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何的夏天

木衛(wèi)四推薦：自從唐扶搖開始寫輕松和愉悅的故事之后，她在我心里就變成了一個搞笑的人，但她不肯承認，為了證明自己是忘憂草一樣憂傷又柔弱的女子，她這期風(fēng)格大轉(zhuǎn)寫了一篇頗為文藝和內(nèi)心的故事!呃……希望你們喜歡……

一藍色小鎮(zhèn)的清晨

清晨的安遠是藍色的。

已是盛夏，空氣中卻還飄浮著一絲涼意，樹間縈繞著此起彼伏的烏鳴，早起的人家已經(jīng)開始做飯，菜籽油的香氣混合著流水的味道，緩緩地傳出了好遠。遠處的建筑像是籠上了一圈白邊，不知道是霧氣，還是炊煙。

一只嫩白細膩的手覆上門把，干脆利落地開了鎖，推開了一扇院門，又用腳抵開了另一扇。

夏何站在門口，深呼吸了幾下，然后低頭吻了吻懷中的囡囡，搖晃著哄了起來。

剛剛從最早一班客車上走下來的韓羽，看到這樣的一幕，不由得停下腳步。

他環(huán)顧四周，清早的小鎮(zhèn)鮮有年輕人出現(xiàn)，這座小鎮(zhèn)上幾乎看不見高樓，到處都是獨門獨院的小樓。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走向夏何。

“美女，你好?！?/p>

他的稱呼讓夏何微微皺了皺眉，抬眼望去，競只看到他的胸膛，于是不得不抬起頭，看向他的面孔。

然后，便看到了一張明朗的笑臉。

她不由得調(diào)整了下面部表情，問道：“有事嗎？”

“請問，這附近哪里有酒店或者旅館？”

夏何頓時雙目一亮。

上下打量了下來人，判斷出眼前這個衣著光鮮的男孩沒有惡意，并且顯然還沒有什么社會經(jīng)驗，夏何露出微笑，側(cè)過身來：“這里就是。”

“這里？”韓羽一愣。

二

乖，叔叔抱

“精致陽光江景房，坐北朝南，干凈舒適，視野遼闊，屋內(nèi)配有電腦，免費上網(wǎng)，樓下有電視、冰箱、洗衣機，家電俱全，樓上樓下都有衛(wèi)生間，熱水器在二樓，二十四小時供應(yīng)熱水哦親!”

韓羽就這樣愣愣地看著她一邊介紹，一邊將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掃進抽屜，將椅子上的睡衣丟進衣柜，拎起床上花花綠綠的娃娃，將床頭一盒巧克力塞到懷中的寶寶手里，未了，還拍了拍床單：“怎么樣，如果滿意的話，我馬上就給你換一套床單?！?/p>

“那個……鎮(zhèn)上還有其他旅館嗎？”

“有啊，”夏何笑容不變，“橋頭有一家，南門有一家，完全原生態(tài)自然旅館，以螞蟻、蜘蛛和小強為您營造野外生存的感覺，倡導(dǎo)懷舊理念，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可以體驗到上世紀中后期的軍工床品喲!”

韓羽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退出房間，環(huán)顧四周：“沒有其他的房間了嗎？”

“當然有啦，”夏何走出來，推開角落的房門，“我爸是在這里去世的，不過已經(jīng)五年了。”

“呃……對不起。”

“還好啦，不用道歉，是繼父?！?/p>

韓羽沉默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好吧，就這間吧，價格是多少？”

“一點都不貴哦，”夏何笑得更溫柔了，“這樣的古鎮(zhèn)，這樣的江景，估計您覺得怎么也得一百六十八或一百九十九吧？錯!暑期特別優(yōu)惠價，一百塊一天，還附贈早餐及導(dǎo)游服務(wù)哦!”

