也絕無可能，恐怕這一生一世，只能在潭水旁與你朝暮相伴了！”

他持起她一雙芊芊玉手，放在唇邊一吻。低頭隔著衣衫細聽胎動之音。

“如此，甚好！甚好！”龍玉以指尖抵在他壯碩的背上，輕輕描畫著最動人的情，最甜美的意……

我-愛-你！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