“其實，你的職業(yè)是銷售吧……”韓羽弱弱地問。

“不是，”夏何低下頭，逗了逗懷中的寶寶，“囡囡最喜歡看購物頻道了?！?/p>

韓羽看了看她白皙修長的脖頸，又看了看囡囡胖乎乎的小臉，終于敗下陣來。

“好吧，就住這里吧?！?/p>

“好，幫我抱一下囡囡。”夏何開心地將寶寶塞到他手中，“我來換床單?！?/p>

韓羽突然接住這樣一個軟軟的小生物，身體一下子僵硬起來，雙手捧住寶寶，忐忑地喊道：“喂，你快點啊?！?/p>

“叫我夏何。”夏何頭也不回地說道。

“我叫韓羽?！?/p>

懷中的寶寶不安分地動了動，手中的巧克力盒“啪”地打在他的下巴上，然后咯咯笑了起來。

“乖，不要動，哥……呃，叔叔抱?！表n羽學(xué)著夏何的樣子搖晃著寶寶，判斷了下夏何的年紀，終于沒有自稱哥哥。

正在整理床單的夏何頓了頓，好笑地搖了搖頭。

三那一年的桂花樹

“這么說，你還算半個安遠人啊？”夏何咬著筷子看著他，“長得倒是一點都不像?！?/p>

“嗯，”韓羽點點頭，“我個子比較高?！?/p>

“那你父母后來沒回來過嗎？”

“可能也偷偷回來過吧，但是沒告訴過我?！?/p>

“暗渡陳倉未婚生子反抗家庭遠走天涯……這么特別的故事，你爸不會還是黑道大哥吧？”

韓羽頓時滿頭黑線：“你想太多了……”

“你外婆家怎么走，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夏何問。

“我走的時候才三歲，怎么可能記得住，只記得，門口有個花壇，花壇上有一棵桂樹，開花的時候，非常香，搖一搖，樹上的小花就紛紛揚揚地灑下來，黃色的花瓣鋪了一地……”

夏何見他陷入了回憶之中，也沒有打擾他，輕輕地從寶寶手中抽出了喝完的奶瓶，為她擦了擦嘴巴。

她想，他倒是個重感情的男孩子。

僅僅依靠兒時的記憶，來到這座偏遠的小鎮(zhèn)，尋找可能已經(jīng)離去的親人。

“你有沒有想過……”夏何輕聲問道，“你外公和外婆，可能已經(jīng)搬到別處，或者，過了太長的時間，他們年紀大了……”

“這些我都已經(jīng)想過了，可是，就算有再多的可能，如果不能自己努力尋找一番，我將來會后悔的?！?/p>

夏何看著男孩堅定的雙眼，忍不住道：“應(yīng)該會找到的，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出去走一圈，等下午我媽回來了再問問她，說不定她知道?！?/p>

四即使是死亡，也不想讓我知道嗎

吃完飯，夏何抱著囡囡同韓羽一起出了門。

小鎮(zhèn)在這時已經(jīng)熱鬧起來了，商鋪紛紛開了門，地攤也一個個支了起來，往來的路人，挑著擔子賣菜的小販，奔跑的孩子……這一切對韓羽來說既新奇，又有種莫名的熟悉，在這樣繁茂的場景中，連理發(fā)廳里傳來的《愛情買賣》都變得悅耳起來。

夏何的人緣顯然是極好的，不斷地有人同她打招呼，朝囡囡手里塞吃的，棒棒糖、蘋果、桃子抱了滿懷，大家對韓羽顯然非常好奇，夏何開始還解釋，后來干脆就說：“表弟，遠房表弟?！?/p>

韓羽覺得，他們比較起來，夏何倒是更像表妹，只是她連孩子都有了，自然是有資格叫他一聲“表弟”了。

走到人少的地方，夏何從囡囡懷里挑了一個蘋果出來，遞給韓羽：“吃吧，又脆又甜，囡囡連牙都沒有，啃不了?！?/p>

韓羽笑，接過來咬了一口：“你在這兒挺受歡迎的。”

“那當然了，我長得好看嘛?！毕暮蔚靡獾氐?。

韓羽噎住，她倒是真好意思說啊。

安遠說大不大，鎮(zhèn)上的路交錯復(fù)雜，蜿蜒曲折，如果沒有夏何帶路，韓羽顯然要走不少冤枉路。一上午，兩人走街串巷，院中有樹的人家也不是沒見著，然而有桂樹的人家沒種在花壇里，有花壇的人家種的卻不是桂樹。遇上韓羽覺得像的，夏何也會詢問兩句，卻鮮有收獲。

幸而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還有囡囡時不時給兩人添一些麻煩，韓羽雖然有些失落，卻仍舊滿懷希望。

正午，陽光灼熱，樹木不斷散發(fā)著被烘烤的味道。

一進屋，夏何將睡著的囡囡往搖籃中一放，打開空調(diào)，便倒在了沙發(fā)上。

“熱死我了熱死我了，你自己倒水喝啊，我不管你了?！?/p>

韓羽拿了杯子，先給夏何倒了一杯：“辛苦你了，休息

一會兒，我請你出去吃飯吧?！?/p>

夏何擺了擺手“不用了，我們出去，小祖宗就沒人管了，你等我歇會兒，一會兒做飯給你吃?！?/p>

然而，不過片刻，她已經(jīng)睡著了。

窗外的蟬鳴不絕于耳，韓羽看著她紅撲撲的睡顏，心想，她倒是一點戒心都沒有。

隨便一個人，就敢領(lǐng)回家住宿，因為一個故事，便沒頭沒腦地跟著才認識的人四處奔走，如果他是壞人的話，她們母女倆恐怕早就被賣了。

韓羽走上樓，推開那間角落的房。

房間里并沒有太多灰塵，顯然時常在打掃。

床褥鋪得好好的，床頭柜上還放著幾本書，墻上掛了一張黑白照片，上面的男人面容溫和，帶著一絲笑意。

韓羽默默地看著墻上的照片，眼中漸漸升起一絲恨意。

這就是你生活的地方嗎，這就是你的家嗎？

一個沒心沒肺愛貪小便宜的繼女，比親生兒子更好嗎？

寧愿和這些人生活在這里，也不愿和我一起生活嗎？

即使是死亡，也不想讓我知道嗎？

他忽然走上前，輕輕地撫摸照片中的人的眉眼。

然后，潸然淚下。

五愛捉弄人的死丫頭

夏何醒來的時候，韓羽正坐在一旁看書。

她揉了揉睡紅的臉頰，有些不好意思“你餓了吧，不好意思，不小心就睡著了?！?/p>

韓羽抬頭：“不要緊，是我把你給累著了，你要不要再休息會兒？”

“不了。”夏何穿著涼鞋，走到門邊換了雙拖鞋，“我現(xiàn)在去做飯?！?/p>

簡單的兩菜一湯，兩人都餓了，很快便消滅干凈。韓羽幫著收拾的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女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進來：“熱死了，熱死我了?！?/p>

她抬眼一看韓羽，愣了一下之后，突然尖叫：“夏何，你個死丫頭，老娘不在家，你還不得了了，男人都帶到家里來了。”

睡著的囡囡猛然被吵醒，“哇”地哭了出來。

廚房里的夏何怒氣沖沖地跑出來：“一天到晚不著家，一回家就罵，你先問清楚行不行？”

那女人著急地走過去，抱起囡囡，放到懷中哄道：“乖寶寶，不哭了哦，媽媽回來了哦……”

“媽？”這下輪到韓羽傻眼了。

待到夏何解釋清楚，夏何媽媽才恢復(fù)鎮(zhèn)定，連忙不好意思地跟韓羽道歉。

夏何白了她一眼，看向韓羽：“你別理我媽，她常年大嗓門，一直在激動。”

韓羽繃著臉指著囡囡：“這是你妹妹？”

“是啊?！?/p>

“那你……”

“我從來沒說這是我生的啊，”夏何無辜地看著他，“是你一上來就自稱叔叔，我想我要是說出來，就小你一輩，所以就保持沉默了唄?！?/p>

“死丫頭，”夏何媽點著她的頭，“就愛捉弄人?！?/p>

韓羽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六污染不敢看你的眼

夏何三言兩語就介紹了自己，原來她比韓羽還小兩歲，在w市上大三，恰巧是韓羽所在的城市。

夏何加油添醋地對她媽講述了韓羽的故事，夏何媽聽完，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姓喬的人家鎮(zhèn)上也有，可是你說的這事我確實沒聽說過，不過我還沒滿十六就出去闖了，生了大丫頭之后才回來，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倒真不知道?！?/p>

夏何見韓羽神色不明地沉默著，連忙說：“其實小孩子的記憶也做不得準，安遠附近還有一些村子，說不定你外公外婆住在鄉(xiāng)下呢，明天我再帶你去找找?！?/p>

韓羽點點頭：“既然這樣，就麻煩了?！?/p>

“不麻煩不麻煩，為顧客服務(wù)嘛。”

第二天一早，夏何就將韓羽叫了起來，待看到門口那輛小摩托車的時候，韓羽愣住了。

夏何看到他的表情，偷偷笑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說：“怎么，這么熱的天，難道你還想走著去嗎？”

韓羽表情糾結(jié)：“可是……我不會騎摩托車啊?！?/p>

“沒關(guān)系，”夏何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會啊!”

坐上小摩托車的那一刻，韓羽心想，幸好這一幕沒有被他任何朋友看到。

沒有任何準備，夏何突然加油，“嗖”地一下沖了出去。

“死丫頭，慢一點!”夏何媽追出來在后面大喊道。

沒有存在過的人和事，其實無論怎么找都是找不到的。

一整天，夏何帶著他穿梭在各種鄉(xiāng)間小路上，不斷地找來往的老鄉(xiāng)打聽消息。老鄉(xiāng)們對于那個莫須有的故事，自然沒有過耳聞，不過還是熱心地為兩人指點附近的喬姓人家，兩人按照指示找過去，結(jié)果當然不是，然而那家人還是熱情地留兩人吃了飯，席間還不斷打電話給親朋好友，替兩人打聽消息。

韓羽第一次見識到農(nóng)民的熱情，不免有些心虛。

臨走的時候，他偷偷地塞了一百塊到那家人的小孫子的荷包里。

夏何在一旁看到這樣的一幕，看著他額頭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突然覺得心中好像有被什么東西打了一下的感覺。

兩人最終無功而返，夏何盡管又累又沮喪，還是強打起精神安慰道：“這種事肯定不好對外宣傳的，別人不知道也不稀奇，也有可能你外公外婆搬走了，我們再努力打聽下，說不定能找到他們的下落?！?/p>

韓羽看著她曬紅的臉，忽然不敢看她的眼。

七燦爛的笑容下，也有不為人知的傷痛

傍晚，韓羽在房間里上網(wǎng)的時候，夏何來敲門。

“太陽落山了，現(xiàn)在外面挺涼快的，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

傍晚的安遠另有一番味道。

上午喧鬧的景象已經(jīng)消失，小鎮(zhèn)仿佛突然進入了慢動作播放的狀態(tài)，散步的夫妻，乘涼的老人，搖頭晃腦的小土狗，咬著冰棒的孩子……在這樣閑暇的時光中，兩人沒有太多的交流，只是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

兩人一直走到江邊，夏何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歇一會兒吧？”

韓羽點點頭。

于是兩人便在江邊找了地方坐下來，面前是流動的江水，身后是萬家燈火。

過了好一會兒，韓羽突然問道：“為什么會去w市上學(xué)呢？”

“唉，”夏何嘆了口氣，“誰想去啊，冬冷夏熱沒有春秋的城，還不是我老爸心心念念讓我去?！?/p>

韓羽突然愣住。

“他也沒去過幾次，卻總覺得那是個好地方，總念著讓我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考去w市。沒想到他還沒看我考上大學(xué)呢，就走了。后來我考上大學(xué)，我媽拉著我拿著通知書在他墳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卻再也看不到了?！毕暮蔚哪_一下又一下地在水中劃來劃去，在沉靜的暮色中顯得越發(fā)白皙。

韓羽突然覺得嗓子有點堵，咳了兩聲，才猶豫地問道：“那你爸爸，是因為什么……”

夏何低著頭說：“心臟病，突然就去了，走的時候還在睡午覺呢，我放學(xué)回來，喊了半天他不醒，就推了他一把，沒想到，他身上已經(jīng)涼了……”

原來不是不通知他，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有預(yù)知到自己的死亡，韓羽怔怔地想著。

“不過我媽在感情方面向來強悍，過了幾年，就跟人偷偷生了我妹妹，沒想到那人跟我親爸一樣惡心，也是個重男輕女的貨色。”

他轉(zhuǎn)頭看著垂下頭去的夏何，只覺得她的身形看起來格外單薄。

原來，在那樣燦爛的笑容之下，也有著不為人知的傷痛。

也許是這晚的夜色格外溫柔，也許是汩汩的江水格外動聽，也許是同病相憐的感覺讓他格外心軟，韓羽悄悄地伸出手臂，攏住了夏何的肩膀。

也許是水面的光影特別迷人，也許是夜風(fēng)中的香氣特別濃重，也許是身旁這人的手臂特別溫暖，夏何先是紅了一下

臉，然后緩緩地靠在了他的懷中。

“韓羽，你一定會找到你外公外婆的?！?/p>

韓羽愣住，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用力地抱了抱夏何，說：“一定?！?/p>

淡淡的檸檬味悄悄地鉆入鼻子，耳邊聽著他明顯加速的心跳聲，過了好一會兒，夏何終于打破了沉靜：“一直在講我的事，不如你講講你爸爸媽媽的戀愛故事啊?！?/p>

韓羽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其實是很普通的，門不當戶不對的兩個人偏偏看對了眼，大概是因為年輕，所以有勇氣逃離?？墒?，逃得出家庭的阻礙，經(jīng)得住生活的磨難，等到一切歸于平靜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彼此的差距不是光靠愛情就能填補的?！?/p>

“他們……”

“是的，他們最后分開了?！?/p>

夏何緩緩地坐正身子，眼睛盯著水面兩人的倒影，隔了好一會兒，才說：“是真的很愛很愛，才會不顧一切地遠走天涯吧，真是可惜了?！?/p>

“沒有什么可惜的，”韓羽的眼睛看向天空，“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分開之后，他們也過得挺好?！?/p>

“你覺得是這樣嗎？”

“是的。”韓羽說得非?？隙ā?/p>

回去的路上，夏何又恢復(fù)了活力。

她蹦蹦跳跳地走在韓羽身邊，問道：“你猜，我最開始想去哪兒上學(xué)來著？”

“哪里？”

“濟南啊。”

“這么遠，為什么想去那兒？”

“因為濟南有大明湖啊!”夏何笑，“你不覺得我的名字跟夏雨荷很像嗎？”

皇上，你還記得十八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韓羽一陣惡寒。

夏何哈哈大笑。

看著她走在前面的身影，韓羽心想，跟她相比，自己還真是陰暗。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睡著之后，韓羽再一次推開二樓角落的房門，靜靜地坐了很長時間。

八

他來過，他走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韓羽提出告辭。

正在跟媽媽斗嘴的夏何突然閉上了嘴巴。

韓羽非常羞赧地說：“對不起，我沒弄清楚，是遠安不是安遠，昨晚打電話給我母親才知道，是我把名字弄錯了?！?/p>

“啊，怎么會弄錯呢……”夏何放下筷子，怔怔地說。

韓羽撓了撓頭：“是我太馬虎了?！?/p>

夏何媽也有些詫異：“那你來這一趟，不是白來了？”

“是啊，”韓羽遺憾地說，“找錯了地方，我媽讓我盡快回去呢?！?/p>

“那你……你要走了嗎？”夏何問。

“嗯，下午就走，這兩天麻煩你了?！?/p>

夏何忽然不做聲了。

飯桌上的沉默讓夏何媽媽意識到了什么，她突然站起身來：“吃完了，我抱囡囡出去走走?！?/p>

沉默了好一會兒，夏何突然微笑著道“等我回學(xué)校了去找你玩吧!”

“你回學(xué)校的時候，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p>

夏何看著他的面容說：“總會有回來的那一天吧?！?/p>

“會的?！?/p>

“那我們可以經(jīng)常在網(wǎng)上聯(lián)系?！?/p>

“嗯?！?/p>

“啊，不過會有時差?！?/p>

“沒事，到時候我熬夜等你。”

夏何笑了起來：“說好了哦!”

韓羽點點頭：“說好了?！?/p>

吃過午飯，夏何送他去了小鎮(zhèn)的汽車站。

上車之前，她匆匆去買了兩瓶水，讓他帶在路上喝。

韓羽接過水，忽然摸了摸她的臉頰。

夏何努力地對他笑了笑。

韓羽在正午最熱的時候離開。

看著緩緩駛出的汽車，夏何突然覺得，一片落葉飄進了她的心中，飄啊飄啊，仿佛永遠不會落地。

回家的路上，太陽太刺眼，夏何哭了。

她捂住眼睛，悄悄地在心中說道：爸爸，他來過了。

他又走了。

編輯木衛(wèi)四